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观南一愣，一个巨大的疑问涌了上来。
他们现在不是在有苏家的禁地吗？那这些小鬼是哪里来的？
小鬼们多得像水潭里的蝌蚪，密密麻麻地探出脑袋，无数张和陌一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脸吵吵囔囔地叫着“师父”。
叶观南吓得不禁后退一步，从外貌和体型来看，他几乎分不清哪个才是陌一。
一团七成的法力盘桓在叶观南的掌心，呼之欲出时只剩三成的力量。
“师父，师父。”
他们一个个呼喊着奔向叶观南，像一群刚孵出来的小鸡叽叽喳喳地跑向母鸡。
“师父，我才是陌一。”
“师父，我在这，”
……
叶观南头痛加肉痛，他感觉像被安了个紧箍咒，一下子看到那么多张一模一样的面孔犯了怵。
真是该死。
小鬼们步步紧逼，叶观南不断后退。
就在这时，一双手从后面握住叶观南的肩膀，他打了个冷颤，猛地回头一看。
只见一颗夜明珠缓缓升上来，方才昏暗的一切此刻变得光明如昼。
真是谢天谢地，叶观南长叹。
有了夜明珠的加持，叶观南总算看清眼前的情况，这里说与怪物那一样吧，又总觉得不太一致。
反正处处透着诡异。
一时间叶观南也难辨真假。
“年，这确定是你家？”
“嗯。”有苏年神色严峻，“那王八犊子把怪物带这边来了。也怪那只老狐狸，没事带他回来干嘛，尽给我添堵。”
叶观南语塞，“他当初也是一番好意，只是没想到最后引狼入室罢了。”
“真是麻烦。”有苏年语气有些急躁，“几百年过去了还得处理他的风流韵事。”
“那是你爹。”
有苏年默然地看着一地向他们爬来的小鬼们，那东西虽多但杀伤力不大，叶观南只怕不小心误伤了陌一。
“你有什么办法找到陌一吗？”
“没有，他们全部被关了五识。”
“那咋办？”
有苏年二话不说祭出生竭剑，众小鬼们吓得一哄而散，全部躲回陶罐里。叶观南的眉头跳了跳，按住有苏年的手。
“忍住，别冲动，你们有苏家的先祖们都看着呢，再说，要不小心伤了陌一呢？”
“都是死了上千年的老骨头了，怕什么。”
有苏年说完只见陶罐不约而同颤了颤，好似一群老头被气得暴跳如雷，下一秒就要冲过来。
“好好说话不会吗？”
这时，叶观南察觉有一团戾气从陶罐处正向他们逼来。
“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
“没办法了，如果能抓到怪物就好办，可惜让他跑了。”
“刚在佛窟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嗯。真是祖上无德，居然跟这鬼东西扯上关系。”
“……”
叶观南看着密密层层的陶罐陷入沉思，半晌他拿闻生剑在手腕处划了一刀，有苏年见状不由得大惊失色，正准备上前查看，叶观南却收了夜明珠。
瞬间周围又陷入了黑暗中。
“你干什么？”
叶观南沉静道，“别说话！”
果然，短暂的安静过后，周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叶观南抬着受伤的手臂试探性地往前走。很快，在神血的诱惑下，黑暗中一张张脑袋战战兢兢地推开罐盖，有几个小鬼馋得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叶观南仿佛已经听到毛手毛脚爬下来的小鬼们了，他提起闻声剑又往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刀。由于是摸黑划的，叶观南一下子没掌握好力度，瞬间疼得龇牙咧嘴。
自己伤自己这事只有他会干了。
叶观南半蹲着，血一滴滴地往下掉，他像一个端着饲料给小鸡们投食的农夫。
顷刻间，越来越多的小鬼闻着神血的味道不断向叶观南集聚。
叶观南感觉身边凉飕飕的，黑夜中有无数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正向他包围。
慢慢的，慢慢的，正向他聚集。
突然，叶观南感觉后背一凉，好似刮来一股凉风，顺着叶观南的身侧盘旋。
又快又急，他好似置身于暴风圈中。
黑暗中，叶观南听到正前方传来了“哈哈哈”类似野兽喘息的声音。那个声音不断向他靠近，眼看就近在咫尺，叶观南下意识地侧身一躲。
突然，他听到一声犀利的声响，好像什么利刃将那个声音划破。
