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自从那日婚宴过后,朱颜就敏锐地察觉到自家主子身上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那种感觉难以言喻,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隔膜横亘在他们之间,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仅仅是他家主子变得奇怪,连玄锦和祁祀也是如此。
他们三人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绝不在同一个场合露面,甚至互相之间也不去打扰对方。
原本朱颜还以为那日他们敞开心扉后,便能够顺理成章地走到一起,他们也能多一位主子夫人。
然而,事实却并非如此。
自那天以后,主子仍旧是那个主子,玄锦也依然是那个玄锦。他们之间仿佛没有任何交集,偶尔碰面也只是礼貌性地点头示意一下而已。
后来更让朱颜惊讶的是,有一天她晨起时,竟然得到了玄锦已于昨夜悄然离去的消息。
他甚至没有跟任何人道别,就这样毫无征兆地离开了。主子知道这个消息后,竟也没有去追,而是淡淡道了一句,“知道了。”然后就没了下文。
之前那个得知玄锦要与祁祀成婚,差点发疯的主子哪去了?抓着玄锦的手深情表白心意,并说不让他走的人又是谁?
朱颜不禁陷入了沉思,她实在想不通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何看似有所进展的关系突然间又回到了原点,难道是他们之间还有什么无法跨越的障碍吗?
玄锦都不在鬼域了,朱颜以为他们很快就会离开这里,却没想彦殊居然主动说要多留在这里几日。
而祁祀,也是非常慷慨地邀请他们留下来。
留下来之后的日子,彦殊整天都把房门紧闭,不知道在房间里做些什么,偶尔从房内传来一些怪异的声响。
作为一名专业且忠诚的下属,无论主子心中所想何事,又或者决定去做何事,她都会无条件地追随。然而,心中难免还是会产生一些疑惑。
“貅霖啊,难道连你也不清楚主子在里面做些什么吗?”朱颜轻轻地点了一下貅霖的小脑袋瓜儿,只见貅霖蜷缩起身子,如同一只小猫咪般依偎在她的怀中,透露出几分疲倦之意。
“朱颜姐姐,你别欺负偶,偶真的不晓得主人在里头干什么呀。”貅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那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进入梦乡一般。
貅霖身为身负上古麒麟血脉的神兽,若无意外,他应当是这六界之中独一无二的神兽。
若是放在千万年以前,神兽不是什么罕见之物,只是放在如今时代,已经是极为罕见的存在。
不过,据说在很久以前,有一只独特的三足金乌统领万千神兽,他是神兽的主宰,还有传言说他是神族的使者,是神的化身。
神不神的,神界都不知道还存不存在,那传闻中的三足金乌也不知道是不是后人杜撰的。
朱颜并不知晓彦殊究竟是从何处觅得貅霖,也不知道他是如何与貅霖结成契约的。但她知道,貅霖与彦殊之间有着共同的关系。
貅霖的状态,很大程度上受到其主人彦殊的影响。此刻貅霖那副没精打采的样子,足以表明彦殊目前的状况不佳,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糟糕。
然而,就在数日前,彦殊的状态还并非如此。所以他到底在屋子里做了什么,才让貅霖变得这么疲惫。
瞧着小家伙在她怀里睡着了,朱颜便暗叹一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比起他们三人之间微妙的关系,祁祀每隔几天,就会找各种各样的借口约她出去游玩。就好像是怕她一个人太孤单似的。
起初,由于祁祀曾帮过她,所以朱颜打心底对他怀有一些感激之情,因此对于他的邀约也会欣然应允。
然而,随着约会次数的逐渐增多,她开始感到些许厌烦,甚至怀疑祁祀的所作所为另有所图。
祁祀使用的那些手段,实在不像是仅仅为了带她出去放松心情,反而更像是一个男子为了追求异性而施展的种种伎俩。
毕竟,祁祀向来声名在外,被誉为情场高手和花花公子。原本以为他之前对玄锦表现出兴趣,或许是真的打算收敛心性、安定下来。
朱颜一向坚信一个准则:“无故献殷勤者,若非奸诈之徒便是盗贼”。
她坚信祁祀必定抱有某种目的,否则怎会频繁地前来邀约她。只是,她自觉相貌平平,并无任何引人喜爱之处,祁祀绝不可能对她产生好感。
因此,祁祀屡次相约,必然隐藏着其他动机。
朱颜对她多有怀疑,可祁祀好似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仍然每隔几天就约她出去。
不是去赏花,就是去骑射,不是去游船,就是去看戏。堂堂一个鬼界的首领,每天竟然无所事事,只知道吃喝玩乐。
直到这天,朱颜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开口质问他,“鬼王阁下是不是真的很闲,难道你在鬼界就没有其他事情可做,非得拉着我吗?”
