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回来啦。”
“嗯。”
“殿下这是抬了什么回来?”
桓荒思索了片刻,回,“一个道士。”
“道士?”老伯用力嗅了嗅,“又是一个活人?莫非是给朱厌加餐的?”
叶观南打了个哆嗦,桓荒不语,一行人继续往前走。
有了第一家,自然就有第二家。
很快叶观南就看到餐馆、糕点店、客栈等一系列民间街区该有的配置。
这里的一切看着与民间无异,差不多的相貌和衣着,但更像从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他们看到桓荒无不停下来打招呼。
“殿下。”
“殿下回来啦。”
看样子桓荒在此处的地位还挺高。
“宋姐,这什么地方?”
“前面就是无生门了。”
“这无生门位于何处,我瞧着好古怪。”
这时,走在前头的桓荒说话了。
“你一个俘虏问题还挺多,反正都要死,少知道些。”
叶观南干笑,“死得明白些嘛!”
“这里不属于阳界也不属于阴界,算中间地带吧。”
宋问指了指前面一处高几十米,用岩石筑成的宫殿,宫殿四面衔接着城墙,中间夹着一个塔楼,正中有一条台阶,拾级而上大约数米就是一道半圆形的石门,远远看着有种神秘幽暗之感。
“此处正是黄泉的交界处。”
叶观南居高临下地俯瞰了一眼,感叹道,“这地段好啊。”
宋问不解道,“哪里好?”
“做买卖好。”
说话间叶观南已经被抬进去了,一进去就是一个露天。四面是数栋高耸巍峨的建筑相互环抱,色彩均是一致的深灰色,像一群建在半山腰上的宫殿,高低错落,明暗交接。可谓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一条几百极,长几百米的一字型台阶向主殿正门盘旋而上。最高的那栋的牌匾上赫然刻着“不归楼”三个字。
真是气派至极。
突然,各殿廊腰上几百盏灯笼同时亮起,错落有致,壮观华丽。
一个道士拿着拂尘站在门口迎接。
“殿下回来啦。”
“带了个你的同行回来,他伤得不轻,你给他看看。”
道士抬起脚尖看了眼后连连摇头。
“伤成这样活不久了啊,殿下还是在后院寻块地埋了吧。”
叶观南听到这话身体气愤地颤了下,宋问呵斥道,“给你看我还不敢呢,我自己找人。”
“罢罢,抬走屋里吧。”
宋问急忙拉住,“不行,抬我那,你医死了好几个,不敢抬你那。”
叶观南到此彻底明白了,自己凶多吉少的命运,道士狐疑地看了眼宋问。
“你?你们?什么关系?”
说话间目光在叶观南和宋问间游走,那眼神很是不纯。
宋问笑道,“出去一趟虽差点被吃但认了个亲,也算值当。”
道士看向桓荒,“殿下,你说。”
桓荒挥挥手,不耐烦道,“听她的。”
于是,叶观南毫无选择地被抬到了另一栋去了,穿过长廊和一间间房间,总算来到了宋问的房间。
一进去叶观南就傻眼了。
因为这个房间简直不堪入目,一地的酒坛子不说,床上地上丢满衣服,桌上凌乱地放着各种颜色的胭脂,乱得他这个老光棍都不忍直视。
倒是在场的几人仿佛已经习惯了,将他草草地往床上一丢,这没轻没重的险些把叶观南已散架的骨头摔错位。
叶观南吃痛地扭了扭脖子,一回头就看到枕头边放着几个大红色的肚兜。
宋问不慌不忙地将肚兜收起来,手上忙着嘴上还叮嘱道,“我只把你当弟弟啊,你别惦记姐姐的身体啊。”
叶观南咽下一口口水。
道士踌躇了一会,问,“宋姐,你这没地方坐啊……”
宋问弯下身把床边乱糟糟的衣服一卷,拍了拍道,“姐姐的床不是谁都能上的。”
听到这话道士往后退了两步,叶观南愣是想凭着自己坚强的毅力滚下来,道士见叶观南反应这么激烈,忙上前安抚。
“你们都出去吧,我要疗伤了。”
宋问揉了揉叶观南的脸,“小伙子长得真好看,好好养伤啊,姐姐回来给你带吃的。”
说罢手一挥,喝道,“出去了出去了,看什么看!”
一群人三三两两地散了,叶观南这才注意到,桓荒不知何时不见了,道士关上门将叶观南扶了起来。
“会有点疼,你且忍忍。”
叶观南虚弱地笑道,“道长,方才听宋姐说你医死了好几个?”
道士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不多,也就十几个。”
“敢问道长,你一共医治了多少病患?”
“也有几十人。”
叶观南身体颤得更厉害了,他身体一歪差点从摔下去,道士眼急手快地接住叶观南。
“生死由命,我瞧着你也不是短命之人。”
说罢,道士一只手撑着叶观南的背,另一只手在叶观南的关节处反复推拿揉搓。
一道道法力由缓到急,由轻到重,起初叶观南感觉全身剧痛,像几百条虫子同时啃噬着他的骨髓。疼到难忍时叶观南只觉得浑身肌肉都在发抖,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裳,他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忍忍。”
叶观南想,他知道前面那些人是怎么死的了。
没多久,这种阵痛转换成了酸痛,他仿佛听到了骨骼被重新接上的声音,方才的疼痛此刻竟成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好像全身的筋脉被重新打通了。
过了好一会儿,道士缓缓收回法力,阵痛过后的叶观南竟有种重生的感觉,他深吸一口气。
“你还得躺两天。”
“想不到此处竟卧虎藏龙。”
“见笑了。”
“万分感谢,日后并当涌泉相报。”
“那可不必,你帮我做做宣传,我最近口碑掉得厉害。”
“自然自然,请问怎么称呼道长?”
