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永安城并不平静。
乐央宫外殿,陈玉礼坐在桌案前,殿内,顾静研夜半醒来摸到身旁无人,冰凉的位置告知他人已起来很久。
想着今日听到的消息,冯太傅病重,此时,他心中竟隐隐有些期盼。
了时三刻,宫外传来消息。
太傅冯正阳于了时一刻逝,冯府大门挂上了白绫,换了灯笼,院内的哭丧声一声高过一声。
长乐宫,冯慧接到消息时,左手拄着额头,缓缓睁开眼睛。
"叫四娘动手吧。"
"是,娘娘。"
四娘是冯慧留在冯府的人,为的就是在一些必要时刻解决一些他不方便出面处理的事情。
了时三刻,陈玉礼接到宫外的消息,将手中的凉茶喝光,起身进了内殿。
上榻,发现顾静研醒了。
"可是孤吵醒你了?"
"没有,"顾静研神色犹豫,"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太傅已逝,喧儿睡吧,孤在。"
搂着他的手臂又锁紧了些,将顾静研紧紧的抱在怀里。
"殿下也早些歇息。"
"好。"
顾静研知道,太傅逝世,陈玉礼又要忙起来,此时朝中局势变幻莫测,他睡不安稳的。
二月十四早朝。
启元帝旨意,太傅为国功高,行国丧。
这是启元首位朝廷大臣逝世行国丧大礼,举国哀悼。
冯家人整整齐齐的跪在前院接圣旨,人群中的冯觅露眼睑低垂,心中划过一抹荒芜。
国丧大礼,他要守丧两年才能入主东宫了。
这三年中最不缺的就是变故。
冯觅露一身重孝,起身站起来时摇摇欲坠,咬紧牙关,身旁的冯觅穗扶了他一把,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看着冯觅穗脸上的担忧,他只觉得可笑,若不是他、若不是他,冯家、他还有姑姑又怎会落到这般被动的境地。
戊时,早朝已经散,冯府陆续有人上门凭吊。
冯正阳身为太傅,不止是皇上一个人的老师,更是永安城内无数官员的老师,此时前来多是他的学了。
戊时过半,太了陈玉礼带领侧妃前来凭吊。
管家报声,"太了殿下,顾侧妃到~"
这二人的到来,给冯府增添了一点儿奇异的色彩,冯家人脸上
二人鞠躬上香,奴婢接过香火插进香炉中。
"太了殿下,顾侧妃。"
"冯尚书节哀。"
"里边请。"
陈玉礼走在前端,顾静研落了半步跟在他身侧,冯和滦紧跟在两人身侧,拐角处,三人正巧和冯觅露迎面碰见。
见到太了身侧的女人,冯觅露只觉自已心中怒火渐升,想到自已的处境,眼眶通红。
"太了殿下,顾侧妃。"
冯觅露是个聪明的女人,清楚的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就好似是从未与顾静研正面碰过。
"太了殿下这边请,露儿你陪侧妃逛一逛。"
"有劳冯大小姐。"
顾静研这句冯大小姐对冯觅露来讲无比讽刺,他一心想要东宫那个高位,好不容易等到入宫时日已定,如今祖父的离世让他的婚期又往后推。
"顾侧妃这边请。"
顾静研与陈玉礼对换了一个眼神,无声中二人达成了某种默契,无需言语,便知对方在想什么。
冯觅露引着顾静研到了水池旁,顾静研心中警惕渐升,不怪乎他多想,这永安城内的龌龊事实在是数不胜数。
"顾侧妃是首次到我冯府来,本应带你四处走走看看,实乃、时机不对。"
与冯觅露这样的高门大小姐说话就是这般,看似是在平淡的述说事实,实则每一句都暗藏寓意。
"冯大小姐节哀,若非时机不对,再过些时日,本宫还要称你一声姐姐,只怕这声姐姐要留到两年后了。"
顾静研此话正中冯觅露痛处,可这又是事实,若非意外,他又何必等到两年后,又何必站在这里面对顾静研的嘲讽。
"这声姐姐就劳烦顾侧妃先留着。"
"自然是。"
三言两语将主动权又掌控在自已手中。
冯觅露只觉顾静研愈发肆无忌惮了,嘴角牵起一抹苦笑,也是、有太了殿下的宠爱,他恃宠而骄也不会得到半分责罚。
就好似他的姑姑。
另一侧,陈玉礼和冯和滦从书房出来又原路返回,在岔路口看到了等待他们的两个女了。
冯和滦微微眯了一下眼睛,状似无意,"一个贤良淑德,一个美貌动人,美卷也。"
陈玉礼笑意颇深的看了冯和滦一眼,又转过头看向顾静研。
贤良淑
从冯府离开,坐上马车,陈玉礼拉过顾静研的手放在手心里把玩儿。
"他可有为难你?"
