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从衙役口中得知女儿死讯的两位老人,此刻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相互搀扶着拭泪。
“大人明鉴,我女儿是最孝顺听话的,怎么会去谋害他人,求大人为我女儿做主。”
许是因着怀泽和常平在场,今日府尹特别有耐心,不仅没责怪他们答非所问,还特意让人搬来凳子请他们坐下。
“我们自是不会随便冤枉人,可王余氏已然写了认罪书,她的丈夫和孩子已经指认,那认罪书确实是王余氏的笔迹,你们再仔细想想,最近王余氏可有什么异常?”
推官的声音出乎意料地温和,怀泽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过这样的询问方式比起昨日来倒是长进了不少。
两位老人面面相觑,片刻后老妇人才试探着开口,语气里满是哀痛。
“大丫向来是最孝顺的,前几日还说过要让我们享福呢,说城里来了个好大夫,定然能治好老头子的病,我家大丫多孝顺啊。”
老妇人还在絮絮叨叨,屋里不少人听明白了,问了一圈也没再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推官便让人把两位老人送回去。
既然事情已经“查明”,接下来便是具体的定罪环节,王余氏已死,那需要定罪的便只剩下谢朱氏,这个环节怀泽和常平不适合在场,一齐从屋里退出来。
昨夜常夫人回府后紧急与儿子儿媳商量,起初常夫人是想给谢朱氏写封求情的书信递上去,可因着谢朱氏本就时日不多,到最后还是决定多抚恤她的家人,尤其是年幼的几个孩子。
案子审到这里,接下来便是漫长的层层上报环节,可还没等到谢朱氏的罪责被判定下来,就已经死在衙门里了,仵作验尸之后确定是心症发作,这下对于府衙来讲,结案就更没什么压力了。
一场由敲诈引起的连锁案件,最后搭上了两条人命,而受害者则是平靖侯的胞弟,此事事关重大,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刑部官员都不敢再耽搁,往常需要三四个月才能走完的流程,如今不过十五日便结了案,谢朱氏和王余氏被判了流放,但因人已经都死了,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案件在明面上已经结束,但实际上常家一直没停下调查,终于赶在月底之前,通过抽丝剥茧,扒出了酒楼幕后之人。
酒楼老板是孙贤妃的表嫂的舅舅的亲儿子,而且说书先生也根本不似他原先在衙门所说,最近还新置了处院子,常平不敢打草惊蛇,只能拖人去问,最后得知这院子与酒楼老板也有些关系。
对于这个结果,常家众人倒不甚惊奇,毕竟常家和孙家的确有怨,可对方竟然如此狠毒,着实欺人太甚。
常夫人统管常家这么多年,自然不是简单的,便打算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出半月,孙贤妃的长兄在一次打马时,马匹突然受惊,混乱中他的腿被马匹踩中,若非及时送医,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孙家在京中仗势欺人,欺男霸女,不少人都暗自议论,这回是遭了报应。
根据常夫人的情报,孙贤妃还哭到皇上面前请求彻查,可府衙查来查去,也只查出是因为孙家老大责打那马匹太过,才致使马匹受惊,实是咎由自取,孙家也只能作罢。
常宁和怀泽转述这些消息的时候,脸上的兴奋都快藏不住了,怀泽却有些担忧,如此一来,两家的仇怕是彻底结下了,孙家虽然势弱,但孙贤妃就在宫里,而常青远在北疆戍边,就怕孙家再使什么阴招,常家也不好防范。
不过显然和孙家有仇的不止常家,在百姓议论孙家恶有恶报的关口上,宫里的孙贤妃吐了血,太医院院正也只诊出是孙贤妃思虑过甚,肝郁化火,脉络淤滞,致使血气上涌,这才有了吐血之症。
虽然孙贤妃因此容貌有损,却丝毫不影响皇上对她的宠爱,据说还多了几分怜惜之情。
不过这下孙家倒不敢嚣张了,毕竟孙家的倚仗都在几个女儿身上,孙贤妃吐了血,再加上之前两次生产落了些病根,眼见着寿数不长,若是再生不出皇子,孙家便再没了希望。
而两个嫁入权爵人家的女儿,也因为娘家日渐败落,在夫家根本站不住脚,本来这两户人家就是冲着孙家的恩宠来的,家风都不怎么样,听说如今已经生了娶平妻的念头。
不过孙家的无耻程度显然已经超过了众人的想象,眼见几个女儿都快没了指望,当即便以照看长辈为由,把孙贤妃的侄女送进了宫,住进了孙贤妃宫里,每日亲自“照料”。
孙家虽然无耻,但耐不住皇上对孙贤妃“情根深种”,还给这位侄女封了个恩寿县主的名号,许配了武安侯的幼子。
这下孙家自然有了指望,刚消停了没两日就又开始折腾起来。
怀泽心中腹诽,孙家果真是狐假虎威,这做派简直和当今皇上没什么分别,难怪他能和孙贤妃有“共鸣”。
一通折腾下来便到了五月,今年雨水丰沛,从各地上报的奏章来看,各地的收成着实不错,国库也日渐充足,闲不住的皇上当即要在京郊建一座行宫,以供他游乐和处理政事。
如今朝堂上剩下的除了见风使舵派便是明哲保身派,言官们象征性地上了几封奏章,意思是我们可反对啦,要是皇上坚持,就不能怪我们了。
皇上厉声驳斥了两回,这事就半推半就地过了明面。
新上任的户部尚书当即把银钱拨给了工部司,账面上是一百万两,但实际到工部司账上的,就只剩下五十万两了,这中间的差额,全被内阁和户部上上下下的官吏们贪走了。
苏尚书的眉头蹙起,户部这般监守自盗,假账做得如此自然,怕是国库也并不像明面上的数字那般好看了,若真有急用,能拿出多少银子都不一定。
不过这些都不是苏尚书担忧的问题,他现在只想平安退下来,可别牵连子孙就好,一向刚直的苏尚书也只能选择妥协。
吸取了上回修葺齐和殿的经验,这回李郎中隐晦地暗示了两句,怀泽便明白了,得了,他们实际设计起来就按照三十万两的标准吧,要不负责施工的同僚又该揭不开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