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林远山睡得很好,甚至连梦都很少做,或者说他感觉自己基本上没什么梦可做了,警衔被取消,初恋情人的最后一封情书也化为灰烬,还有什么可放进梦里的,所以一个没有梦想的人就只剩睡觉了,每天一觉就会睡到天大亮。徐艺畅则一夜没睡好,她满脑子装得都是出国的事,生怕自己错过这次深造的机会,再加上考虑林远山工作调动的事,搞得她夜里醒过好几次,后来实在睡不着了,就半坐起来靠着床头看书,直看到窗外大亮屋内灯光转淡时,她才发现时间不早了,她赶紧推醒林远山,让林远山起床,林远山说今天周六要多睡会儿,徐艺畅说再不起爸爸就买早餐回来了,林远山听了打了几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才坐起来。
“我看你就适合在刑警队里,那时在床上几乎就找不到你,常常是我一个人睡着个大床,现在倒好,除了赖在床上你好像哪里也不想去了。”徐艺畅一边穿衣服一边唠叨着。
“以前你嫌我不回来,现在是嫌我不出去,反正你什么时候也有怨言。”林远山起床很快,徐艺畅刚穿了个上衣林远山就已穿戴完毕,下床把窗帘拉开了。
“不看我还没穿好吗?让外人看见怎么办?”徐艺畅说着赶紧把裙子拉上去。
“看就看到了,谁不知道谁长啥样,世界总共就男和女两种人,有什么稀奇的。”
“去去去,变态!”
两口子斗嘴的时候,徐其腾果真买早点回来了,他一进家门朝楼上大声喊:“彤彤,姥爷给你买油饼回来了,快下来吃吧。”表面上是叫彤彤吃饭,其实上是叫全家人起床,林远山悄悄对徐艺畅说爸爸这是喊一醒百,你看连沙发边上的狗都被叫醒了。
“爸,我还说起来烧几张烙饼呢。”林远山从楼上下来看到岳父已摆好早餐有些不好意思了。
“说得好听,要是每天等你烧烙饼,那就把人都饿成饼子了。”徐艺畅半开玩笑半敲打着林远山。
“爸爸,你不会是在给我们画饼充饥吧。”彤彤比徐艺畅更会开玩笑。
“行啊宝贝,刚学会个成语就用上了。”林远山对女儿只有表扬,很反感徐艺畅那种没完没了的说教,他认为一味地说教会扼杀孩子的天性,就像酒店的服务员一样,都搞成一个模式多无聊。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早餐的时候,林远山手机响了,他一看是何彬的电话,起身离开桌子到客厅里接去了。
“韩亚东要来,中午叫上几个同学小聚一下,你负责通知。”何彬在电话里说。
“好的,还是去你的七星楼吗?”
“当然,不在我这里去哪里呢?我这里吃喝玩一条龙服务莫非你还不满意?”
“满意满意,是感觉何总的七星楼成同学聚会的免费场所了,总让你花钱我们都不好意思了。”
“这才显得我的七星楼有用嘛,我也就是靠这座楼招引人呢。”
“好吧,中午见。”
“好的。”
林远山接完电话又坐回到餐桌边,徐艺畅问:“接电话躲那么远干吗?怕我们听到啊?”
林远山笑着说:“不是怕你听到,是怕电话里的人听到你。”
“什么意思?”
“就怕人家一听到你的声音不敢说话了。”
“我就那么可怕?”
“是的,有时候你相当可怕。”
“我也这样认为。”彤彤也插了一句话,林远山听了和女儿击了一下掌表示是同一战壕的人。
“我看你俩是欠收拾。”徐艺畅佯装怒视。
“哦,怕怕!”林远山嘴里叼了一块油饼离开了餐厅,逗得彤彤咯咯直笑。
林远山打了一上午电话,把在晋阳工作的警校同学都通知了一遍。中午到达七星楼时,还真来了不少同学,有十来个,要知道能把十来个警察集中起来是多不容易的一件事,只不过是这十来个警察都表示不喝酒,都说下午还有工作要做。
“来了我七星楼总不能给你们喝饮料吧?”何彬手里举着瓶三十年陈酿的晋酒就是分配不出去。
“那就咱们三个喝吧,别让他们几个也像我一样因为一口酒把警服给丢了。”林远山打了圆场。
“那好吧,你们几位人民警察随意,我们三个就不客气了。”何彬说完给林远山和韩亚东倒满了酒。
何彬作为东道主率先举起杯敬大家:“这是今年咱们的第二次聚会,来为咱们再次相聚干杯。”
何彬敬完酒后,刚刚调入市政府办公厅秘书处的储阳马上举起一杯饮料敬何彬:“谢谢班长招待,愿班长的楼房像雨后春笋一样拔地而起。”
何彬举起第二杯说:“这第二杯是祝贺亚东同学再次高升。”
“好,祝贺亚东同学高升!”听到韩亚东又升职了,同学们都站了起来,同时举杯敬韩亚东。
“谢谢,谢谢,其实不算高升,从乡长到政府办主任只是平调。”韩亚东谦虚地说。
“乡长和政府办主任虽职级相同,但位置大大不同,一个是跟着农民屁股转,一个是跟着县领导的屁股转,那个转得快?”何彬打趣道。
“快慢又怎样,反正都是跟着别人屁股转,都是伺候人的。”韩亚东笑着说。
“谁不是伺候人的?只要是公务人员都是人民公仆!”
