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再给他们一点时间,烟花放完之前,他们应该会来找她的......
小小的人昂起头,盯着天上的烟火,她数着天上的烟花,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直到烟花放尽,喧嚣再次归于尘土,她在门口抱紧自己蹲了很久。
最后,她擦干眼泪,落寞地跨过那扇门,走了进去。
盛瑶只是责怪她,怎么去了那么久,便再次将她视作透明。
这样的偏心,在方禾看不见的时候亦存在了很久。
那天早上,她跟往常一样早起去学校。
方靳炜依旧拖拖拉拉,她实在等不了就跟同学先走了,反正方靳炜已经好几天都不跟她一起上学了。
走了一段路,和同学谈起昨天的作业,她突然打开书包翻找,还真是落在家里了。
她跟同学说回家拿作业让同学先走,一路回来,到家门口时已经气喘吁吁。
缓了一会儿她才进屋,路过妈妈房间时,透过门缝,她看到妈妈递给方靳炜钱。
心下一阵寒凉,几天前,妈妈说爸爸这个月没赚到钱,就不给他们零花钱了。
所以,方靳炜这些天突然不跟她一道去学校了,是在她走后去找妈妈要零花钱了吗?
她站着不动,方靳炜从房间出来。
门开着,方禾看着躺在床上的妈妈不动,眼神无声的质问。
盛瑶只是催促她,“怎么又回来了?都快迟到了,还不快点去学校。”
总是这样理所应当,毫不心虚,却又不光明正大的偏袒,嘴上还总挂着公平二字!
从家里出来,面对方禾的质问,方靳炜一言不发,默认了妈妈悄悄给他零花钱的事实。
她越走越快,把方靳炜一个人狠狠地甩在身后。
视线逐渐被泪水模糊,可她还是不敢哭出声,在方靳炜看来,她只是生气了不想理他而已。
方禾努力寻找更久远的记忆,企图从中寻找被爱的痕迹来麻痹自己。
那时的方禾白天在学校上课,放学回家第一件事不是写作业,也不是出去玩。
而是接过照顾方靳炜的工作,一边要照看方靳炜,另一边还要做晚饭。
她虽然比同龄人懂事更早,各方面都要强于同龄人,但是毕竟只比方靳炜大了两岁,无法同时兼顾。
顾着方靳炜,做饭就晚了,他们回来没有吃到现成的饭菜就开始痛诉自己的不易,数落她的不懂事。
顾着做饭,没注意到方靳炜饿了,一直哭,又被数落一顿。
俩人明明只有两岁的差距,方禾却一个人承担了所有,家务学习两个都不能耽误,而方靳炜总是跟她相反。
他无论成绩好坏,都没遭过一句骂,家务也是一点不碰,放学了就出去玩,留方禾一个人在家洗碗做饭,打扫卫生。
就连方靳炜在外面受伤了或者被欺负了,过错都会归到方禾身上,是她没看好弟弟。
...
记得方靳炜刚会爬那会儿,方禾第一次被打了。
有一次把方靳炜哄睡着了,时间还早,小孩子都是贪玩的,她想和小伙伴出去玩。
半个小时后,她开开心心的回到家,迎来的却是妈妈狠厉的一巴掌。
重重地甩在她脸上,脸火辣辣的疼,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谩骂和责怪。
“让你看好弟弟,你死哪儿去了?”
她第一次看到妈妈凶恶的眼神,恍惚间,她觉得妈妈好像想要把她撕碎了。
“要不是赵阿姨听到哭声,恐怕要等到我们下班才发现小炜从床上掉下来了!”
“你要死啊?跟你说了那么多遍要看好弟弟要看好弟弟,你就那么爱玩非要出去,少玩一点你会死吗?你看你弟弟从床上掉下来都摔成什么样儿了?”
爸爸抱着方靳炜不停地哄,可越哄,他哭得越凶。
妈妈说着又要抬手去打方禾,被站在一旁看戏的赵阿姨拦住。
“哎呀算了,幸好我发现得早,孩子也还小,贪玩是正常的嘛!”
