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他们?”
叶观南好似落入了冰窖中,他的手心忍不住地冒着冷汗,脚上的感觉不太真实,脑袋像被石头砸了下。
“他们是祁家军?”
叶观南有那么几秒里几乎不能思考。
桓荒冷着脸问,“你刚手上提的什么?”
“什么?”
叶观南愣住了,桓荒捡起地上的水果,拍了拍就往嘴里送。叶观南用力眨了眨眼睛,也许是刚才的错觉,这一次他看到雕像原原本本地站在原来的位置上。
“出去一趟还带了伴手礼回来啊。”桓荒递过一个果子,“还挺甜。”
叶观南迟疑地接过,拿在手中把玩,他全无心思。
“对啊,晏兄的。”
桓荒沉着脸凑到一座雕像前看了看,神色严峻。
“想不到他那阴观居然还有人上供。”
“不是上供,是他自己种的。”
桓荒错愕地看向叶观南,“自己种的?”
“对啊,他有个小院子,种了很多当季的蔬菜。”
“我还真不知道。”
桓荒说着将果核随手一丢,这一丢直接砸在叶观南身后的一座雕像上,桓荒不以为然地接过叶观南手中的果子。
“你不吃给我吃,别糟蹋了。”
叶观南脸色沉重地问,“殿下,你怎么看出这些雕像是祁家军?”
说话间,他俯身观察两侧的雕像,数量上至少有几十尊,再算上一路过来零零散散的,还有前面未知的……
叶观南感觉头快炸了,他的脑海里不断浮现昨天告别的画面。
不过半天的时间……
如果桓荒说的是真的,他们为何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被做成雕像?
叶观南不敢往下想。
“经验。”
叶观南反问,“经验?”
“等你死的时间久了,你对死人就会有不一样的感知。”
“……”
“但也不一定是他们,你放宽心。”
后面这话叶观南怎么听都是安慰他的,此时他的心情极其复杂,他希望一切都是桓荒的误判,毕竟他害怕这些人是在离开他之后遭遇不幸,那么他心里多少是无法原谅自己的。
“殿下,你有发现什么吗?”
桓荒收回目光,“没有。”
“那么,我把它们砸开看看。”
桓荒下意识地往后退两步,叶观南拾起一颗果子掷在雕像上,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雕像被打碎了,砂石滚落了一地。
桓荒的眉头一紧,面色冷峻地盯着地上。
很快,叶观南也发现了里面的猫腻。
在打碎的砂石中,他看到一具白骨,空空的眼眶似乎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
桓荒拾起果子朝雕像的头部挨个砸去,顷刻,一具具发白的骷髅头露了出来。
“殿下?”
那个时候,叶观南真的感觉它们动了,他惊恐地往后退了退。
又冷又惧又愤,多种情绪一下涌上心头交织在一起。
叶观南在每一具雕像中看到了一架架完整的白骨。
那一刻,叶观南仿佛听到了头顶传来了阴深深的笑声,白徒会拿着招魂幡的画面从他眼前一闪而过,那个似笑非笑的面具让叶观南打了个冷颤。
“真是活人雕像。”桓荒捡起一根骨头观察了一会儿又闻了闻,“被活活剥了肉,血的味道还在上面。”
“怪我。”
桓荒轻声道,“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何况这世间所有生灵的命几乎都不能把握在自己手上。”桓荒回头看了眼叶观南,“小南,你怎么样,需要我搀你吗?”
叶观南有点腿软,他摇摇头,亦步亦趋地跟在桓荒身后。
“殿下,你知道白徒会吗?”
“知道。”
“那是个怎么样的组织?”
桓荒没正面回答,只问,“小南,你们昨天回去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
“在黑森林遇到了一支拿着招魂幡的送葬队伍,我们是经过山洞逃出来的,不过,那时候并没有这些雕像。”
“没有看到是对的,现在有就不正常了。”
“短短几个时辰做了这么大一件事?”
“是啊。”
“殿下和白徒会打过交道?”
