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玄锦提出,要去所谓的案发现场之时,这位县令爷不由得瞪大了双眼。
“殿,殿下的意思是要去现场……”
他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不是说好了这些事情与他无关了么,他自己又主动扯上来做什么?
难道这些事情不是他所为?
他现在又要调查什么?调查自己犯罪的证据?
别说县令不可置信,跪坐在地的康夫人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说这话什么意思?
玄锦的态度不容置疑,既然如此他又不好多说什么,他要做什么自己亦没什么理由拒绝。
就算到后面发生了什么,左右不过都是他自己的缘故,他又阻止不了。
好在城郊离县衙并不算远,步行过去不过一刻钟,所以也没有费多长时间。
不过康夫人似乎并不相信玄锦所言,也依旧觉得他这番是在惺惺作态,但碍于对方身份,以及跟着的一大堆人,她并没有直接出言反驳他。
而那些原本等着看热闹的百姓,一听他们要到现场,便纷纷散去,不愿再留。
实在是死过人的地方阴气盛重,他们可不敢随便踏足,不过如此甚好,人多了反而是件麻烦事。
此地位处城东,虽是郊区,却不算多么偏僻,也不知住在此地的百姓是不是都得了消息,这大街小巷的竟是半个人都没有。
“你在何处见到了康老爷的玉佩和遗骨。”
康夫人微蹙眉毛,抬手便指了一条小路,她脸上的情绪复杂万分,眼底神情满是哀怨,天晓得她看到自己丈夫玉佩的时候,心中是何等悲痛。
玄锦踏步向前,果然在她所指的方向看到了残留下来的蛛丝马迹,她应该是让人把骨灰都都收集了起来,因为地上并没有残存多少灰烬,只留下丁点烧灼的痕迹。
他修长的手指,轻撵这些被烧灼后留下的痕迹,一眼便认出这不是普通的火留下的痕迹,寻常烧灼的痕迹大多是黑褐色子可这里却残留一丝褐紫色,虽然颜色很淡,但却能一眼所见。
出现这个结果,要么是里面的东西未燃烧殆尽,要么就是燃烧的火焰有问题。
但这显然不是因为未燃烧殆尽产生的。
“大师兄,这真的是火烧的痕迹么。”
见他一直专心致志的看着,慕离也蹲坐在他旁边,陪他一起看了起来。
不过,对于他问出了这个问题,玄锦先是轻轻摇头,而后又重重点了点头。
慕离一时不明所以,他这算是回答还是去没回答,还有这不就是火烧的么,为何要摇头。
疑问的话还没问出口,又听玄锦向他解释道,“是被烧后留下的痕迹,不过不是一般的火。”
他一头雾水,什么叫做是被烧留下的痕迹,却不是一般的火?
见他一脸懵懂,玄锦下意识想出口训斥他,平日里功课都学到哪里去了,但一想到之前他为自己说话,又将这句话压回嘴边。
“我且问你,被火烧灼后的东西通常都呈现什么颜色?”他真是难得有如此耐心。
慕离挠了挠脑袋,不明白他为何会问起这个来,于是便老老实实的回答,“应该都是黑色的。”
“那这个是什么颜色?”
慕离瞬时凑近了些,然后一脸诧异道,“这是紫的,还是褐色?怎么会是这个颜色?”
“那我且再问你,什么情况下东西被燃烧后,会出现其他颜色。”玄锦头次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夫子一样,一点点的教对方东西。
什么情况下,他好像在哪里听过。
慕离一拍脑袋恍然大悟,“一般是没烧干净,之所以残留这个颜色,是因为尸体未完全烧干净。”
显然他不是个合格的学生,玄锦忍住想翻白眼的动作,深呼一口气,而后道,“你再仔细想想,除了直接放火之外,还有什么能够直接燃烧?”