就是赵阿姨这么一说,妈妈一脚踹向方禾的胸口,小小的她被踹倒在地上,半天才被赵阿姨扶起来。
“天诶!你这是做什么?还是不是你亲生的了,下那么重的手,万一踢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方禾年龄小,不懂盛瑶为什么发那么大的火,那张床很矮很矮,只有垃圾桶那么高。
方靳炜头上也只是磕红了,她当时在想,有那一巴掌和踹的那一脚疼吗?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别人家的小孩就可以出去玩,她却跟个小保姆似的,要伺候一家人。
心里的失望是骗不了人的!
失望的种子很早就在她心中埋下了,现在已经长成参天大树,枝繁叶茂。
她闭上眼不再去回忆,两行泪悄然落下,她背过身用手去擦,可怎么也擦不完。
悲伤像开了闸的洪水源源不断,眼泪同断了线的珍珠不断掉落。
苦涩充斥在鼻腔中,让她呼吸不过来。
久而久之,鼻子就被堵塞,她只能张开嘴巴缓解。
这样呼吸的声音终究是跟正常的有所不同,苏晚很快就听清楚了那异样的声音。
她知道,方禾在哭!
即使方禾已经习惯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可还是被发现了。
苏晚挪动着身体靠近她,从身后抱住蜷缩在沙发角落里的方禾。
怀里的方禾身不停的躯轻轻抽动,哭泣的声音再也压抑不住,她小声抽泣着。
苏晚双手搂得更紧了,脸紧贴着她单薄消瘦的背,甚至能感受到隔着一层皮肤的骨骼。
方禾太瘦了...也太苦了......
“姐姐,哭出来就好了,我会陪着你的。”
一句轻柔的安慰,如春风和煦,断线的风筝重新被抓住,有了短暂的倚靠。
方禾任由苏晚抱着,她放声痛哭,喷涌而出的哭声在别墅里肆意逃窜。
“...原来...我...一直都是...多余的...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呜呜......”
方禾抽噎着断断续续地诉说。
这些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尽数涌出。
苏晚抽出一只手不停地抚摸她的头,温柔又心疼。
“乖,你从来都不多余,是他们不配拥有你的爱。”
“姐姐你看看我,你还有我,我想拥有,我爱你呀姐姐!”
情绪崩溃的人是听不进去任何一句安慰的,即使那人发自肺腑。
苏晚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不再言语,躁动的心绪压了下去。
眼泪混着汗水浸湿了散落在方禾脸上的碎发,黏腻,难受。
但她无暇顾及,任由分散的发丝吸收掉落的泪水和皮肤渗出的汗水,最后聚拢在一起,紧紧地贴在皮肤上。
像是挥散不去的丝丝希望,纠缠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积累到溢出的情绪罐子慢慢见底。
不甘、失望、委屈、隐忍,几乎快要宣泄透底。
别墅里安静下来,苏晚替她撩开湿漉漉的黏腻在脸上,还有一部分已经凝固的发丝。
不知浸了泪水多一点,还是汗水多一点。
苏晚搂着她,感受到她平静下来了,她柔声道。
“睡吧,姐姐。”
似是想到了什么,苏晚接着又道,“晚安。”
力竭后的方禾,脸已经变得麻木无知。
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去,这一夜她睡得很安稳,大概是被苏晚抱了一个晚上的缘故。
次日。
苏晚醒的时候方禾正好从楼上下来,披散着头发,刚洗漱完。
俩人都闭口不谈昨晚的事,暗暗达成了某种默契。
离开别墅前,方禾独自进了那个封禁已久的房间,试图寻找些什么。
晨光洒进屋内,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昏暗。
柜子正对着暗红色的木门,门开的瞬间浅白的光线争抢着照在柜子上。
方禾看见光线下纷飞的尘埃环绕着柜子浮动。
随着她进门的动作,一个阴影逐渐靠近,最后覆盖在古沉木制的柜子上。
方禾摸索着打开柜子,放进一张纸条后转身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