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玉染的尸身被送回到皇都时,这位人间帝王一夜之间白了头。
得知此消息后,南梁皇后更是大病一场,心病郁结,药石难医。
萧箬当初并不愿让两个儿子掺和其中,所以萧玉染是自己偷上战场的,等他们发觉他离开,便已是第二日。
人已去,萧箬没办法,便只能让身边几个得力大将跟随他一起,只是没想到,他最后居然还是落得,那般下场。
万箭穿心,当场而亡。
凤鸾宫内
南梁皇后面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一般,毫无血色,整个人看起来非常虚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
以她如今的状况来看,恐怕已经支撑不了几天了。
“母后!”萧玉倾泪流满面,声音哽咽地说道:“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啊!”说完,便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是啊,母后!”一旁的二公主萧玉琇也忍不住哭出了声来,“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小五他还没有回来呢!您这辈子最疼爱小五了,难道就不想再见见他最后一面吗?”
在她身旁,还有一个大约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只见他紧紧攥住南梁皇后的衣角,口中不停地念叨着:“皇祖母,您快醒醒吧!您不是最喜欢景儿的吗?呜呜呜,皇祖母,你快醒醒。”
“是啊,母后!”四公主同样哭得泣不成声,“就算小五没回来,您最疼爱的外孙景儿也还在这里等着您呢!”
此时此刻,跪在南梁皇后床榻前的这几人,正是她仅剩的一子两女。
听到自己小儿子的名字,南梁皇后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睛看看自己的小儿子,可无奈,此时的她连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锦儿,锦儿,我的儿啊,让娘好好看看你。”看了半天,并未看到那道身影,南梁皇后顿时显得无比的失落,她话音一转,哀怨道,“你怎么这么狠心,都不回来看娘一眼,你三哥死了你也不回来,娘也要死了,你也不回来……”
“咳咳。”许是说的有些激动,皇后一口血直接咳了出来。
众人皆是大呼“母后。”
若说她这一生有什么遗憾?
那便是年岁高时产下第五子,疼爱非常,却因为各种原因,让这个儿子离开她的身边。
每每想到,他离家时不过八九岁,在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便被他们送上仙门,这一别离就是九年。
上次小儿回来,她十分高兴,却未想小儿来的匆匆,去的匆匆,竟是未让她多瞧上几眼。
如今她后悔了。
若是那日她好好挽留,若是她不将小儿送入仙门,自己是不是就能在看他一眼了。
看着殿内气氛低沉,萧箬的脚步停在门口,久久未曾踏进。他的国家饱受战乱,他的儿子战死,他的妻子要病死了,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无能。
如今皇后,不过就是强撑一口气,她原本身子就不好,得知了萧玉染死讯后,更是旧病复发,一病不起。
或许是自知时日不多,她越发想念自己在外未归的小儿子。
“锦儿,我的儿,你进了仙门,就一点也不想父皇母后,一点也不想你的哥哥姐姐们么……”说话间,皇后又吐出一口血。
萧箬缓缓地走进房间,看着床上病入膏肓的皇后,心如刀绞。
皇后的脸色苍白如纸,双眼紧闭,呼吸微弱得几乎不可察觉。
“皇后……朕来了……” 萧箬轻轻地坐在床边,握住皇后的手,声音哽咽。
皇后微微睁开眼睛,看着萧箬,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陛下,我好想见小五一面……”
萧箬点点头,泪水忍不住滑落:“朕已经派人去找小五了,很快他就会回来了。”
皇后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时日无多了,唯独挂念小五,他在仙门过得好不好……”
萧箬握紧皇后的手:“放心吧,小五一定会回来的,我们一家人会团聚的。”
萧箬只能这般安慰皇后,他没告诉皇后的是,小五如今下落不明,他们送出的信,没有一个得到回复的。
按照如今皇后的身子,就算小五看到了信,等他赶回来,怕是已经——
于此同时,天云宗小峰
迷雾皑皑,一道模糊身影出现在玄锦面前,玄锦上前,企图看的更清一些,那道身影却突然回头。
“三哥?”玄锦有些不确信的喊了一声,这人是他的三哥萧玉染,可是,萧玉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玉染朝他笑了笑,“小五,许久未见。”
玄锦快步上前,不解道,“三哥,你怎么在这里?”