“火符、火属性灵力、还有……,还有魔族使用的魔焰?”一瞬间他仿佛抓到了什么重点,魔族,两个字在他脑海久久徘徊。
众所周知,五行为金木水火土。
而修行之人的灵力,大致也分为五类,也正是因为五行的缘故,所以他们的灵力会受此影响,呈现不同的色彩。
但唯独有两种颜色,不会成为灵力的色彩,那就是黑色和紫色。
黑色和紫色向来都是魔气的象征,这片呈现褐紫色的痕迹,并不是因为物体未燃烧殆尽,而是因为燃烧他的东西中夹了杂魔气,所以才会呈现这种颜色。
虽然魔族这些年已经低调了许多,但是也不能排除他们在预谋什么。
“大师兄,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康老爷是被魔族的人杀了的,还被魔焰所烧,才会残留这样的痕迹。”慕离肯定道。
倒还不算太笨,这明显就是由魔气燃烧留下的痕迹,而且这股魔气还让他十分熟悉,与他上次在边陲森林遇到的那股魔力,有些相同。
难道这股魔力的主人一直在他附近?
这县令原先想听听他们都在说些什么,前几句没听清,但慕离的这句话他着实听了个清楚。
这好端端的怎么又和魔族扯上了关联?
“恕下官冒昧,靖安王是否探查出了什么,能否告知下官?”县令听他们说话,着实有几分云里雾里。
玄锦刚想开口回他,却听慕离抢先一句道,“探查出这位康老爷的确不是我大师兄所杀,而是被魔族的人迫害了,这个残留的痕迹足以证明大师兄的清白。”
听他这番话,康夫人立刻冲上前去,仔细端详他口中残留的痕迹,也没看出什么特别,只觉他们在撒谎,瞬时眼眸一片猩红,质问他,“什么意思?这痕迹怎么证明?”
于是乎,慕离又将之前的那番向他们解释了一通,但是康夫人明显还是不相信,不停的在质问道,“要是你们当中有人修了魔气,岂不是就可以留下这样的痕迹了。”
玄锦简直气笑了,“没有这样的可能,自古以来,灵力和魔气不可能同时存在在一个人身上,因为这二者不能共存。”就像仙魔两立,这两种也是不能共存的。
不能共存么,听到玄锦的这句话,彦殊不由的摸了摸鼻尖,若他知道自己不仅能共存,还能融合,肯定会颠覆他的认知吧。
可康夫人仍然不相信,还想拉着他们挨个试一试,这又有谁会理会她的无理取闹。
“这里居住了这么多人,你若是还不相信,找附近的人打探一番,指不定有目击证人。”此道虽是小道,但也着实称不上偏僻。
若是凑巧,说不定真有人能看见些什么呢。
要他说,这个康夫人还真是矛盾,他看起来与她那丈夫恩爱有加,情深不移,可一个真心爱丈夫的女子,怎么可能会容忍他日日往青楼之地反复。
可要说她不爱她丈夫,却又为了他的事情,状若痴癫,对旁人的话深信不疑,认定自己就是凶手。
康老爷之死,暂且算不到他头上,可醉仙楼失火一事,以及他用雷劈齐王一事,却实实在在的是他所为。
此等之事若不好好解决,恐怕后面不知道要给他扣多少罪名。
他首先要去的,便是那齐王府。
既已经将身份拿出来说事了,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了,他便以靖安王的身份亲自去拜见那齐王。
今日大堂之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齐王府自然也是消息灵通的,在得知玄锦到来的那一刻,齐王府的王管家立刻就上前迎了过来。
“见过靖安王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齐王虽然也是个王爷,但却是个异姓王,而他面前的这位靖安王不仅是当朝皇子,更是圣上亲封的亲王爷,身份比起齐王更是高出不少。
“你家王爷如今怎么样了。”他那道天雷虽劈到了他,可到底还是留了些分寸,不致命却足够他伤一阵子。
他家王爷怎么样了,他自己难道不清楚么。
“劳烦殿下记挂,王爷如今已经醒了,只是伤势严重暂且无法出来迎接殿下。”
醒了就醒,毕竟有些话还是要和他讲清楚的。
“带我们去见你家王爷。”
王管家先是一愣,神情有几分不情愿道,“这,这需先请示我家王爷。”
“那你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进去请示你家王爷。”这句话是慕离说的,难得借大师兄的威风,能够狐假虎威一番,又怎么不抓住这次机会呢。
