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从哪年开始,这岛上突然有人居住,原本鲛人们也不在意,仍是往岛上来饮酒,醉在泉边,可是醒来后总会发现,有鲛人失踪。
原来鲛人们有一特性,在陆地上时,能如人一般,生出双足行走,入海时,双足便会变为鱼尾。
一旦喝醉了,神志不清时,双足也会化作鱼尾,露出半人半鱼的本来面目。
随着失踪的鲛人越来越多,鲛人们渐渐不敢再随意上岛,可那酒泉佳酿实在勾人,让鲛人们馋得抓耳挠腮,总有鲛人耐不住,壮着胆子上岛,然后一去不返。
当然,也有鲛人运气好,喝完醉完,仍是回去了的,可因为全程醉醺醺,到底说不清发生过何事。
自称阿玲的鲛人下半身的鱼尾缩进衣服里,此时已经化成了双足。
“在鲛人国,大家都说不敢再来,可岛上酒泉的美味,实在令人难以忘怀,又想着,不一定就那么倒霉……”
哪知道嘴馋真的会要命呢。
她抽泣两声,以手捂脸,手腕上扣着的锁链随之擦擦作响。
顾娇这时发现,在两人一侧,放了两只碗,可以闻到酒香扑鼻,大约是那酒泉之水。
她皱了皱眉,想来他们是打算即便两人醒了,口渴难耐,自然无法抗拒碗中美酒。而这酒喝下去就会醉倒,只要一直在醉酒的状态,也不怕她们伤人,只等有船经过时,将她们卖掉。
如此看来,什么揽风,什么三千日,五千日,全是李翁信口雌黄。
岛上确有奇景。
毕竟是风神必经之路,又是东海上的岛屿,有点奇遇,并不稀奇。
而李翁几个,也许最初出海时,的确是为了寻找仙缘,求得自身正道。
可发现这唾手可得的财富时,他们就忘了,当初是为何出海,又是为何上岛。
连人都不做,又如何能成仙呢?
世人常说东海鲛人凶恶,以歌声诱人,然后捕食吃掉,可现在看来,这传言与实情,恐怕大有出入。
若是鲛人真的如此凶恶,为何又能轻易被人捕捉贩卖,凌虐致死。
倒是垂泪成珠,确有其事。
顾娇正将那捧珍珠堆在阿玲面前,就听她问了一句,“敢问娘子出海是要去哪里?阿玲可为娘子带路,求娘子救我们出去。”
顾娇抬眼看了看她,道:“我们要去找度朔山。”
“度朔山……”阿玲皱了皱眉毛,摇头道:“我不知道。”
“但是,我们的女王一定知道!她去过很多地方!”她又急急道,“求娘子救救我们,这些,都给娘子。”
说着,她抓起地上的珍珠,塞进顾娇手中。
顾娇将珍珠仍旧放在她面前,道:“我不要这些,你自己留着。”
说罢,竟然起身,径直走了。
也不管那鲛人在身后哀哀哭泣。
等走上台阶,扳回机关,将地板复原,宁宁仍守在那里,一动不动。
外面的人也还未醒来。
于是二人收拾了鱼肉,抽走筷子,只当做今日从未来过。
李翁与启明二人晚间回来时,发现屋里元邱公昏睡未醒,脸色大变,忙冲进内室,打开了地板下的暗道。
李翁下去一看,发现两只鲛人仍在昏睡,盛酒的碗已经空了,才放下心来。
隔壁的胡小郎君仍是在山上站了一天,一切如常。
虽然一切如常,但李翁心中总觉得不安,好在今晚苍老大就会带船来,他可以将两只鲛人立即出手。
方才在下头,看到地上散落无数珍珠,那鲛人应该是中途醒过一次,喝了酒,又醉过去了。
可惜今晚就要脱手,不然关在下面,还可以叫她们多哭几回,不晓得能攒出多少上好的东珠出来。
说来这些鲛人真是愚蠢,明知喝了酒泉的酒会醉死,仍是要巴巴的来喝,可不就是天注定让自己发财的吗。
四十岁那年,自己决心出海修仙,丢下家中妻儿,买了船,往东海而来。
在海上漂泊了一年,也没遇见过半个神仙,反倒是雇来的船工一病死了,而自己一人并不会驾船,船在茫茫大海中失了方向,被风吹到这座岛上。
当时还以为小命休矣,却没想到这岛上居然有同道中人。
从元邱公那里,他知道了这岛名揽风岛,因为风神从东方来,必然会经过此岛,站在岛上的山顶,便可以一睹风神仙姿。
且此岛也十分神奇,有会喷美酒的泉水,且一年四季,都有鲜果可食。
简直是神仙境地。
他心中大喜,笃定自己真有仙缘,于是决定留在岛上修行,又跟着元邱公学习了御风术,多年修炼下来,略有小成。
可也就仅尽于此了。
日日见到风神经过,也不能得半点儿仙缘,不是因为偶然发现了这笔大财,谁耐烦住在这岛上。
酒泉再美,果子再甜,也要腻味。
等那胡郎君磨个一两年全无进展,再来找自己的时候,便可以传授御风术为交换,或是以他妻女威胁,拉他入伙,日后也不必再干这苦哈哈的力气活。
等钱攒够,再与范老大买条船回去本州,凭自己的本事跟钱财,还不能成个一方霸主吗?
他这样打算着,脸上露出笑来。
当晚,他与启明公两个,一人扛一只鲛人,往海边而去。元邱公已经醒来,因是与范老大见面交易,他不太放心,也与二人一道去。
二人年纪虽然不小,因常年修炼,倒是比一般人强壮许多,肩上扛只鲛人,也不觉得辛苦。
“可惜我等的御风术还不精熟,否则也不必如此辛苦。”启明公扛着鲛人,叹了一句。
“只要勤加修炼,总有精熟的一天。”李翁安慰他。
“我今日竟会睡着,真是奇怪。”
元邱公百思不得其解,他修炼多年,早已欲望淡漠,今日不说睡着了,还做了个古怪的梦,梦见新来岛上的那位胡郎君家的娘子与女儿,两人送了一大盘鱼来给自己吃。
而自己竟在梦中被那鱼勾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很是丢脸。
梦里馋鱼的事,他也不愿说出来,免得被另外两人耻笑。
“只是睡一觉罢了,不是什么大事,元邱何必在意。”
李翁又安慰元邱。
全然没有察觉,他们三人身后,跟着另外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