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渣男贱女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可是,一来这是古代,男人玩个女人老实说在古代人的眼里根本不算是个什么事儿,特别是被玩的女人,估摸着还是个没什么背景的人,那就不叫“玩”,而叫“临幸”、叫“施恩”;二来,这都几百年过去了,无论是谁都化成灰了,而她也非当事人有关的亲属血脉,作为一个过路的路人,她纯粹只是从好奇的角度了解这件事,没必要特意跑到人家坟头来骂。
阿绫觉得自己是有道德底线和节操的人。
可,百里臻分明不这么觉得。
瞧着她这么一副“殿下我弱弱问你一句哦”的表情,百里臻就想用手指弹弹她的脑门。
这种事情是你现在才需要去考虑的吗?
平时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每次都是临门一脚就缩了呢?
这个又胆大又怂包的模样,真的挺可气的。
“......怎么,你怕了?”百里臻冷哼了一声,语气似乎有些不屑。
难得这位仙人殿下把情绪表露得如此明显,饶是阿绫也不免有些吃惊和好奇。只不过,这个瓜吃得对象是自己,她想了想,还是算了吧。
瓜这种东西,都是别人家的好吃,至于自己的瓜,那是能吃的吗?吐了都来不及好吧。
于是,她顾了顾左右,仿佛在看什么虚无缥缈的、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似乎是假装百里臻说的那个怕了的“你”,不是她一样,自然她是看不到除了她之外的旁人的。
这样一番毫无意义的“表演”之后,她又略带好奇地向前倾了倾身子,反问一句:“殿下,不怕吗?”
“......”戏精,这会儿还跟他在这里演,本来什么事儿都没有的,生生能被她扯出点什么来,“本王怕什么。”
可不,他可是堂堂的睿王殿下,神仙下凡,怕什么凡人俗物。
“殿下不介意的话,那我还有什么好介意的。”阿绫撇了撇嘴,表示自己只是个操心他的心情、在乎他的想法的无辜小可爱,“只是突然想起来了,和殿下确认一番罢了。”
这话半是客套恭维,半是真心实意。的确,这儿是他百里家的老祖宗的衣冠冢,他不介意在门口说他老祖宗的不堪往事,她又怕什么。
总不能是怕鬼吧。
百里臻:......
真行,绕来绕去又把锅甩他身上了,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可这事儿,百里臻是真的有口难言的。毕竟,她这胆子这么肥,其中有不少是他的“功劳”。都这会儿了,他总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吧。
“他自己事情都做了,还怕别人说他不是。”百里臻没得说阿绫,便把矛盾转向了他们这会儿一直在讨论的对象身上,只不过,原先面对阿绫那略感无奈的口气,这会儿已然已经变成了淡淡的讥讽,“再说,本王又没随便污蔑他。”
阿绫是个会看脸色行事的,她一瞧百里臻不再揪着她了,便略略松了口气。虽然不知道她之前究竟是因为哪句快言快语,惹毛了这个捉摸不透的男人,不过,只要他肯高抬贵手,阿绫就自动当什么都没发生。
百里臻在不故意针对她的时候,其实是个特别好的人,是条有颜有权有钱的大粗腿。就比如,现在的他,被阿绫视作重要的“昶王八卦信息情报源”。
而后,她便放开胸怀和肚皮,快乐地吃别人的瓜瓜。
——吃几百年前都发霉到不知道怎么样的瓜瓜吗?
