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三年前的悲剧重演,战神司马大将军独子倒在北境,竟是——被冻死的!”
阿绫脑补了一下,就觉得不太妙。
可算了吧,她为什么不盼着自己点儿好的呢。
阿绫绝对相信,以这个时代说书人的本事,绝对能把这段故事说得既悲壮,又沙雕。
冷得直哆嗦的可怜狗子阿绫,在睿王殿下的高逼格“王子座驾”里再次感受到了温暖,而后缓缓地舒了口气。
是,活过来的滋味!
她一口气长长的还没喘匀,便觉得有道目光在不闪不避地看着她。自然,这目光来自百里臻,毕竟,如今马车里能喘气的,除了她就只有百里臻了。
她有些尴尬地嘴角抽了抽,她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脑子因为被冻了之后,反应都不太灵敏了,以至于她一上车就忘了这里面还有个大活人。
她还在自我反省的阶段,便听那边已然端坐的男人开口道:“怕冷还不多穿点。”
阿绫:......呃。
这,恍如老母亲一般的叮嘱和责怪,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是她的打开方式有误,以至于意外地get了一个老妈子睿王殿下?
这可不行,得吓死个人了,她要么还是先乖乖退出马车,下去重新开一次车门什么的?
就在阿绫思考这种沙雕操作的可行性的时候,某人又淡淡嘲讽了句:“难不成是脑子冻坏了,连上车入座都不懂了?”
阿绫:.......
老妈子个屁嘞!
分明是个喜欢嘲笑别人的深井冰!
嘲笑啥不行,非要嘲笑她珍贵的脑子,她这全身上下唯一有用处的,也就这颗过目不忘的脑袋了好吧!脑子要是坏了,她还有啥利用价值啊,干脆也就别去北翟了吧!
以前也没见他这幅样子啊,他才是今天被脑子冻坏的那个吧。
“承蒙殿下关心。”阿绫忍着没朝这个恶劣的家伙翻白眼,语气客气,语言恶毒地说道,“只不过未能如您所愿,还好着呢,您大概是看岔了吧。”
“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百里臻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会儿倒是听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态度了。
“不敢,不敢。”嘴上说着不敢,阿绫在心里又把这个好看又过分的男人压在塌上上下其手不可描述了一番。
若是哪天真能看到他被推倒的话,那就真的真的没白来这鬼地方了。
不过,这种事情,大概在梦里才会有吧。
——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哪天就实现了呢【手动眼斜.jpg】。
百里臻瞧着她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心里也是一阵不得劲儿。在她之前,哪有人敢跟他这么顶嘴的,偏偏她就是装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过来。”
百里臻又是朝阿绫招了招手,和方才在上马车前那次一般姿势,如同招狗。
阿绫:......
这混蛋是真把她当他养的狗子了是吧,还一次两次的这么来。他喜欢养狗她管不着,可她才不愿意被他当狗养呢。
只不过......
一想到倘若是百里臻养的狗,大抵待遇比她还高,阿绫犹疑了一下,尽管心里不太愿意,脚下还是朝着百里臻的身旁走了过去,而后,坐在了他下手旁边的位置。
坐下的同时,还不忘看他一眼。
准确说,是瞪了一眼。
百里臻:......
他是什么地方招惹她了吗?怎么回事儿这会儿这个态度。
百里臻觉得自己真命苦,把自己的高级座驾分了给她,还落得好似埋怨的眼神,简直了。
没良心的小丫头!
当然,睿王殿下的格调是高的,他才不会做那种“你瞪我一眼,我回你一眼”的蠢事,而是非常居家地用自己泡茶的好手艺,给阿绫来了一杯“续命茶”。
阿绫:呵,男人。
以为她会拿了茶并且原谅他吗?怎么可......真香!
