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荒没好气地说,“你回无生门得了。”
“你想赶我走,那不成。”
宋问摸了摸脸,又摸了摸胸。
“小南,能给我变把扇子吗?”
桓荒嘴一撇,顷刻宋问的手上已经拿着一把折扇了。
这可把宋问乐坏了,她一手摇着扇子,一手揽着叶观南的肩膀。
“以后我叫你南兄了。”
叶观南笑道,“宋兄。”
“怎么样?我表现得像个男人吧?”
狐狸不客气地戳穿,“像个流氓。”
宋问“哼”了一声,摇着扇子,大摇大摆地走在最前面,其余人跟在后面晃晃悠悠地往长平去了。还没到城门口方才的尸体已经被抬走了,城墙上有数十个士兵正在看守,士兵们的衣服上统一写着“祁”字。
进到城内竟是另一番景象,繁华程度一点都不逊色一国的国都,两步间就能看到酒楼和客栈,从外面看去高朋满座。虽如此,街上依旧有巡逻的士兵。
“殿下,这个长平祁家是何来头?”
“这问题叫宋姐回答可能更合适。”
从进城开始,宋问的精神一直游离在外,叶观南拿手在宋问面前晃了下。
“宋兄。”
宋问迟缓地回过神,“近乡情怯,总想多看看。”
“要不我帮你隐身,你偷偷回去看一眼?”
“罢了,看到那小子我就走不动了。南兄刚刚问我什么?”
“长平祁家是何来头?”
“百年望族呗,手头有兵,军营有将,朝廷有官,民间有商,妥妥的有钱有权有势,皇帝都得忌惮他们几分。这几十年来,江山几次易主,他们家却能屹立不倒,不仅因为祁氏在文人心中的地位很高,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家族在一百年里出了两个皇后五个丞相还有十几个将军。”
“这么说,这皇帝谁做就是他们家族内部的事了。”
“嘘,这话不敢乱讲!”
叶观南狠狠一拍手,愤愤道,“我要早知道这么厉害,当时就得讹点银子回来。宋兄,你为啥不早说呢?”
“我有点畏惧他们家。”
“哦?宋兄天不怕地不怕,你怕他们家?”
“你不知道,当时我为了拿到一块宝地找他们当家的喝了整整三个晚上才谈下来,回去之后直接瘫了七天。那时我感觉自己随时都会挂。”
这下不止叶观南难以置信,连狐狸也很诧异。
桓荒半认真半嘲讽地问,“宋兄还会谈业务?”
“要不殿下以为我的酒量怎么练出来的?不夸张的说,这条街曾经有接近一半是我的产业,那是我一杯杯喝下来的。”
“另一半呢?”
“祁家的。”
叶观南不禁竖起大拇指,赞道,“豪门望族啊!”
“望个屁!那时候有钱了就挥霍,想着日进斗金,想着钱都是我挣的,便过上了暴发户的生活,天天对我家那死鬼大呼小叫,搞得他去外面找女人。他找女人我就各种买买买,看到喜欢的店铺就买,但疏于经营。久而久之,钱就挥霍光了。”
宋问苦笑一声,沉默半晌后感叹道,“现在想起来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叶观南敬佩道,“我一直以为宋兄生来富贵,原来是一步步打拼出来的。”
“这世道女人做生意的很少,有也总被看不起,所以借着喝酒的幌子打我主意的臭男人不在少数,但我岂能让他们得逞。我不止谈生意,有时候人手不够时,脏活累活也得做。哈哈,不说这个了,几位大爷,这地方我熟,你们想怎么玩法?”
三人皆不同程度地沉默。
说实在的,叶观南听到这些后多少有点心疼宋问。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
叶观南回过神,反问,“怎么?你们有几种玩法?”
“那多了去了,喝酒听戏去东边,如果纯粹吃的话,我倒知道有一处,那地方冷门,去的人少。如果想去江湖味浓些的,去西边,很多跑江湖的常在那歇脚。如果……”
宋问突然有些不好意思了,桓荒追问,“如果什么?”
“如果想寻乐子,不远处有一地。”
狐狸这时候突然单纯起来了。
“乐子?什么乐子?”
宋问轻咳一声,用扇子捂住嘴,神秘兮兮地说,“都是男人,不必点破吧,如果你们觉得我跟着不方便,我不进去就是。”
三人同时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宋问,宋问别过头,用扇子拍了拍胸脯。
“都是成年人,不必害羞。”宋问说着用肩膀撞了撞桓荒,“殿下,那里的姑娘不止好看活还好。”
叶观南假装听不懂,桓荒抿着嘴表情很是古怪,宋问则一脸疑问。
“干嘛?我说错话了吗?”