......哎不对等等,这位大兄弟,你的态度很有问题哦。
为啥你就如此“嘲讽”呢?怎么着也是你家的老祖宗吧,不能因为人家生活作风问题有那么点小瑕疵,你就这样怼你的老祖宗吧。
该不会是百里臻其实对于这种事情也是挺排斥的吧,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啊不对,男人是没法又当又立的,那么就是又要装深情又要玩劈腿什么的。
阿绫记得,之前跟百里臻接触,就觉得这人的思维意外地挺现代的。
“殿下觉得昶王不地道?”阿绫笑着问道,倘若不是现在自己的人设是个汉子,她大概还会用双手捧着小脸,作无知可爱状。
“他那样算地道吗?”百里臻斜睨了笑得跟朵小葵花一样的小姑娘,不晓得她怎么忽得又是这副似乎很高兴的鬼表情,“枉他一世英名,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还要去刻意粉饰太平。”
说到最后,眼神意外地冷得渗人。
阿绫看着他眼眸中一瞬间席卷而过的风雪,忽得觉得这孩子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而且,故事说不定特别特别的,特别。
然而再定睛一看,再不见什么风雪,连先前的讽刺都没有了,他依旧是一派平和的模样,脸上的表情看不出悲喜。
“殿下气得,其实是昶王他明明做错了事,却非要去用一个更大的谎言蒙蔽天下人,甚至,还诓骗到了您的头上。”阿绫微微歪了歪头,猜测道,“请问,我猜得对吗?”
“本王没有生气。”百里臻却是语气硬邦邦地丢出这么一句话,仿佛为了证明自己真不是那种庸俗的人,有特别补充了句,“本王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
阿绫:.......
哦。
行吧。
你不气就不气呗。
搞得好像谁特别在意似的。
不过,阿绫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兀自笑了笑,表扬道:“虽然寥寥数语,确实证明殿下和他不是一类人。”
百里臻却不觉得这是表演,他一副“我嫌弃”的小眼神看了阿绫一眼,冷声道:“本王为什么要和他是一类人。”
“没......”阿绫摇了摇头,却是有些憋笑憋得肚子疼,脸上的肌肉也有点抽抽。她是真的遇上极品了诶,人人仰慕的痴情战王,到这位眼里怎么就跟个垃圾似的,还是那种必须得丢在“有害垃圾”一类的那种屑人。
百里臻盯着阿绫的眼神更加幽怨了,她怎么能笑成这样,她怎么能笑成这副模样!
“您这样挺好的,真的。”阿绫还点了点头,特别郑重其事,“说老实话吧,男人大多数都是花花肠子,而女人却大多希望男人能守着自己一生,所以,像殿下这样能够严于律己守身如玉的人,想必会很受女孩子们喜爱。”
百里臻听了这话,眼神忽得不怨了,毛也隐隐顺了下来。
......不过,讲道理,严于律己他懂,守身如玉什么鬼,这是形容男子的词汇吗?
还有,什么叫“想必会很受女孩子们喜爱”,她也是这么想的吗?
百里臻愣是没从那张鬼精灵的脸上看出她的想法。
看着百里臻眼神里红果果的怀疑,阿绫默了一下,而后朗声道:“当然,我也会以殿下为榜样,为公主守身如玉。”
百里臻:你可闭嘴吧。
多好的话都能被她给打了岔。
就在阿绫觉得,还需要向百里臻进一步证明自己对他老姐贞阳公主的赤胆忠心的时候,这位爷终于肯理她了,虽然语气依然是超越世俗的,不屑:“......要那么多女子的喜爱作什么?”有一个就好了,只要那一个就好了。
阿绫一边点头,一边在心里鼓起了小巴掌。
瞧这位爷,这是多么超越世俗的思想,要不是老早确认这人就是本地土着的话,她都要当他是穿越的了。
于是,在点完头之后,阿绫便又是一脸“您说得对,您说得好,您说得呱呱叫”的表情恭维了百里臻几句,就是不给某人一句准话。
百里臻索性也不为难自己了,就当她这么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也免得自己这么纠结下去,还总是被她莫名其妙地岔开话题。
这不,回头一瞧,话题又跑开老远了。
“方才,你说得其实猜对了大半,然而即便如此,却也因为猜错的地方是关键之处,是以几乎等于全错。”
阿绫瞧着突然开始讲回正题的睿王殿下,一时之间还没反应过来。
方才,可不就是这人避而不答,导致她也只能绕来绕去曲线打听,不晓得这会儿是怎么想通了,又来搭理她了。
岔得有点儿远了,阿绫还要回忆一下自己方才一秃噜嘴,都说了些什么不着调儿的剧情。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某人现在对她的解释还是蛮有耐心的呢,你瞧,都知道不冷场了,还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
果然,是她这段时间对他的开导,让他终于想开了吗?
