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叫出“师傅”这个词来的时候杜落清还是觉得有些不适应的,从来都只有他做别人老师的份,今天却叫了别人一声师傅,说没有心理负担其实是假的。
毕竟他的十八般武艺都偷摸砸抢到手的,谁他也没叫过师傅。
记得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曾经非常羡慕游花街的武状元,扛着长枪,舞着大刀,鞭炮齐鸣,锣鼓声响,欢呼声,喝彩声,随着红色礼花铺满了整条花街。
那时候连一口吃食都要去抢的杜落清,只能躲在人群的角落里仰望着他们。
他自知没有这个条件,既没有练武的身段子,也没有可以上供的拜师礼,哪怕是杂技团的打杂工都看不上瘦得只剩皮包骨的他。
那时候的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偷偷的爬上武学堂后门的大树,沿着高墙潜伏到房顶,在那里,可以清晰的看到整齐划一喊着口号比着刀枪的学子。
杜落清就在房顶兴奋的看着,时不时跟着他们的口号在胸腔无声的呐喊,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拿着不知从哪个树上折下来的树枝靠着白天的回忆挥舞起来。
只是有一天,在一场精彩的学子比试上,一个俊秀的少年和比另一位年长几年的少年来回几个回合后,便一剑挑开了对方的长枪,热血沸腾的杜落清没忍住和观众们一起大喊了一声“好!”
接着就是所有人的视线都望向了他。
杜落清跑都没跑多远,就被拽了回来,那瘦弱的身板怎么可能跑的过这群吃好喝好的练武之人?
杜落清见眼见被包围,根本跑不掉,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对着为首的中年男子狠狠地磕了几个响头:“师傅,师傅!求求你了!我只是想和大家一起学习武功!我不会影响其他人的师傅!”
“师傅?”身旁一个和杜落清差不多同龄的男童不屑的呸了一口痰吐到了地上:“就你?也配叫我的师傅?”
说着,他便和旁边的几个师兄弟眼神示意了一下,几个人立马按住了他。
杜落清一边挣扎,一边冲为首的男人大喊:“师傅!求你了!收留我吧!我会比他们更努力!我以后一定能成为武状元!我……”
按住他的几个孩童似乎更加愤怒了起来,开始对杜落清拳打脚踢:“就凭你这个小乞丐也敢惦记武状元的位置?那是我们杜落尘的!”
杜落清还抱有一丝微弱的希望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那位据说在方圆百里内最德高望重的、又是爱才出了名的师傅。
但是那个师傅只是淡淡的见了他一眼,没有什么情绪:“别闹得太过了。”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傍晚,从泥泞里爬出来的杜落清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回到了桥底下,虽然桥底下只有他从街边捡到的几块还算干净的完整的布,但是那也是他的全部家当。
但是就这点家当也被利器戳得破破烂烂的,篮子里放着的几个他非常钟爱的形状像是兵器一样的木棍,也被折成了两段。
“阿清,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旁边拾荒的老头颤抖着问他,他明显也受了不小惊吓。
阿清是他的名字,是给他从清水河里捡回来的那个老太太给他起的名字,只是那个老太太没活多久就在一个冬天去世了,杜落清甚至都对她印象不深。
他知道大爷的意思,都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人,他们没办法承受一点点的恐吓。
杜落清低着头闷闷的说:“大爷,我明天就换地方。”
后来,杜落清迁去了隔壁镇上,他依旧找了个桥底,也依旧是会在填饱肚子后偷偷的爬上墙去偷偷看各个武学堂的老师傅授课。
只是每次爬上屋檐后,他都会往嘴里塞一大团废纸,这样无论看到什么他都不会发出声音,也再也不会期待会被哪位师傅收留。
他知道,他不会有师傅,也从此都讨厌“师傅”这个词,连后面他捡到了学生以后他也要求对方称呼他为“老师”而不是“师傅”。
……杜落清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他还是决定起来,出去透透气。
大雪停后天空就可以看到星星,在这个尚未被科技污染的空间,星星非常闪亮,杜落清呼出一口浑浊的白气,又看着那股白气飘向了空中。
“有心事?”
听到身边响起了轻缓的脚步声,一杯冒着热气的茶递了上来。
杜落清回过头,看到了披着一层不算厚的外袍的卓青瓦,黑卷的头发遮住了他一些眉眼,看起来比白天看着要……聪明不少?杜落清想了想,终于憋出来一个形容词。
他接过茶,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想家了?”见他没回答,卓青瓦又问他。
“我从不想家。”
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
晚上的杜落清全然没有白天的时候看到的那般活力,嘴上也没了胡编乱造那股疯劲。
这么跳脱的杜落清,居然也有安静的一面。
卓青瓦听得出来,这算是他来到这里这么多天为数不多的实话。
他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陪在他身边。
杜落清这才回过神,有些不自在的用余光瞟着静静站在一旁跟他看星星的卓青瓦。
第一次看他站起来,自己居然才到他的下巴,这都将近一米九的个子了吧,他这么高的吗。
杜落清抬着眼睛上下瞄了几眼,最终把视线停留在了卓青瓦那鼓鼓囊囊的胸肌上。
杜落清此时仅剩的那一点emo的气氛都没了,他满脑子都是卓青瓦那圆溜溜的大胸。
妈的,怎么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