叶观南突然看他极其顺眼。
“晏水寒,清风观的道长。”
“叶观南,无门无派的闲人。”
晏水寒摇摇头,“我瞧着你骨骼清奇,修行之法与旁人略有不同,说正派但功法中又带了丝邪气,亦正亦邪,相得益彰,两者互相牵制又互相成就,难能可见。师从何门啊?”
“呵呵,谬赞了,无门无派。”
“哈哈,说不说都无所谓。不过,就算我今天不帮你疗伤,你躺几天骨头也会慢慢接上的,对吧?只是我好奇的是,是谁帮你打通了这一身筋脉的?”
叶观南干笑道,“一言难尽。”
细究起来还是归功于狐狸。
“不说也无碍,我看叶道长年纪轻轻修为不浅,将来前途无量啊。”
叶观南只当晏水寒在胡说,于是追问道,“怎么说?”
晏水寒顿了顿,“昨夜里你的暗器射中了两个人,其中一人就是在下。”
叶观南愣了愣,赶忙道歉。
“对不住,昨夜里天黑,不知道情况,误伤了。”
“无事,皮外伤而已,无需挂心。”晏水寒摇摇手笑道,突然他捧起叶观南的脸凑近瞧了瞧,“我瞧着你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叶观南嘴角抽搐了下,反问道,“不可能吧。”
就明善睡去之后,他鲜少下山活动,几年来都和狐狸待在山上修行。
要不然怎么会走迷路被抬到这来呢?
“你说,你在哪见过?”
门外突然传来桓荒的声音,他走进来第一眼就看到被宋问挂在木架上的肚兜,桓荒的眉头不易察觉抖了下,再看脚下,顿时不知道从哪里下脚。
“殿下怎么亲自来了?”
晏水寒尴尬地放下手,桓荒扫过叶观南一眼。
“我来看看他死了没,如果死了我就拉去后院埋了。”
叶观南:“……”
晏水寒回道,“躺两天就好了。”
“你说,你在哪见过?”
晏水寒回过头又瞧了瞧叶观南。
“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从前我见有苏家的大公子身边跟着一个道士,跟他长得有几分相似。”
桓荒的目光落在叶观南脸上,神色复杂,满眼探究。
“有苏年?”
“对。”
桓荒往前走近几步,弯下身仔细瞧了瞧,叶观南被看得毛骨悚然,内心直犯怵。
“你认识他吗?”
这口气,听着怎么都像仇家上门。
叶观南下意识地直摇头,“认错了吧。”
以叶观南多年的经验来说,狐狸几乎没什么朋友,冤家仇人倒是一抓一大把,经常会有各路小妖上门寻仇,讨要医药费啥的,这个肯定也不例外。
这要叫他们知道自己跟狐狸有这层关系,打残疾怕是轻的,被打成瘫痪也难说,眼下重伤未愈,又落入他人地盘,还是自保为上的。
桓荒紧追着叶观南的眼睛,显然不放过一丝线索。
“真的?”
叶观南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是有的。
“真的。”
“哈哈哈……”晏水寒忙拉开了桓荒,“殿下放轻松些,是我看错了。”
桓荒愣了愣,“是吗?”
“哎呀,殿下走吧,他需要休息。”
晏水寒把桓荒半推半哄地拉出去,关上门后,房间的光线暗了下来,叶观南独自躺在床上发呆。
狐狸啊?你在无生门也有仇家吗?
跟你混可真是太难了。
想着想着叶观南睡着了,这一觉委实睡得沉了些。
等他再次醒来时,只见房间里亮着一盏烛火,宋问正坐在床边剥着什么东西。
“宋姐,你在干嘛?”
“睡了一觉,口渴了吧,喝水。”
叶观南才发觉喉咙干干的,宋问就递来一杯水,叶观南艰难地坐起身接过。
一杯水下去之后,叶观南瞬间感觉浑身痛快多了,整个人爽快清明。
“我在给你剥螃蟹。”
“螃蟹?”
“嗯,我回来时不归楼还剩了些,我都给你打包过来了。”
“我自己可以的,你放下吧。”
“你为了救我才把自己弄成这样,这次听我一回,别动。”
叶观南“噗嗤”笑了,心里百感交集。
他想,自己上一次吃海货还是明善未出嫁之时吧,一晃几年都过去了。
“我瞧着你这手法挺娴熟,你从前也给别人剥过吗?”
宋问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了,她低下头,仿佛笑了一声,半晌又恢复了手上的工作。
“在人间时,我剥给我儿子吃过。”
叶观南一怔,知道自己说错话,忙道歉。
“对不起。”
“道什么歉?只是,我把他留在人间怪想念的。”
“宋姐,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你为何会来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