盘桓在四周的声音被终止了。
叶观南惊愕地发现，将他包围住的幽绿色鬼眼全部消失了，只剩几只胆怯地站在远处小心地观望。叶观南正想试探性地往前走，突然又听一声闷响，而后“叮”的一声，好似什么兵器掉在地上。
“年？”
叶观南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没有回应。
这时叶观南似乎踩到某种奇怪的东西，圆鼓鼓的，他心里“咯噔”一跳。
再抬头，远处那几只小鬼已经不见了。
“年！”
依然没有得到回复。
不安在叶观南心头萦绕，随着“叮”的那声过后，周围静悄悄的，可围绕在身侧的凉意却一点都没散去，甚至还愈发浓烈。
叶观南想打出一道明光，但他的法力被压制了。
不太好的预感将他包围，叶观南小心地半蹲下身，伸出手试探性地往前探去，四周空空如也，他把手在地面摸了摸。
这次他摸到了一堆类似骨头的东西。
叶观南又惊又惧，那感觉就像被人蒙住了双眼丢在一间暗室里，四周藏着什么你却不知道。
终于，叶观南忍不住又大喝一声。
“年！听到回我一句！”
过了好一会儿，叶观南终于听到一声虚弱且低沉的声音。
“我在。”
这个声音……
叶观南顿感不妙，他又打出一道明光，这次虽然成功了，但那股牵制他的力量还在。
借着微弱的光，他看到有苏年面色惨白地瘫坐着，生竭剑被丢在地上，此时正止不住地颤抖。
“你受伤了？”
有苏年脸色很难看，他倔强地摇头。
“没事，一会就好。”
“你别乱动，我检查下。”
叶观南不安地凑近瞧了瞧，也不知是慌了神还是哪根筋不对，他直接扒开了有苏年的衣服。一个“咯咯”的笑声从他头顶传来，叶观南赶紧别过脸，恼羞成怒地推了有苏年一把。
“看来你没事，赶紧把衣服穿好。”
“你要对我有想法，无需自己动手，我自己会脱。”
“……”
有苏年故意凑得更近了，坏笑道，“或者你喜欢帮我脱也行。”
“……”
有苏年看到叶观南面红耳赤的样子笑得更乐了。
“你喜欢哪种？”
叶观南哑道，“赶紧把衣服穿好。”
说着强装镇定地站起身，而这一看，他再也不淡定了。
在叶观南的脚边、身前，乃至顺着陶罐看去的方向是无数个小鬼的尸骸。他迅速扫过一眼，竟全被夺了魂魄，只剩一架架苍白的骸骨颓败地散落一地。
在短短的几秒间，连求救都来不及。
这里面没有陌一。
这场景和当初在狐狸山相比，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叶观南打了个寒颤，只觉黑暗中的那股冰凉此时正顺着呼吸渗入他的骨髓。
危险是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让你完全找不到方向的那种。
叶观南一个箭步上前，他看了眼躁动不止的生竭剑又惊又疑。
“刚谁伤了你？”
有苏年颓废道，“太黑了，看不清。”
“是怪物吗？”
“不太像。”
叶观南看向躁动不安的生竭剑，“它又是怎么回事？”
问到生竭剑有苏年彻底不淡定了，瞥了一眼怒道，“就是这把破剑刚伤的我。”
叶观南难以置信地问，“什么？”
“老子明天就把它熔了。”
生竭剑听到这话跳得更厉害了，有苏年见状险些跳起来，叶观南急忙按住他。
“冷静冷静。”
说着忙将生竭剑收起来藏好，生怕有苏年等下跳起来踹它几脚。
“从没听过法器会伤主人的，而且几百年来什么大阵仗它没经历过。”
要知道，经几百年前一役，有苏年已经达到人剑合一，他完全可以体会到剑的意识。
有苏年叹了口气，逐渐恢复平静。
“不一定是害怕，我当时在狐狸山见到你来，也激动得生生把它唤醒。”
“你这般抬举，让我很害怕。”
“我是说，这里刚刚有东西闯进来，我察觉到不对便拔剑出手，它就发神经了。”
“是吞了小鬼的那人？”
“对。”
“奇怪，来人莫非是它从前的相好？”
“谁知道我那对不靠谱的父母又给我挖了什么坑。”
“……”
这时生竭剑跳了跳，叶观南的眉头也跟着跳了跳，有苏年一看顿时又来了脾气。
“说你还不服吗？”
生竭剑“呜呜”两声，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叶观南轻抚着。
“乖。”
生竭剑又“呜呜”两声才逐渐恢复平静，有苏年借机收了它。
叶观南环顾四周，眼里透着冷峻。
“居然还有第三个人。”
有苏年把手递给叶观南，“扶我一把，我腿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