“……”
难得默契的沉默。
这时,一个诧异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几位恩公?”
几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齐整整齐齐地回过头,只见祁瑞满脸惊喜与错愕。
“想不到真是你们。早知道你们也要进城就该一路同行的。”
桓荒假假地回,“巧了巧了。”
“这是天赐的缘分啊。”祁瑞激动地拉住几人,“我知道一个好去处,大家坐下来同饮一杯,如何?”
狐狸小心地打探,“什么地方。”
祁瑞一本正经道,“喝酒的地方。”
宋问摇着扇子,慢条斯理道,“桓兄酒量不好,两杯下肚倒头就睡,届时我们还得扛他回去,还是不喝酒了。”
说罢桓荒用凌厉的眼神瞟了宋问一眼,宋问佯装没事地摇着扇子。
祁瑞愣了一下,会心道,“我寻的这地方定不给各位添麻烦。”
于是,几人半推半就地被推到一家叫“乐不思”的客栈。
冲着这名字,常人一看就知道不对劲,叶观南还在犹豫,桓荒已经大大方方地进去了,宋问热情地招呼道。
“进来啊,小南!”
刚在雅间坐下,没了女子身份束缚的宋问很快恢复了她社交狂人的本性,热络地给所有人斟酒夹菜。
祁瑞诚惶诚恐地问,“方才听舍妹提了一嘴,几位不是普通人,可是哪路仙家?”
桓荒淡淡道,“散人。”
“她说,当时帮她接生的是位女子,这女子现在在何方啊?”
桓荒又道,“回家带孩子了。”
祁瑞呵呵一笑,端起酒盅道,“看来几位皆非凡人,能遇上乃幸事,既有不便说的事,在下也不强求,我们喝一杯。只是关于那孩子的事,还请几位务必守口如瓶。”
桓荒冷不丁地倒掉酒盅中的酒,不紧不慢地从兜里摸出一包茶叶。
“以茶代酒没问题吧?”
在场所有人皆一愣,祁瑞旋即大笑。
“没问题,没问题。”
简单的寒暄过后,叶观南问,“祁兄,我们方才来时碰到了新朝的军队正从长平出来,你们?”
“他们是来探听小妹的消息,见打听不出所以然就撤了,祁家的势力还在,他们不敢直接动手。”
“那城外的那些尸体是?”
“这两日城里怪事频出,那几个的死因我们也在调查。”
“怪事?”
“城里已经有好几户人家意外身故,家人出殡时总能碰到一支送葬队伍。”
听到“送葬队伍”,叶观南的脑海里突然浮现那日在森林里瞧的一幕。
“穿着丧衣,拿着招魂幡,不哭不闹地走着?”
祁瑞错愕道,“南兄也见过?”
“一日晚上见过。”
“唉,晦气!”
桓荒若有所思地听着,一言不发,祁瑞端起酒,又道,“不说这个了,几位来时应该知道我们长平有一特色吧。”
狐狸问,“什么特色?”
祁瑞狡黠一笑,神秘道,“美女。”
宋问被酒呛了一口,咳得满脸通红,祁瑞递过一杯清水,她却摇头。
“你们喝,我出去下。”
说罢起身向外走去,桓荒突然冷道,“宋兄,别走远了。”
宋问的身体顿了下,头也不回地说,“放心吧。”
没多久,雅间的门又被推开了,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进来在祁瑞耳边耳语了几句后,祁瑞神色匆匆地起身了。
“几位,对不住了,突发情况,我得先告辞,改日再畅聊。”
桓荒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了?”
“抱歉了。”
祁瑞急匆匆地走了,叶观南拘着的身子一下放开了。由于在山上那几年吃得太差,骤然遇到改善伙食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祁瑞一走他就敞开肚子吃开了。
狐狸一言难尽地看叶观南狼吐虎咽,桓荒自宋问走了之后一口菜都没吃,冷着脸连喝了好几杯茶。可以说,这里面就叶观南吃得最没心没肺。
突然,桓荒倏地站起身,他的脸阴沉得可怕,眉宇间藏着怒气。
“怎么了?”
狐狸想来也是第一次见到桓荒这副模样,他惊愕之余还是被震到了。
桓荒咬着牙,冷冰冰地说,“宋问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