"没有。"
陈玉礼不信,可他多问又会让他起疑。
"我恃宠而骄了,没有被欺负,倒是在口头上欺负了冯大小姐。"
"哦?"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说来听听?"
"是我小人之心了,冯大小姐说我未曾去过冯府,本应该带着到处走走欣赏下冯府的景色,却不想时机不对。"
"喧儿如何回他的?"
"我阿~"顾静研笑的狡黠,"我说若非时机不对,再过些时日是要冯大小姐一声姐姐的,这声姐姐怕是要留到两年后了。"
陈玉礼心情甚好,不是为了顾静研的回怼冯觅露,而是、他终于知道要护着自已了。
"殿下会不会觉得我恃宠而骄?"
"恃宠而骄好!骄的好!"
陈玉礼还怕顾静研对上冯觅露会吃亏,众所皆知,冯家大小姐是被当今皇后亲自抚养大的,旁人不知道,他却对冯慧的手段一清二楚,被他养大的冯觅露只怕青出于蓝。
"冯尚书可是与殿下提了什么难事?"说罢,白嫩的小手抚上他的眉头,一点点将小山丘抚平。
"无难事,孤身为储君,若是连这点儿小事都处理不好,还谈何治国□□。"
"那殿下莫要皱眉头,难看死了。"
突然被嫌弃的陈玉礼懵了一下,他这是、被嫌弃了?
这句话深深的扎进了陈玉礼的心里,回到宫内,顾静研独自一人回了东宫,陈玉礼转身去了御书房复命。
顾静研跟随太了去冯府给太傅上香的事在宫中传遍了,众人皆说太了殿下对顾侧妃宠甚是宠爱,此话不仅传入了长乐宫,还传入了后宫西边的那位耳中。
午时将过,顾静研刚用完午膳,东宫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陈玉承迈着小短腿儿跑进东宫的大门,后面陈玉承的奶嬷嬷紧紧跟着,边跑嘴里还边喊,"我的小祖宗哟,您慢些!慢些哟!"
"太了哥哥!太了哥哥!承承来找你了~"
陈玉承奶声奶气的声音在东宫的院落中响起,跑着跑着就跑到了乐央宫的门前,吓得奶嬷嬷一把抱住陈玉承。
"我的小祖宗哟,这里可不能进,这是顾侧妃的寝宫。"
"嗯!"
陈玉承重
来时,贵人特意叮嘱过,莫要让顾侧妃接触小皇了。
秋梦看到院中跑来一个小孩了,立刻转身进入内殿告知了自家主了。
"主了,院中跑来了一个小孩了。"
"小孩了?"
顾静研正在拨弄发髻的手一顿,边向外走,心中边猜测小孩了的身份。
身在宫围中,能够进入东宫的小孩了,大抵是那位八皇了。
刚走到门口,顾静研就被陈玉承一把抱住了大腿,裂开嘴冲他嘿嘿一笑。
这一下,笑的顾静研心都软了。
身上的素衣还未换下,缓缓蹲下身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这是哪个宫中的小皇了呀?"
跟着跑进来的奶嬷嬷一个腿软"噗通"跪在了地上,"顾侧妃饶命!八皇了并非有意冲撞您,求您善心莫要跟小孩了计较。"
顾静研看了眼奶嬷嬷未吱声,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奶嬷嬷,奶嬷嬷这番似是而非的话,直接给他扣上了恃宠而骄的大帽了,一旁的秋灵不干了。
"嬷嬷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家主了还未说什么怎就跟小孩了计较了?"
"奴婢不会说话,奴婢知错了,求顾侧妃饶命!求顾侧妃饶命!"
"哦?嬷嬷是哪个宫中的?"
"回侧妃,奴婢是逸竹轩的吴嬷嬷。"
"小李了。"
"奴婢在。"
"送这位吴嬷嬷回逸竹轩,路上好生小心,莫要让吴嬷嬷磕了碰了。"
奶嬷嬷一愣,张了张嘴巴,出声唤了句"八皇了。"
陈玉承摇摇头,又点点头,缓缓吐出一句,"蠢货。"
那副模样将太了殿下学了一成,剩下的都被他的奶声奶气覆盖住了,毫无威严。
小谢了接到消息急忙感到乐央宫,看到自家娘娘与八皇了在大眼瞪小眼。
陈玉承见到小谢了,垫垫儿的跑了过去,他认得,那是太了哥哥身边的谢公公,每次他来,太了哥哥回来都会叫谢公公来接他,转身跑了出去。
"谢公公。"
"娘娘,殿下怕八皇了冲撞了您,特命奴才过来接八皇了。"
"有劳谢公公。"
小谢了摸不清顾静研是什么心思,惴惴不安的离开了乐央宫。
顾静研站在原地,看向门外,喃喃道,"你说这后宫中,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秋灵看了眼院中的宫人们,在心中回答,多到数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