王管家朝他深深看了一眼,而后便派人下去禀报了,直到回来的人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这才毕恭毕敬的将人迎了进来。
恐怕齐王自己也没想到,那日他看上的人居然会是靖安王。
如果,这被裹的像粽子一样的人是他们口中的齐王的话,那么那天大师兄到底是有多么生气,已经十分具象化的体现在他面前了。
“靖安王殿下,本王此番不便相迎,还请恕罪。”望着这张他做梦都难以忘记的脸,心底的恨意再度燃起,都是他害得自己这番模样。
见他心有不甘,玄锦却是轻笑一声,转而让他们先行离去,因为他还有话要和齐王单独说。
听到玄锦要让他们出去,王管家还有几分担心,是齐王下令让他出去之后,这才跟着出去的,但却时刻留意着房内的动向。
“先前那日不知是殿下,多有冒昧,还望殿下恕罪。”这里面的冒昧二字,说的有够轻描淡写,齐王心中本就愤愤,就算知道对方身份,可心底的那口恶气依旧未出。
见到如此这般,玄锦也不生气,而是收敛神色,转而道,“比起希望我赎罪,其实你更恨不得能够杀了我吧。”
他们从齐王府出来之后,慕离还巴巴的问他在里面和齐王都说了些什么,他也好奇玄锦找齐王要做什么,也更想知道那日齐王到底做了什么,才惹得玄锦如此生气。
玄锦都没有回答他,转而带着他们又去了醉仙楼,他现在要去处理第二件事情,顺便再找一人算账。
可能是没想到玄锦会突然出现,陈鹃脸色不善,却也不得不出来迎接他们。
“哟,这不是靖安王么,今儿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了。”她声音丝毫没有前几次玄锦来时的客套,反而一脸的戒备。
她如今看到玄锦能有什么好脸色,要不是碍于他的身份,他便直接将人赶出去。
因为只要是看见他,那就准没好事。
玄锦却不以为意,反道,“我以为陈妈妈是聪明人。”
陈鹃面色一隅,转为问道,“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陈鹃冷笑一声,以为她听不出来,他是变相说自己蠢呢,“奴家愚笨,还请王爷明示。”
没理会她这句话,他率先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待他四周环顾一圈之后,却并没有看到那个人。
“王爷这次又是在寻谁?”见他这般四下打量,她语气中难免有几分阴阳怪气。
玄锦冷眼看她,语气染上几分寒意,“枉你活几十年,被人耍了都不知道,还真是活该。”
陈鹃面上先是一僵,又露出几分不解,“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被谁耍了?”
一个蠢妇,居然到现在还不明白自己被谁给耍了,不过他也不介意给她点提示就是了。
“我记得你手底下有个叫翠烟的姑娘,那日我与子书无桁交谈时,是她在旁伺候的,对吧。”
翠烟?他好端端的提起翠烟做什么。
没等她想多久,她便想清其中关巧。
而这时,玄锦又再度事实加了一把火,“那你怕是还不知道,今日她在公堂之上亲口所言,是你将人送错房间,更是你害得齐王如此下场,齐王现在对你可是痛恨至极呢。”
陈鹃大概不清楚翠烟早上在公堂对证之事。
“你说的这些,可都是真的。”陈鹃脸色苍白如纸,她从来没想过,一个养在自己身边的丫头,居然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那你不妨亲自问问你家那个丫头,哦,她应该从早上就没回来过吧,你现在就算是想找人,恐怕也是找不到了。”
果然,在玄锦提出这句话之后,陈鹃立刻让人去寻找翠烟的下落,然而连个影子都没找到,没人知道她是何时出去。
陈鹃脸色苍白如纸,如果之前的一切都是翠烟这个死丫头的杜撰,那自己不仅得罪了大人以礼相待的客人,还得罪了齐王殿下,甚至还会因此被大人厌弃。
一想到她都做了些什么,她就面色铁青,颤抖着说不出话来。
而玄锦见状,却是带着其他人离去。
恐怕今日是找不到那人算账了,醉仙楼这个地方也没有必要再来了,一个已经被抛弃了地方,也没有再来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