“好,为公仆干杯。”
一中午大家的话题基本上围绕着何彬和韩亚东展开,林远山也夹在中间附和着,他不喜欢这种客套话,看似幽默实则无聊。
其中一位当区公安局政委的同学看出了林远山的尴尬处境,专门给自己倒了一杯白酒举过来和林远山碰了一下说:“远山,你若哪天不想当户籍员了就和我说,我保证能把你调入我们区公安局,给你安排个合适的岗位,我那里联防队还缺人。”
“你让远山去你联防队?我这里让他当副总他还不干呢。”何彬还是念念不忘给自己的公司挖人,顺便维护下林远山的自尊。
“我当不了联防队员啊,我就想去保安公司应聘个保安当当,我想我肯定适合。”林远山以自嘲的方式回应了那位同学对他的藐视,他没想到他脱下警服还没多长时间就有同学另眼看他了。
“保安?你以为保安就是那么好当的?就你?”那位同学摆明了带着挑衅的口气。
“我看你们是越扯越远了,还是说些正经的吧。”何彬眼见过去的冤家又在口角马上接过话来。
“我怎么了?!不行吗?”
“你说呢?!”
本来林远山就不胜酒力,心情也不好,却一直主动和那位区公安局政委拼酒,很快就喝多了。
饭后何彬给林远山开了一个房间休息,其他同学陆续离开,韩亚东也独自驾车离开,他汽车后备箱塞得满满的货,大多是名贵月饼和名酒,过几天就是中秋节,他是来省里公关来了。最后何彬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很快靠在椅子靠背上睡着了,秘书小雅进来为他身上盖了一条毛毯。
林远山在七星楼客房里一觉醒来发现天色已暗,他赶紧穿衣下楼,对何彬说晚上还要去单位值班呢,说完匆匆离开。
林远山刚到达单位值班,马一超就打过电话来了,问他在哪里,他说在办公室里,马一超说一会儿就到。
马一超进门后林远山正在电脑上打着一款游戏,马一超看到后说:“你还有时间打游戏啊?”
“不打游戏时间怎么熬?”林远山头也没回地说。
“中午你去哪里了?”
“和同学聚餐。”
“中午局里为严刚举办了送别宴,部分中层以上参加的。”
林远山听了这句话停下手扭过头来很意外地问马一超:“严刚要走了?”
“对,每次领导调整都是这么神秘,我刚知道了严刚要调走的消息严刚就走了。”
中层会议已经和林远山无缘好久了,他本想说严局长为什么没告诉他要走了,可又一想以自己一个普通警员的身份,严刚当然不会专门和他道别,尽管他与严刚的个人交情也不错。不知为什么,一听严刚调走林远山的失落感又加深了一层,他感觉没有严刚自己就如同失去一位兄长一样。
可马一超总是不善解人意,如果他说严刚调走的事只是给林远山扔了一块砖的话,那么接下来他说的话就等于给林远山扔了一颗炸弹。
“今年招考警察的通知出来了,你看到没?”
“没。”林远山还沉浸在严刚离去的惆怅当中,只回答了一个字。
“今年招考警察的年龄限制降低到三十岁了……”
林远山听了眼睛当即就瞪得大大的了,他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警察招考年龄降低了?”
“是的,虽写着有二年以上工作经验的优先考虑,但还写着三十周岁以下本科以上的人才能报考。”
林远山听到这里反而笑了,他用双手搓了一下脸,好似要从头开始似的,他说,“那看来我是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你不在这里待着去哪里?”马一超今天好像存心要气林远山似的,老说些让人绝望的话。
“一个没警衔的人待在公安局里就和服刑一样,你感觉不到有多郁闷,我知道我不能这样下去,我就是到农村当个村长也比在这里强。”
“哈,村长好当吗?管理一个村有时比管理一个局都难!”
“也是。”
林远山已经很糟的心情被马一超搞得更糟了,他借口困了要休息一会儿,马一超忙说要回家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