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落清是醒过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一个泥泞的地上,周围潮湿得像刚刚下了雨,他茫然的抬起头看眼前一蔚蓝色的天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他一开始只是为了适应身体的麻木感慢慢走动,后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跑了起来。
为什么,这么清新的空气味道,他闻不到火药味,闻不到血腥味,闻不到卓青瓦的味道……
杜落清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终于找到了一个村庄,他呆滞的看着树荫下的人们有说有笑的聊着天,惬意得不行。
这不是在原来那个世界了。
杜落清呆呆地想着。
他的卓青瓦不见了。
……
这是一个安逸又和平的世界,周围每时每刻都充斥着幸福甜蜜的味道,人们热情洋溢,喜欢围在一起载歌载舞,所到之处皆是欢声笑语。
而杜落清只是静静的走过,仔仔细细的看了每个人的脸,又走开了。
“这人是谁啊?每次都隔着老远在那里盯半天。”
“不知道呢,突然到这来,好像是在找人,问东问西后就走了。”
人们窃窃私语讨论起这个长的好看但穿着奇怪的男人,有的人看他总是一副脏兮兮的样子碰上了还会给他一块面包,或者是一件干净的旧衣服。
杜落清一一道谢,收起人们善意,又踏上了下一个旅行点。
如果是说自己待在这里,应该会很舒服吧。
杜落清看着手上刚出炉的热腾腾面包,大口大口的吃进嘴里。
脖颈间的大锁也因为释放完了空间之门的力量后消失了,自己装法杖的怀表遗失了,卓青瓦给的小手链也遗失了,自己只剩下一个只装了几串宝石的空间囊什么也没有。
沿途的风景是好看的,山川绿水,没什么工业的污染,也没有战争的硝烟,有的都是平静的生活,杜落清又爬到了一个高处,坐下来边揉酸疼的脚腕,边看着这靓丽的风景线。
只是为什么会这么空虚呢……
杜落清垂下眼睫毛,他摸出了空间囊内为数不多的宝石,在山上摆了了问神法阵。
双手合十击掌,却依然没有任何的回应。
明明宝石已经消耗掉了,但是神鸣却拒绝回应他。
杜落清叹了口气,短暂的休息一下后又下了山,继续朝另一个村子走去。
……
这些年,他走过了很多山,看了很多风景。
好在是他一直在走,没人留意这个五十多年依旧是容貌不改的年轻人。
说起来,活了这么久的他,却从来没能好好看这些风景,大部分时候都是选择一块地方后就宅在那里,没必要时就不外出,出行最高频率的时候,居然还是之前在长眠山,卓青瓦会时不时带着他出去。
说来也奇怪,那时候的他都在注意些什么呢,为什么都没有好好的观察这些好玩的景色。
像是他从来没有注意过的在泥地中翻滚的小虫子,像是有着艳丽羽毛的飞鸟,像是也在悄悄看他又受到惊吓逃走的山鸡,经过农家院里被可爱的小女孩红着脸递过的一朵小雏菊,冲着他打招呼让他尝尝鲜的红糖莲子羹,孩子们调皮玩耍时踢向他的蹴鞠……
山很好,水很好,花也很好,人也很好。
这些好,他都想要分享给一个人。
杜落清再次拿出空间囊,他摸了摸里面仅剩的那几颗宝石。
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被【他】发现的时候,决定要更换下一个空间。
……
杜落清是第一次庆幸自己是拥有神格的人类,在他第一个五十年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点,直到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五十年后,路过一家人听着院中传来欢喜的婴儿啼哭,他察觉这又是一个新的轮回。
他脑海里莫名其妙的想着,会不会其实他也曾经路过刚出生的卓青瓦,只是没发现那是他。
他礼貌的敲响那户人家的门,轻声贺喜后询问孩子的姓名。
“叫二妹,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那人高兴的说道。
杜落清笑了。
在这之后,他又去了很多的地方,爬过最高的山脉,路过宏伟的城堡,听过唱诗班的的歌,偷尝了酒户藏在地窖里唯一的真酒,趁乱抢走过贵族马车上的珠宝,手上还抱了很多还在襁褓中的孩子,他仔细的瞧着他们的脸,又一一送去祝福。
后,他又继续踏上了路。
正是炎热的夏天,他意外的路过了一个很浅的池塘,清澈见底非常漂亮,他兴高采烈的将鞋袜脱去,踩进里面感受凉爽的池水后,他舒服的找了个大石头坐了下来。
他一边泡脚,一边清洗已经扒满泥泞的鞋子,上面早已破破烂烂的塞进不少小石子。
突然,他感受到了脚底踩到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有点硌,他低头一看,是一些颜色各异的小碎石。
这些小碎石他是见过的,就在卓青瓦给的那串手链上。
他傻傻的笑着说卓青瓦果然是哪个池塘里蹦出来的小青蛙吧,便独自玩起了扔石子的游戏。
“一个,两个,四个……”杜落清将这些小石子抛到空中,又将他接住,越接越多,直到手接不下,彩色的小石子从掌心滚出来掉回了池塘中。
杜落清的眼眶突然红了起来,他将掌心中的石子摆出了一个问神的法阵,然后躺在了旁边。
“那个谁,你说,我还能找到他吗?”杜落清看着天空,手中又抓起一把石子,胡乱的盘了盘:“我昨天听到了一个故事,特别有意思,叫什么,青蛙王子,可搞笑了,青蛙还能当王子。”
他又朝空中抛出石子,只是躺着并不好接,有一颗砸在了他的脸上。
这种仿佛是蚊子咬一般的疼痛,让他眼泪直淌。
“……我记得你的声音和他的一模一样,你就不能说句话吗。”
“我真的好想你,卓青瓦。”
他还是没听到那位神明的声音,只是在他脚边的池塘,突然泛起了一丝微弱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