阿绫看着百里臻,有种“我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
——百里臻:我把你当媳妇,你却想当我老母???【黑人问号.jpg】
百里臻看不懂她的眼神,倒是被她腻得不自由打了个抖。这个抖绝对是划时代意义的,在睿王殿下辉煌无比的一生中,这个抖算得上是独一无二的。倘若被有心人看到的话,那么未来那位将开创大汉又一盛世的帝王的这一抖,绝对会被杜撰出一本茶余饭后传唱千古的小册子,标题就是——
《听了掉下巴的故事:辰帝昔年与“第一少年才子”太史在昶王夫妇衣冠冢前深情对视,并打了一个抖》
听了之后,大家就得慨叹这对挣脱世俗的“苦命鸳鸯”了,可惜了,世俗注定是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所以当年辰帝还是睿王之时替贞阳公主求娶太史;可惜了,天妒英才,这位太史,这位驸马,这位汝南侯,惊才艳艳却是个短命鬼。
不过好在百里臻整个人包在狐裘披风下,这些微的抖动,根本看不出来。再加上,周围并没有这种乱七八糟不要命的好事者,所以这个小册子就地胎死腹中。
感觉......还挺可惜的。
多刺激一故事啊!
——不存在的。
“那不知......我猜错了什么?”
阿绫小手背在身后,上半身微微向前朝百里臻倾斜,仰着头,一脸求知宝宝的模样。
他个子实在太高了,矮萌矮萌的太史公她不得不掂起双脚,才能离那张仙得惊世骇俗的脸近一些。
她这模样也挺好玩儿的,满意的睿王殿下便也耐心了起来,细细地道:“昶王不是为了孩子和王妃疏远的,因为昶王之母,也就是本朝第一位太后,便是因为生昶王之时难产而逝的,是以,怕重蹈覆辙,他甚至对王妃后来无法生育感到放心。至于是什么原因不得而知,本王从皇室内部极密的记录中,只窥探出一二来,或许当年留书的人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哦,这么说他还是真爱咯?”渣男又要变成真爱了吗,阿绫觉得自己可是不接受洗白的,“就算是再喜欢,也不能抵消他后面犯的错。”
闹了矛盾就管不住自己,就犯错做出荒唐事,这种理由在阿绫面前是不成立的。如若不是他本身意志不够坚强,在重要关头动摇了,又怎么犯出这等低级错误来。
“确实如此。”百里臻点了点头,对于阿绫与自己相似的认识感动满意,无论如何,错了便是错了,“所以他做了那档子事儿之后,才会消灭一切可能留给后世的文字记录,将自己塑造成为一个光明端正的君子。”
“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该是这样,不该被一个所谓的小污点和小错误堙灭。”阿绫了然地挑了挑眉毛,一个自大的男人,他或许对昶王妃的爱是真心实意的,所以他打算将这个形象流传千古,连衣冠冢也定要将两人放在一起,甚至可能当时还要打着保护昶王妃的幌子,殊不知,他这种“弥补”,看起来实在是可笑至极。
太假了,简直比光明正大在府里养一堆妾室还要流连忘返青楼楚馆的色鬼还要荒唐。
可惜了一世英雄,处理起自己的感情债来简直就是个弱智。
“不过......”阿绫说完之后语气一转,看向百里臻,“这位昶王妃恐怕也不简单吧。”
能让昶王这样的男人如此死心塌地,这个女人一定是有她过人之处的。这样的女子能在这种事情之后,无怨无悔地留下那场意外之中诞生的孩子,她的心难道不会在看到孩子时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