抱着茶杯暖呼呼地喝了一杯,阿绫整个人的眼睛都舒服得眯了起来。如今,她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这份清冽的茶香混合着融融的暖意给熨帖了一遍,仿佛瞬间可以将时间的一切忧愁都抛却一般。
别的不说,这茶是真的好喝,而且吧,这世上能有几个人得睿王殿下亲手跑的茶呢。
被暖得心都会融化的茶水一熏,阿绫表示,可以暂时原谅这个家伙了。
看着她专注地喝着他的茶,整个人周身炸起的毛也随之逐渐服帖了下来,百里臻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这个小丫头,果然拥有能左右他情绪的能力啊。
这并不是什么坏事,百里臻想,意外地感觉还不错。
他正这么思量着,喝完一杯水的阿绫,便非常豪迈地如同干了一碗酒一般,将杯子“砰”得一声放在了桌上,就差没喊出来“再来一碗”了。
这声音把阿绫一下子惊醒了,她才想起来自己失智之下,干了什么蠢事。
或许百里臻说得不错,她确实,脑子被冻坏了。
然而,被砸了桌子的百里臻却仿佛毫不介意一般,没等阿绫说什么,便一抬手,顺手就将阿绫那刚刚喝空了的杯子给满上了。
阿绫:......
不仅脑子,眼睛也被冻坏了。
今天真是魔幻的一天啊!
阿绫在这一天开始就不住地感叹,然后每每过一会儿,她都会发现自己的感叹是说早了,小脸蛋被打得啪啪作响,肿得好像上贡的猪头。
猪头:???
当然,这个倒霉催的小话痨,如今正在一壁之隔的马车外驾车。因为天寒地冻,加上在外面杵了太久,他忍了很久终于忍不住了,便不自由打了个于是——
在不断地遇到“今天最魔幻的事情”之后,阿绫又一次觉得自己遇到了今天最为魔幻的事情。
阿绫这次是真的下定决心认为,自己是不会反口了,她打心底里认为,除非是百里臻跟她原地告白,否则基本不会有什么事儿能超越这个的了。
哪怕是刚刚发生过的“在这个世界里看到西洋文字”,此刻都比不上这件事来得让她觉得震撼。
毕竟,东西是死的,可人是活的。以她目前接触下来对百里臻的了解,改变这个人,比她来个穿越往返跑都要难得多得多。
百里臻嘲讽她她可以理解,百里臻待她好她也可以理解,但是她真的不能理解,这个男人在疯狂嘲讽她之后,为她亲手泡了茶亲手倒了茶,还在她意外之下非常无礼地“砰”了桌子一下之后,自觉自愿主动为她续杯。
为她续杯!
为她续杯!!
现代餐馆都没这服务好嘛!!!
简直就是魔幻现实主义啊喂!!!!
如果不是她的眼睛坏了,那么就一定是百里臻的脑子坏了。
您倒是有点当朝亲王的尊严和身为仙人的骨气啊,睿王殿下!
明明刚刚还因为自己一直被当狗子一样召唤而气得不行的阿绫,这会儿却反过来开始恨不得捶一捶百里臻莫名其妙的脑子了。
难不成,他对自家狗子是上宾待遇?阿绫的脑洞歪了歪。
——自家......狗子......嗯?好像......有什么不太对的样子......
阿绫一直觉得自己当真是个特别好说话的人,当然,这并不是她自吹自擂。事实上,她确实极好说话,哪怕百里臻前面真的和她闹了什么不愉快,后面假若他能对她稍微好点儿,她亦是能既往不咎的——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
只不过,她和百里臻之间,充其量不过是虚假的姻亲关系实际的君臣关系,怎么可能会有什么原则性问题呢?
是以,他态度略微柔和了点儿,阿绫便会觉得受宠若惊了。
反正又不是拿他来当男朋友的对吧,态度狗一点并没有什么不妥的。
如今,被睿王殿下周到服务的阿绫,显然就开始真的狗了起来。她甚至觉得有些心虚虚的,好像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百里臻的事儿,反而被他真诚以待了似的。
她看了眼几案上又被注满茶水的杯子,并没有像刚才那般伸手去拿。
其一是因为她并没有了之前那种取暖的迫切,其二则是因为她还没摸清楚百里臻心中的真实想法。
“殿下......”阿绫又回复到平日里对待百里臻那略有些拘谨的状态,“不知道殿下叫我来是为了......”