“小五,三哥要走了,你赶紧回去见见母后。”萧玉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很严肃的向他叮嘱道。
“母后?”玄锦有几分不解,“三哥,你说清楚一些,你要去哪里?母后,她怎么了?”
然而萧玉染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朝他笑了笑,紧接着他身上突然出现百道小孔,那些中正在往外渗血。
“三哥!”玄锦一惊,企图抓住萧玉染,然后下一秒,萧玉染的身影便彻底消散。
万剑穿心?那不是三哥上一世的死状吗?他明明没有亲眼所见,为何会看到这个画面。
与此同时,他的耳边开始回荡各种声音。
“小五,你进了仙门之后,难道就一点不想你的父皇母后,还有哥哥姐姐们么?”
“小五,你怎么这么狠心,都不回来看娘一眼。”
“小五,你怎么能如此绝情?”
……
“母后。”玄锦猛的坐起身,额头上冷汗密布,他的呼吸急促,胸口起伏不定,心中更是充满了不好的预感。
他为什么会梦到前世的梦,前世南梁灭国之后,午夜梦回,玄锦时常会梦见母后指责他,为何不回来,指责他为什么心中只有仙门,控诉着他的狠心。
那些话如刀子般戳进玄锦的心口,让他疼得无法呼吸。
比起这些,他如今心中的不安感更为严重,刚才他在梦中看到三哥萧玉染最后的画面,这些明明是上辈子未曾看过的画面,为什么他会看到?
前世,敌军叛乱,三哥偷跑去战场,最后落得万箭穿心的下场。母后得知此事后病重,撒手人寰。
父皇御驾亲征,最后却死在了战前,被敌军砍下头颅挂在城墙之上,曝尸七日。
敌军一路杀至皇宫,大哥被火活活烧死,二姐和四姐被乱剑砍死,就连他们所嫁的夫家,一夕之间被屠戮殆尽。
他的侄子侄女,外甥外甥女,没有一个躲过这场浩劫。
唯有他,活了下来。
玄锦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噩梦,一切都会过去。然而,那种不祥的预感却始终萦绕心头,挥之不去。
不对,就算是南梁灭国,也没这么快,按照前世的轨迹,最起码,最起码还有半年,不会这么快。
难道是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变故。
不行,他一定要回去看看。
玄锦在院中四处寻找,但现在并不是送饭时间,那名送饭的小弟子自然也不会出现。
整个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寂静的空气和偶尔传来的风声。
他知道即使此时院内没有人,也肯定也有人在外边守着,便朝着院中呼喊道,“放我出去。”
他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便明白,这些人显然不会放他出去。
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突然拿起手中的剑,将剑尖抵住自己的脖颈,眼神坚定地说道:“你们若不放我出去,我便自尽于此。”声音带着决绝,只要那人不出现,这柄剑势必会划破他的脖颈。
霎时,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院子里一片死寂。
一段时间后,一个身影出现在院子里,那个人缓缓向玄锦走近,脸上带着冷漠的表情。
“玄道长,你不该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那个人的语气平静而冷酷,似乎对玄锦的行为感到不满。
玄锦凝视着对方,他的衣着显然不是天云宗弟子所穿着的,他疑惑问道:“你是谁?”
那个人并没有直接回答玄锦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道长你让我出来,是想要干什么?”
想来便是溪言隐藏在暗处的势力,如今他管不得这么多,深吸一口气,严肃道,“我要出去,你让溪言过来,我有紧急的事情需要外出处理。”
那人将他从上至下打量了遍,想确认他说的这句话究竟是真是假?