祁祀望着她半晌,而后才笑道,“本王这不是怕你每日无聊吗,正好本王也无所事事。”
怕她无聊,倒成了她的不是了。
“鬼王真是好兴致,可不是所有人都像鬼王这样,每天无所事事。”朱颜算是看明白了,祁祀就是单纯地想给她找事。
祁祀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你家主子如今都闭门不出,你又能有什么事?”
朱颜真想翻个白眼。在她看来,此人脑回路有些不正常,什么叫彦殊闭门不出,她就没什么事,难道她就不能有自己的私事吗?
“呵呵,鬼王说笑了。”朱颜挤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鬼王不妨说说,你这么做究竟是想做什么吧。”
祁祀一脸无辜,“本王能想做什么?你把本王想成什么人了?”
“不过,如果你非要问的话,本王确实有一件事想问你。”
……
朱颜眉头皱起,顿生疑惑,“什么事?”同时她心中也升了几分警惕之心。
倒是,祁祀,他先是深吸一口气,而后道,“你觉得本王这个人怎么样?”
“啊?”朱颜愣住了,她没想到祁祀会问这个问题,“鬼王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祀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的声音中透着几分真挚:“本王并无特别之意,只是想了解一下,于你而言,本王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无缘无故的,突然问她这样的问题,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或企图不成?
朱颜心生警惕,她小心翼翼地看向祁祀,深思熟虑一番之后方才回应道:“鬼王大人自然是风采卓越、出类拔萃之人,其武力高强,实力超群,可谓超凡入圣。”
“哦?如此之高的评价啊。那么在你心中,本王与你家主人相比,孰优孰劣呢?”祁祀的眼神里瞬间划过一缕期待之色。其实他也就是想试探一下,朱颜对彦殊的忠诚。
“那自然是我家主人更胜一筹。”朱颜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能让她一心追随的,自然是这世上最好的人。祁祀这么问,简直就是在自取其辱。
真是意料之中的回答,祁祀大笑一声,压下眼底情绪。这丫头倒是够坦诚,当着他的面居然就这么直接说出口。
“既然你家主子这么优秀,你难道就没对他有什么不一样的想法吗?”祁祀这话带着几分引诱的意味,而朱颜就像没有察觉一般,再次脱口道,“主子是我救命恩人,我誓死效忠主子,绝无二心。”
绝无二心啊,看来魔尊真是有个好下属。
“我不是问你对他的衷心,而是问你对他有没有其他想法,比如情爱?”
情爱,是这世上最复杂的东西。但,也是最是能让一个人心甘情愿付出所有的东西。
“我对主子并没情爱之心。”
她说得如此之快,仿佛迫不及待地要表明自己对彦殊并无任何特殊情感,这不禁让人感到惋惜。原本,他还以为她选择跟随彦殊是出于某种情愫呢。
朱颜尽管已经离开了凤族,但她作为前代火凤凰之女,其身份仍然具有一定影响力。即使她无法继承凤族族长的位置,她的存在仍会对某些人产生影响,比如凤女。
根据他所了解到的情况,火凤一直以来都是单胎传承,几乎不可能出现双胞胎的情况。即便偶尔有双胞胎诞生,其中一个也必然会在年幼时夭折,难以长大成人。
然而,朱颜和凤女却以双胞胎的形式降生人世,并且都存活至今。尽管朱颜因身体缺陷在凤族中备受冷落,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顽强地生存了下来。
那日凤女意外出现他婚宴之上,似是冲着朱颜而来。她应该是想对朱颜说什么,但朱颜不愿意听她说话。
“这两姊妹,真是一点也不像啊。”祁祀手指拂过朱颜的五官,不由感慨一声。
他口中所说的不像,并非是这二人的样貌,而是她们的心。
传说中,双生火凤一生下来便被分为天命与灾祸两种命运。
那么,凤女和朱颜究竟谁是代表着吉祥的天命?又有谁是象征着灾难呢?
