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孤注一掷,换来的,是圣上经久不衰的宠爱。
其实对于宸贵妃争宠一事,“掌命人”是坚决反对的。
掌命人那时候还是个年轻小伙,他只比宸贵妃大两岁。而他之所以能规劝宸贵妃,是因为他一手北离秘术玩的出神入化,稳坐天虹教第二把交椅。
宸贵妃不知道她父皇用什么手段让掌命人愿意留在天虹教,但,当时她父皇与掌命人也只是合作关系。
按理说,她父皇当年被刺杀,掌命人就已经可以脱离天虹教,不再效命天虹教新主。
但掌命人留了下来。
宸贵妃有时候会想,可能是父皇用什么手段拴住了他吧。
「音儿,阿音,不要以美色侍人,这样不长久。」
你说的倒轻巧,宸贵妃当时严重缺乏睡眠,脾气爆得不行,有种你连着一个月不睡觉试试!
后来,宸贵妃也不记得自己骂了什么,只记得那一天,他们俩不欢而散。
现在回想,宸贵妃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他眼底有难言伤痛。
但那是为什么呢?
可能不愿看到故人之女低下头求人吧。
总而言之,宸贵妃承宠生下蒋眠后,便很少再与掌命人有联系。直到蒋眠长到十三岁附近,而北离圣子一个接一个死光之后,宸贵妃终于想起来那个诅咒。
时间一晃过去十几年,宸贵妃对于哥哥的恨仍旧浓重,但对于自己坐皇位一事已没有那么执着。
当年她还是个青春少女,如今已然是中年人妇了。
这大渊皇宫这些年,雄心随着青春俱灭,反而那仇恨似附骨之疽,它慢慢生长,将宸贵妃自己变成之前自己认不得的模样。
她发疯般想将那人从皇位上拉下来。
并且,她平等地憎恨每一位北离圣子。因为但凡有一位圣子存在,圣女就很难跟他们竞争,从而无缘皇位。
然而命运弄人,她自己诞下了一位北离圣子。
对这个孩子,她是又爱又恨。她把自己对圣子哥哥的憎恨,都转移到了这个孩子上。蒋眠刚出生不久,她就给蒋眠下了一死生——一种能让人生不如死的剧毒毒药。
但她同时又是爱着这个孩子的,抛开别的不说,这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历经千辛万苦诞下的孩子。
而功利点讲,在北离,圣子登基的概率总会比圣女大。
当北离当今的圣子都死绝后,自己手中仅剩的圣子蒋眠,将会是她接手北离皇位的最大底牌。
北离圣子死绝,没有圣女,这时候她带着圣子蒋眠回归,还有谁,敢阻挡唯一的圣子称帝?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蒋眠能熬过十五岁生辰的坎。
为了保住手中最大的底牌,宸贵妃也是豁出去了。
她找到掌命人,恳求他告知破解诅咒之法。
她本以为掌命人不会答应,即使能够给她方法也不会那么轻易,至少会让她吃点苦头才知道答案,没想掌命人极其爽快地告诉她——
这诅咒没有解法,但有缓解的方子。
十五生辰之前,让生父给他取表字就是一个方法。
毕竟当年,也是用大渊皇帝血下的诅咒,如今用他取的表字冲一下,或许会有效果。
还有一种,便是给蒋眠下剧毒。不过这种风险更大。
剧毒恶咒两相冲,若蒋眠没有死的更快,就是有一丝生机。
听到此方,宸贵妃无比庆幸自己早早就给蒋眠下了一死生。
听到蒋眠体内有一死生,就是掌命人,也惊愕不已。
他先是眼睛轻轻睁大,随后便是不自觉微笑起来,一次次点头:“这孩子,是个可造之才!”
他执意要收蒋眠为徒,将毕生绝学传给他。
而蒋眠只跟他学了一年多,就在宸贵妃“刺杀失败”后,神秘失踪。
他可能是真与北离方面联系不上,亦或是反侦查意识太强,总之,在那一年内,他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天虹教遍寻不到。
就连掌命人,也没法找到他半分,只能通过他的系命圣珠得知,他人尚安好,无大碍。
一年后,蒋眠又神奇般地自己出现在天虹教视野中。
他一出现,就被北离方面恭敬迎回去,奉为北离之主。
“眠儿,”宸贵妃轻轻开口,拉回了蒋眠思绪,她轻轻用手梳着蒋眠头发,眼神温柔,“北离现今那个狗皇帝命不久矣了,为娘已经联系好人,让北离明日便与大渊开战。”
她轻轻抬起头,眼中有着十几年来未出现在脸上过的痛快:“虽然那个狗皇帝着实可恨,但,眠儿,你千万要记住,北离,是咱们的家,大渊,才是咱们的敌人!”
蒋眠无力辩驳,只能抬眼看她,眼中,竟有他自己都未察觉的不舍。
“眠儿,”宸贵妃面含微笑,“你可记得,你的使命是什么?”
“……”
“嗯?”宸贵妃为他梳头的手一停,她声音发寒,指甲深深嵌进了他头皮里,“眠儿,你忘了?”
“儿臣,”蒋眠眼神几乎可以说的上是在哀求了,此刻,他并不是怕宸贵妃对他做什么,而是,对他心爱的阿薇做什么,“不敢忘。”
“说来听听。”
宸贵妃手上力道松了,眼中也变得柔和了些。
“倾覆,大渊,”蒋眠说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像是因为忘了在勉力回忆,又像是因格外憎恨而咬牙切齿,“振兴,北离,一统天下。”
“很好,”宸贵妃轻轻点头,轻轻端起旁边茶杯,啜饮一口,她看下蒋眠,用眼神示意一下另一个茶杯,“别干站着,你也喝茶。”
“母妃,”蒋眠拧着眉头,此刻,他心乱如麻,哪还有心情喝茶,“儿臣,有一事相求。”
宸贵妃此刻心情大好,她眉眼中都洋溢着笑意:“说说看。”
“儿臣恳请,”蒋眠拱手,身子轻轻下拜,“母亲让北离方面,晚一日出兵。”
宸贵妃瞳孔骤缩,看上去难以置信:“眠儿,不可胡闹!”
“儿臣没有闹,只是恳请母妃让北离方面迟一日出兵,只迟一日就好!”
“为什么,为什么偏生是晚一日,”宸贵妃慢慢放下茶杯,眼睛全是冰冷,“你不要告诉我,在这大渊,有了让你难以割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