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何真美看着满手是血,面无表情的丁壹。
明明他们刚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
许愿者之间发生的任何事情,从原则上,从规则上监察者甚至是管理者都无权干涉。
没有警告,放任发展。
只有当其中一方踩过了生命的那条线,主脑才允许监察者现身。
所谓的确认亡者状态,其实也只是查看人是怎么死的,再由监察者动手,将亡者受到的所有伤害都当着其他许愿者的面,全都还到施暴者身上。
这不是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但0811也不清楚丁壹现在问这个是什么意思,斟酌道:“许愿者杨梅香因他出现的伤会尽数回到他身上。”
“那就不止六刀吧。”
丁壹冷漠地看着在地上打滚的李立文:“她身上有不少骨折的痕迹,你们能查出来吗。”
0811举起光幕,一顿操作,说:“有十八处骨折。”
“你们的档案会记录她这些骨折是怎么来的吗。”
“除了左腿腿骨那一次骨折是在十二岁上学路上摔的以外,”0811顿了顿,抬起头看着丁壹道,“其余都是许愿者李立文所为。”
“嗯。”丁壹点点头,问:“他在死之前不可以骨折吗。”
“不是说杨梅香因他受的伤都会回到他身上吗,旧伤不算伤吗。”
监察者虐杀许愿者是重罪,之前不是没出现过把许愿者当猎物杀着玩的监察者。
主脑为了杜绝这种恶劣事件的发生,明令禁止监察者在处罚时有超出规定惩罚的行为。
即便已经知道不可以,0811还是在沉默片刻后向主脑申请。
不出意外地被拒绝并受警告了。
“不符合规定。”0811道。
“这样啊。”
丁壹动了一下,都怕她会做出什么过激行为的何真美和0811都跟着她这一下动了起来。
“抱歉,只是好奇。”丁壹只是动了一下,没有他们以为的任何过激行为,甚至连骂一句都没有。
“你继续吧。”
一直关注着她的秦愿皱起眉,握上沾满鲜血的手,抬头看了一眼0811。
0811稍稍松了口气,转而冷漠地看向还在地上挣扎的李立文:“惩罚开始。”
凄厉的惨叫,恶毒的咒骂,惊恐的求饶。
整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却足够吓人。
从身体流出来的血落入水面,晕开层层红霞。
有不少人不敢看,但不管他们怎么低头闭眼,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能在他们‘眼前’上演。
“处罚结束。”0811像是扔什么脏东西一样随手将李立文扔掉。
还抽搐了几下才咽气的李立文直到彻底沉入被他的血弄浑浊的水面前,眼睛都还闭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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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洗了个澡出来的丁壹正要吹头发,被早就准备好的秦愿拉过坐下。
温度适合的暖风透过他的指缝抱走头发表面的水分。
杨梅香倒在她怀里时,胸前的长发被鲜血打湿。
突然感觉自己的头发长了好多。
丁壹揉着发尾,感觉自己进入新世界的时间在变长的头发上有了确切的认知。
头发从湿润到干燥。
秦愿正要给她把毛躁的头发梳好,却听见她问:“杨梅香是因为我死的吗。”
秦愿的动作一顿,眉头极轻地动了一下又继续自己的工作:“怎么说。”
“她最后的终点是我打开的房门,主脑想要我完全崩溃,所以蛊惑了本就暴躁易怒的李立文,为的就是让我目睹她的死亡。”
“嗯,”秦愿把顺滑的头发拢好,指腹顺着她的耳朵往下滑,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你觉得她的死亡跟你有关系吗。”
丁壹仰着头,沉默只蔓延了片刻,她拉开秦愿的手,垂下头:“不,没有。”
“为什么。”
“力度太轻了,主脑真的想用某个人的死亡摧毁我,不会让事情发展得这么快。无力感很伤人,钝刀子割肉才疼。”
秦愿暗暗松了口气,弯腰将她单手抱起,往床边走去:“据我所知主脑没有蛊惑人心的能力,而且主脑也无法单独跟某个许愿者直接沟通。”
“所以今晚发生的事情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但你会说出这样的话......你觉得是为什么。”
丁壹在床上滚了一圈,披头散发坐起来:“这个副本对我的精神污染很严重。”
“嗯,”秦愿再次给她把头发顺好,继续问,“知道该怎么解决吗。”
“尽快从这个副本离开。”
“嗯,丁小壹真棒。那我们现在关灯睡觉好吗。”
丁壹直挺躺下,拉过被子蒙着头:“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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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没有雨。
惨白的月光倾泻在阳台。
这是她第几次进入到这个房间呢。
丁壹低头看着这次依旧跟地毯黏在一起的双脚。
自从进过迷雾城堡后,她就总会梦到这间房,有时候她是个人双脚跟地毯长在一起,任由她如何挣扎,大喊都不会发生什么,床上那人依旧沉睡。
有时候她感觉自己没有身体,只是附着在某件家具上,有时候是镜子,有时候是椅子、衣柜、窗帘。
她什么都做不了,说不出,动不了,只能安静地注视着被床幔包围的华丽舒适的大床,同时期待床上一直沉睡的人能够醒来,解开她心里的疑惑——这人到底是谁。
偶尔,她在这个房间内是自由的。
双脚没有跟地毯长在一起,能随意走动,碰什么都行,但只要靠近床边,另一个‘她’就会从镜子里爬出来。
她很强。
她比丁壹自己还要熟悉自己的攻击方式和习惯。
她总会让丁壹失败,然后被她质问。
叛徒。
丁壹在她嘴里听到过最多的词就是叛徒。
为什么要逃跑。
为什么要抛弃。
丁壹从不觉得这些问题是真的在问她本人。
这些问题更像是透过她去质问另一个人。
另一个对他们来说真正抛弃了他们逃跑的叛徒。
今晚她又来到了这个房间。
双脚粘在地毯上,那就说明那个人不会出现。
她是这么认为的。
“来啦。”
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边,瞬间激起了她层层鸡皮。
“今晚的月亮很漂亮。”
身后那人凉浸浸的双手从腰侧缓缓向上,丁壹垂眸看着她们混在一起的长发和她白皙修长双手。
“你怎么出来了。”
“想你了,”身后那人笑了笑,“每分每秒都想你。”
丁壹冷声问:“今晚想怎么杀了我。”
身后那人笑出声,尖锐的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很疼,但躲不掉。
“看啊,月亮多漂亮,”冰冷的手指捏着丁壹的下巴转向窗外,“我今天心情不错,今晚不杀你。”
“哦,那你可以走了。”
“不急,你不是想知道床上躺着的是谁吗。”身后那人搂着丁壹的手突然变紧。
“要不要趁我现在心情好,让你过去看一眼。”
丁壹心跳快了一点,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变化:“不用。”
“你的口不对心在我这儿可不管用。”
身后那人按上她的胸口,不过只是轻轻贴上,丁壹却感受到了自己心脏的存在感突然变强,就连声音都变得无比清晰。
“这里对我撒不了谎。”
“走吧,带你去看看。”
说罢,丁壹的身体突然变沉,沉得像一个身体装了两个灵魂。
好消息,她能动了。
坏消息,操控身体的并不是她。
越向床边靠近,她的心跳越快。
莫名的,她为自己终于要解开疑惑而感到恐惧。
她有很强烈的预感,床幔后躺着的一定是颠覆一切的人。
“你的心跳声太讨厌了。”
丁壹听见指尖已经摸上床幔的‘自己’说:“滚吧。我现在又不想让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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