“朱颜,你有在乎的人吗?”
朱颜似乎有片刻的愣神,她似乎在思索祁祀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张张脸,看到那些人向她露出笑容,她就觉得是莫大的幸福。
“有。”她这次停顿了很久才回答。
祁祀脸上露出几分玩味,她有在乎的人,却对彦殊没有情爱之心,这说明在她心目中,有和她的主子处在相同地位的人。
一个人若是心中没有软肋,那他便不能称之为人了。万事万物都有软肋,有软肋就有办法控制对方。
不过,他还是想测试一下,在他心中到底是那个软肋更重要,还是她的主子更重要。
“如果哪一天,你不得不面临一个艰难的抉择,需要对你誓死效忠的主子痛下杀手,你将会作何决断?”祁祀的话语仿佛带着一种诡异的魔力,深深地穿透进朱颜的内心深处。
“朱颜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主子!”她语气坚定,毫不犹豫。
对于自己的生死,他们这些人早就置身事外了,既是下属,就绝对不能伤害背叛自己的主子。
祁祀轻笑一声,语调悠扬,似一道魔音,蛊惑着人心,“那如果哪一天,你最重要的人被你的主子亲手毁去,难道你也不会去恨他吗?”
“你的爱人,你在乎的人都被彦殊给杀光了,你还会忠诚于他吗?”
朱颜眉头紧蹙,似乎对他这句话充满了不解,为什么她在乎的人会被主子所杀,为什么主子会对她在乎的人下手。
这个问题犹如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她的心上,让她难以回答,思绪如潮水般汹涌,她不由自主地抱住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挣扎,想要破土而出。
“不,不对,不是,为什么?”
她反反复复地念叨着那几个字,神志癫狂,又茫然无措。
这么快就开始崩溃了,祁祀微叹一口气,他还有很多问题想要问呢,没想到她已经陷入崩溃了。
不过,他也没指望能从她口里问出什么来,彦殊那个家伙,一看就不像是会把重要之事随意会告诉手下之人。
不过基于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他就不先深究他那点秘密了。反正日后还有的是机会了解。
枉他这么多天约朱颜出来,才打消她些许的戒备心,却没问出什么重要的东西来。
短时间内,对同一个人施展蛊惑术的效果会大打折扣,还是先算了吧。
众人以为他堂堂鬼王,稳坐在如今这个位置上,仅仅只是因为他的武力吗?
当然不是,武力攻击其实是他最不擅长的。他最擅长的则是可以操控人心的蛊惑之术。
对于一般的凡人来说,他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就能让对方乖乖听话。但是面对像朱颜这种有一定实力的妖族,如果想让她听从自己的命令并且如实回答问题,就必须首先让她对自己放松警惕,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能够控制她回答自己的问题。
他这手出神入化、登峰造极的蛊惑之术,恐怕天底下没有任何人能够抵御得住。
眼瞅着小丫头就要去撞墙,祁祀打了个响指,撤销了术法。
朱颜的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她意识到自己刚才中了祁祀的蛊惑术。
“你真卑鄙!”朱颜怒斥道。
被施展蛊惑术之人恢复清明之后,不仅能够想起被控制时的记忆,甚至连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如此愤怒!
然而,祁祀却对此不以为意,嘴角甚至还挂着一抹戏谑的笑容:“本王不过是想试探一下你的忠诚度而已。”
朱颜实在不愿再与他过多纠缠,于是转身便准备离去。
“等等。”祁祀出声喊住了她。
“本王知道你对彦殊忠心耿耿,因此希望你能帮本王一个小忙。”祁祀接着说道。
听到这话,朱颜忍不住冷笑一声:“事已至此,难道鬼王还天真地认为,我会帮你做什么吗?”
对于一个曾经在自己身上施展过蛊惑之术的人,她早已失去了所有的信任。
祁祀却不以为意,“朱颜姑娘不妨先听听本王想说什么,再做决定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