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墨汁般浓稠的黑暗,像一张无边无际的大网,将人紧紧地束缚其中。
人们面对未知事物的时候往往会伴随着恐惧,正如在黑暗中,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黑暗中会蕴藏着什么。
就譬现在,
一群蝙蝠如鬼魅般从他身前掠过,仿佛要冲上来将他生吞活剥一般,然而,这些凶猛的蝙蝠还没等靠近,便如烟雾般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彦殊微微垂下眸子,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一双眼睛还泛着微红的光亮。
纵然四周漆黑如墨,然在他眼中,一切皆清晰可辨,黑暗于他而言,绝非恐怖之象征,像他这样自诞生便沉寂于黑暗中的人,这样深不见底的环境,对他而言反而有几分熟悉感。
比起周围可能出现的东西,他其实更为好奇的是,他身上的魔力,不知为何突然受到了压制。
是的,没听错,就是压制。
这里面一定有着什么东西,干扰他魔力的运转,从而对他产生了压制。
“有点意思。”他低垂着头,手指微微捏紧,之间萦绕一丝黑紫色的光芒,只不过那道光芒很快熄灭了,这还是从前没有过得。
除此之外,他身上的灵力流转,倒是顺畅,看起来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倒只是针对他身上的魔力。
不过,这倒也不所谓,他灵力也不差。
只不过,彦殊还是不免叹息一声,因为被吸进来这件事情他着实没有想到。
他未曾料到自己会被那股吸力,吸入其中,亦或说,他毫无反抗之力,便被那光亮所吞噬,一睁眼便是眼前环境。
常理来讲,他会被拉进某个区域,除非是他想,不然绝对不可能。
到目前为止,这世界上还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干预他的决定,但这里的确,三番两次的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里不太对劲,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貅霖,你觉的周围有什么不对劲。”
说完这句话,久久没有等到回应。
他神色微愣,才发觉貅霖现在不在他跟前,先前他让貅霖和其他人先走,如今倒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挥手一抬,火光从四周蔓延,紧接着他就看到有一抹微弱的青色光芒从他身上浮现出来,很微弱,也很熟悉。
是玄锦,
彦殊伸手去触碰那微弱的灵力,心里也多了一丝温暖,原来是玄锦来找他了。
脸上原本的阴郁神色一扫而去,嘴角上扬,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他默默的盯着那缕幽微的荧光,却想到了二人初见的场景。
彼时,他和数百位弟子一样,跪在灵台池下,心中满是憧憬与好奇,甚至还有几分害怕和迷茫。
当年他入天云宗时,玄锦就已经是宗门大师兄了。
初来乍到总会是充满好奇的,他当时也是这样,所以当他抬头向上望去,第一眼便看见了玄锦。
现在想想,或许是命运使然,他当初的的第一眼,就将他深深刻画在自己的脑中,再也挽回不掉。
他屹立在高台之上,身着一袭素色衣袍,如仙袂飘飘,仿佛将他的整个人都衬托出了几分神性。
头顶发丝如墨染的幕布般乌黑亮丽,半扎半垂于脑后,随风轻轻拂动,眉间那一抹朱砂红,犹如傲雪寒梅,增添了几分傲然之气。
只是,当他目光瞥向一处时,眉头又微微蹙起,眸中透着几分道不明的悲痛之色,可偏生身上那股子高傲不允许他脆弱,他便只能压制住自己的不甘与落寞。
他那是很惊讶,
他想,是什么让这般看似完美之人,露出这般神色。
他觉得好奇,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的却是另一个神情淡漠的男子。
不同的长相,同等的角色,但都是那般疏离和淡漠,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又仿佛什么都与他有关。
那个时候他想,难道仙人都得是这般看似孤傲,又长得好看,才行么。
天云宗的台阶可不好上,灵台池的地砖可不太平,他前世的拜师之路可不好走,他能拜入褚嬅门下,也纯属机缘巧合。
当时和他一起入门的另一个人,就是白玖,白玖行五,他行六,其实最小的那个弟子原本是他。
要说白玖这个人,本身和他的确也没什么仇怨,但要说完全没有仇怨,倒也不是。
前世他被天云宗除名,后落入魔族之手,全部拜他所赐,也是因为他,他才发现了自己身上隐藏的魔族血脉,说起来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这个白玖当初可没少打压他,所以这一世在他的暗箱操作,白玖成功被挤出了内门弟子的名额,也算是彦殊对他的仁慈了。
正儿八经说起来,说他是褚嬅的弟子,也有点说不过去,先不说他拜师不过三月就被除名,褚嬅与他之间也更是没有师徒之情。
恐怕他都不记得了吧,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对于那个习惯站在高台之上,追逐另一道身影的玄锦来说,可能不能适应站在底下,站在泥潭之中仰望他人吧。
玄锦不由的打了个喷嚏,到底是这里的环境太干,导致他的鼻子有点痒,不过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离彦殊越来越近了。
这地方看着挺大,实际上走起来也是挺大,而且先前他以为这不过就是一座地宫而已,但走着走着他就发现了不对劲。
这里的空间是交叠的,越往里走就能看到无边的延伸空间。
说句实话,这么大的空间,如此空旷,寂寂无声,若是个胆子小的,怕是早已经吓得不得了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刚才往里面走的时候触碰到了某个机关,只要他每踏出一步 脚下的石板就如同追光一般跟随着他,那道光亮沿着他的脚步一直蔓延。
这倒是给他省点灵力了。
不过这画面看起来也着实透着几分古怪。
常有书卷记载,有步步生莲者,每踏一步便是一朵莲花,可从未见过有步步生光者,想来定是这个地方有什么特殊构成的缘故。
“去吧,青莲。”
青莲在剑鞘中发出嗡嗡的共鸣,不等玄锦再度吩咐,他便直接飞离剑鞘,顺着那股微弱的灵力飞去。
与此同时,青莲周身散发的青绿色光芒,亦如指引方向明灯,快速的朝着彦殊坐在的方向飞去。
“师兄。”彦殊率先看到青莲身上泛着的光芒,他很快认出这就是玄锦的青莲剑,然后顺着剑飞来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他心心念念向他走来的人。
明明二人之间,也没隔多久时间未见,可他彦殊就是觉得有许久没看见对他了。
看到他一个人默默的站在这里,玄锦四处张望了一番,然后疑惑问道,“只有你一个人吗?”