总不会是为了喝茶吧?
他俩是这种能独处一室喝茶的关系吗?
“喝茶。”男人清冽好听的声音,轻吐出两个字,每个字都令阿绫感觉到智熄。
阿绫:......
信你的鬼了!
你是茶叶多得喝不完,还是闲得无聊想找人陪啊!
......哪个看起来都不可能。
百里臻自然也不指望她能信,他也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瞧见她一副“我怕不是见了鬼”的表情,百里臻心里倒是有点儿高兴——总比她方才对他的一切毫无反应要来得好吧。
马车上火炉里散发出的暖融融的热气,加上从内至外温暖人心的热茶,让阿绫方才因为室外寒气而冻得惨白的脸,一点点染上了血色,她如今的模样,终于看起来不像是要随时离开这儿,而后去往太虚幻境之类的地方了。
在忙前忙后伺候完这个小祖宗后,百里臻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的空茶杯上,便也顺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如若是无言这个小话痨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瞪大眼睛惊讶地说:“诶呀,就我们殿下这自我为中心的脾气,什么时候会把别人放在自己前面了,那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而后再羡慕嫉妒恨地嘟囔一句,他跟了他家殿下十几年了,愣是没捞着他泡的一口水喝之类的话。
喷嚏。
一不小心,声音还有点响。
跟在旁边的一个侍卫忙策马靠近了些,压低声音关切地唤了他一句:“言哥,没事儿吧?”
若是在他们殿下小憩的时候,传出这么一声的话,无言铁定是要被毫不留情地扔远的。
大家平日和无言处得都不错,谁都不太想看到他吃百里臻的挂落。更何况,若是把无言换下去的话,换来的也就只有连个字都不愿意吐一个的无风了。
那还不如无言呢。
“没事没事。”无言摆了摆手,而后便小心翼翼地和旁边的侍卫一起屏息静听。
十几个呼吸间过去,里面没传来半点响动。
二人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很明显的,都从对方的眼睛里读出了四个字——“劫后余生”。
无言随即给他示意了一下,那侍卫了然,便驭马归位,而无言也抽出空揉了揉鼻子。
估摸着啊,是他家殿下和太史在谈话呢,也就没空去管他了。无言这么推测着,心中也对二人关系的“进展”愈发好奇了起来。
想想这是注定要分开的一对,就觉得......有些虐呢。
——“臻迁推”表示伐开心啦!
马车里,百里臻放下手中的茶壶,不急不慢地晃了晃手里的茶杯。上好的春竹在冰山雪水烧制的水中,漾出独特的茶香,比之于在京中,更添三分早春的微寒和清冷。
明明沏的是茶水,却闻出了莲的清高,这与沏茶的水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在京中假装是个闲人的时候,他很喜欢无聊地研究这些东西。倒不是为了附庸风雅,单纯就是觉得还算有意思罢了。
人呢,也是如此。
在不同的环境下,面对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表现,会说不同的话。但到底哪个才是她的本真,谁都不知道。或许她自己知道,或许她自己也不知道。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她想让他看到或者说是认为,一个怎么样的她。
他的手一顿,那在杯盏中左右晃荡的茶水,便逐渐平静了下来。
他漆黑的瞳仁盯着渐起的雾气,看着它从杯口逐渐升腾到自己的眼前,随后才缓缓地道:“说说看,你是怎么知道那个石洞的开启方式的?”
这确实是百里臻比较关心的问题,不过,千万别跟他说是偶然碰巧什么的,别的不说,单看那时候她颇有规律的步伐,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巧合。
“啊......”阿绫的嘴唇微张,略微有些长久地沉吟了一下。
倘若百里臻不问的话,她是打算假装不知道混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