毕竟,玄锦平日在院中还算安稳,很少会有这样的举动。难道真的发生了什么让他非要出去不可的事情。不对,他如今在院中隔绝外界,就算真发生什么,他又如何知道?
定是他想打探消息。
想到此处,这人脸上的神色就暗了几分,声音低沉地问道:“玄道长想要出去?”
玄锦皱着眉头,语气坚定地回答道:“自然。”他心想,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他当然想出去了。
那人冷哼一声,冷漠地说道:“那恐怕要让道长失望了,主人命我在此,是为了防止有人接近道长,而并非是让道长能出去。”
此人真是油盐不进。
玄锦一脸不悦地回应道:“你没资格做主,让溪言过来与我说话。”
“抱歉,主人如今不在宗门,道长若想见主人的话,需要等。”那人依旧面无表情地回答。
玄锦蹙眉,追问道:“要等多久?”
“这个,我无从知晓。”那人依旧冷冰冰地回答。
玄锦双眉紧蹙,心中暗自嘀咕:溪言这厮,这么关键的时候居然不在宗门,那他到底去哪了?
那个梦境让他感到十分不安,无缘无故他不会有那样的梦,唯一的解释,就是南梁现在或者将要发生什么。
他清晰的记得,三哥迫切的让他在梦中回去见母后,定是他母后发生了什么。
他原本打算亲自去看看,但现在看来,溪言不在,这人定不会放他出去。
他如今消息闭塞,想要了解外面的情况如何,便只能——突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上次的通音符还留着,如果他不能亲自出门,也许可以让止戈等人帮忙打听消息。
“你传信给溪言,告诉他我要见他,一定要快,说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去做,他若不让,我便自尽于此。”他既然想将自己困在这里,定是有目的的。
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若是自己死了,他想要得到的,定都得不到。
既然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那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待溪言回来。
看到玄锦暂时打消了自尽的念头,那人沉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随后,他的身影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溪言出现的时候,大概是两日之后。
当他得知玄锦要求见自己时,心中不禁涌起一丝喜悦之情。尽管玄锦是以自己的生命相要挟,尽管他已经猜到玄锦想要做什么,但他注定要失望了。
“这是第二次,你主动要见我。”玄锦向来对自己避之不及,更不会主动要见,所以能主动见他,实属不易。
“如果可以,我并不想见你。”玄锦冷笑一声,讽刺道。
听他说的如此狠绝,溪言面色一愣,反问道,“那师兄见我,又是想做什么。”
“让我出去。”
“诶。”溪言叹了一口气,“我以为,我之前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没想师兄你还是这么执着。”
“你到底让不让我出去?”
“不可能。”“所以师兄也不要痴心妄想,如今我是给师兄几分面子,才让你住在自己的院中。”
“可若师兄执意要与我作对的话,天云宗的暗牢,那是个好地方,我不介意让师兄在那边住上一段时间。”他想要离开这里,那绝对不可能,除非他死。
见他态度坚决,玄锦只能放低声音,试图用温和的语气与他沟通,“溪言,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出去。”
难得见到他如此放低姿态,溪言觉得有几分诧异,但他并没让步,他轻声道,“师兄,我知道你想要去哪里。”
“但我告诉你,你不用白费力气了,如今一切都太晚了。”
玄锦听到这句话,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下来,他紧紧盯着溪言,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
溪言轻笑一声,“师兄,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现在打算前往南梁的话,恐怕已经太迟了。”
“什么叫太迟了,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溪言长叹一口气,“我以为师兄你早已亲缘斩禁,却没想到不是如此。”
玄锦怒视着溪言,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对他们做了什么?如果他们出了什么意外,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面对玄锦的威胁,溪言又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怎会,我怎会对师兄的亲人做什么,师兄你又把我想的太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