彦殊四下也看了一下,疑惑道,“还有什么人吗?”
玄锦微微摇头,他还以为慕离和他在一块呢,那看来慕离要不就是还在地面上了,要不然就是被传送到其他地方了。
“不过,师兄知道这个地方是哪里么?”
“不知道。”他也是头次知道这个地方,并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个地方着实古怪,再结合那股莫名的波动,还有他们被一股莫名的吸力给拉下来,然后就到了这个地方。
“好吧,我以为师兄会知道些什么,那师兄是从哪边过来的?”彦殊问。
显然,玄锦是从别的地方过来的。
从他感知到玄锦在用灵力产生共鸣到现在,最起码过去了一个时辰,他要不是距离他特别远,要不就是遇到了什么东西,耽搁了时间。
哪个地方,要说方向他可记不清,但,“我从地宫的入口进来,门口的地方有一个巨大的三足金乌神像。”
很巨大的神像,所以他印象很深刻。
“三足金乌?”彦殊重复了他的话,语气有几分严肃。
玄锦不解的望向他,三足金乌有什么不妥么。
“如果师兄没看错的话,那这座地宫最起码有上万年了。”
上万年,保存如此完好的地宫,属实罕见。
“你如何知晓?”
玄锦疑惑的望向他,他在某些事情上,的确有着非同寻常的认知和了解,有些东西要不是他诉说,玄锦从来都不知道。
“金乌是神的使者,如今最后一只金乌消失的时间距今也有万年,所以我猜测他是万年之前的。”
这个解释倒是有道理,玄锦点点头,如果是万年之前的神殿,那这里会有什么呢,那股波动又是来自于此么。
“走吧,先去周围看看,有没有能够出去的办法。”
他们所在的位置现在是处于地宫的某个角落,根据他刚才一路走来的观察,他现在应该还在外围,并没有走到地宫中央的位置。
说实话,要先认清方向,知道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在哪里,的确有点为难他们了。
就算他刚才一路走来,怕是不少地方记不得如何走了,更别提回到他进来时的位置了。
来回转了几圈之后,两个人居然真的逛到了入口处,那座巨大的石像下方。
彦殊站在石像下,抬头看着这座足足有十几层楼高的石像,也是惊叹不已。
这么高,这么大,而且雕刻的这么精细的石像,显然不是普通人类能做到的,这里面又有没有神族的手笔呢?
不过有一件事情他现在几乎可以确认了,他之前之所以感受到身体里的魔力被一股力量压制,大概就是因为此地的特殊性。
能压制魔力的,自然只有神力了,这座地宫之中一定有残存的神力,或许就在这座巨大的三足金乌身上。
他用手触摸了石像,带上了些许的灵力进行探查。
果然,在他灵力调入石像内部之时,就立刻被吸收了。
神力的本质由灵力组成,所以二者有互通的地方,这座神像吸走了他的灵力,说明他里面蕴藏着什么。
或许只要输入足够多的灵力,就可以开启这里面的某样东西。
用他的灵力倒不是不行,只是他身上毕竟还有魔力,灵力也不够纯粹,所以,“师兄,这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
听到他说这个话,玄锦立刻走上前来,疑惑道,“这里面有东西?”
“嗯”彦殊点点头,“我刚才试着用自己的灵力探查,却被石像吸收了,所以我想,这里面应该有什么东西。”
还有这事。
玄锦试着将自己的灵力,也输送至石像内部,果然,他的灵力在接触到石像的那一刻,便直接被吸收了。
于是,他调动自己半数的灵力,源源不断的往石像中输送。
而,随着他灵力的一点一点输送,整座地宫神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原本黑暗如墨的地方,瞬间变得光芒万丈,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辉,犹如一颗绚烂的明珠。
这才是这座地宫,亦或是这座神殿的真实容貌吧,气势恢宏,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威严和庄重。
谁能想到他输送的灵力,竟成为了点亮这座神殿的神奇媒介。
历经千万年岁月的神殿,终于在他们面前揭开了其神秘的面纱,展示出它原本真实的风采。
“师兄你看。”
彦殊手指的是原本三足金乌的石像,此刻却不能用石像来形容它,因为他已经褪去了石头的那层外表,露出了原本的神色。
金色的,耀眼夺目的金像,和刚才那幅灰扑扑的石像,简直判若两像。
原来如此,难怪子书无桁非要让玄锦来这里,恐怕这个地方才是他们真正想让玄锦来的地方吧。
之前他们感受到的异常波动,想来应该是钥匙碎片散发的能量,再结合这座神殿,那钥匙的碎片就一定隐藏在这座神殿之中。
“你看,那个牌匾上的字是不是发生了变化?”玄锦记得他刚来的时候,那牌匾上的字明明是他看不懂的文字。
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个时代的文字,可是现在上面,却赫然写着,[三青神殿],四个大字。
除此之外,这里的每座宫殿都在一瞬间全部点亮了灯,那架势好似是在邀请他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