“见一次揍一次,但这东西跟蝗虫似的,多得很,打不完,烦。”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山洞的岔路口了。
叶观南这才发现,这个山洞修得跟迷宫似的,又弯又绕,还很大。想来昨天晚上情况紧急,叶观南一路跟着晏水寒东奔西跑竟没注意周围的情况。
但无论往哪走,叶观南站在岔路口都能看到每条甬道上有不少的雕像。
不管知不知雕像里的猫腻,在这种幽暗寂静的地方骤然看到这么多表情怪异的雕像不害怕是假的吧。
更何况每一座都是活人标本。
叶观南感觉头皮像爬满了跳蚤。
“殿下,这些会不会与白徒会有关系?”
“我也是这样想的。”
桓荒负手走到一座雕像前,食指在雕像的额头上探了半晌,随后又试了试雕像的脸,片刻才收回手。
“小南,你也别太内疚,也许是我的判断错误,这些人并不是祁家军。”
叶观南听到这话更加百感交集,追问道,“殿下可是发现什么了?”
“除了白徒会我想不到其他人。虽说这是一群乌合之众的组织,但不能否认,他们的队伍正在壮大。而且,里面有很多高人。”
“殿下可见过他们老大?”
“别说没见过,连他们的老巢在哪外界都没人知道。”
听到这话叶观南忽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殿下,索性我过去卧底得了。”
“你还是断了这种念头吧,叫小年知道,他该跟我急。”
“殿下,我一直不知道,你大狐狸几岁。”
桓荒低笑一声,“那只狐狸出生的时候,他的母亲遇到了一场大麻烦,后面还是我赶过去化解的。可以说,第一个抱他的人不是他爹是我。”
“这么说有几百岁。”
桓荒摇摇头,叹息道,“忘了,天天和死人打交道,我也不愿意想起自己到底几岁。倥偬半生,现在想想也不知忙了什么,那个我曾经拿命守护的国土如今已被掩埋在黄沙下了。不过……”
“不过什么?”
“小年可能是出生的时候遇到点麻烦,他母亲又在短时间内离开他,所以……”
桓荒突然话题一转,而且跨度有点,叶观南愣了下,雯,“所以什么?”
“所以小年在少年的时候就养成了乖张的性格,就算现在跟我说话也是老气横秋,没大没小。”
“有苏年出生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事?”
桓荒突然停下了脚步,叶观南看到在他们面前是一条几十米长的甬道,甬道约一米宽,道路两边是一座座紧挨着的雕像。和之前半米一座雕像不同,这里的雕像可以说是肩并肩紧挨着,几乎没有缝隙。
可以说,至少有百座以上。
它们表情呆滞,姿势一致,都是被反剪双手,耷拉着脑袋,一副垂死的模样。
桓荒一连检查了好几座雕像,越看脸色越沉重,直到甬道的尽头,叶观南看到了被藤蔓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出口。
“殿下?”
叶观南见桓荒脸色不好,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桓荒迟钝地抬起头。
“如果这是白徒会做的,那我猜他们老大我应该见过。”
“什么?”
下一秒,桓荒手一挥,不远处的藤蔓全部被斩断,黑森林透进一点可怜的余光,非但没给山洞带来一丝光亮更添加了一份诡异。
只需一秒,甬道里所有的雕像顷刻全部变成了一地的沙子,不同的是,雕像里的白骨却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随着一阵“咯吱”响,白骨和骷髅几乎铺满了一地,一股腐臭味扑鼻而来。
叶观南和桓荒站在白骨中间的同时也被骨头砸了好几下。
“这……”
那一刻叶观南深刻地体会到一个道理,知道和看到的心理承受是不一样的。
桓荒安慰道,“小南,是祁家军,但你别往心里去。”
叶观南拾起一个骷髅头仔细瞧了瞧,下一秒,几只蛆虫从骷髅的眼睛里爬了出来,叶观南吓得赶忙丢掉,桓荒拉起他逃出了山洞。
叶观南站在洞口看着正在冒头的鬼火,心底的最后一丝侥幸被掐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