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头发散乱,身上血痕遍布,唯眼睛极亮。
但不是兴高采烈的“亮”,而是目眦欲裂般的“亮”。
“怎么,”谢世安接过身边手下递来鞭子,身子微微俯下,居高临下审视着他,眼中有几分戏谑,“被说中身份,急眼了?”
男子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却是将眼睛一闭,拒绝回答。
“我问你,”谢世安再次开口,声音不容置疑,“你是不是受玄天剑宗之人指使,来将军府盗取这玉兰枝的?”
听到“玄天剑宗”,黑衣人身子猛地一震,随后便颤抖起来,像是不可抑制般。
“哦,看来的确如此,”谢世安声音再次悠悠响起,这次倒多了几分漫不经心,“那么,他可有告诉你,来取这玉兰枝,是为何啊?”
“我不知道,”那人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进过水,硬是透出几分苍凉,“我只是收了他的好处,替他办事而已。”
“哦?”谢世安眯起眼睛,身子朝那人方向微微倾斜,尾调上扬,“那个人给的东西,能让你一个掌门看得上,甚至不惜生命代价都要拿到。他应该不是玄天剑宗的小角色吧?”
那人闭起眼睛,低下头,再次不说话了。
“能指挥得动你一个掌门,难不成,”谢世安附在男子耳边,声音如鼓点般敲打那人耳膜,“那人是玄天剑宗的宗主不成?”
听到“宗主”二字,男子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哦,看来他真是玄天剑宗宗主了,”谢世安直起身子,懒得再与这人多掰扯,“你说,他会派人来救你呢,还是会把你当弃子,毫不留情的抛弃掉,然后扶持另一人上幽灵门掌门之位啊。”
“你,”男子忽地抬起头,神情激愤,“你休要含血喷人!”
“我含血喷人,”谢世安嘴角勾起一抹笑,露出几分嘲讽,“李掌门,怕是你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吧。”
谢世安顿了顿道:“怎么,你还以为你俩情比金坚,他舍弃一切都要来救你啊?”
“他若真对你这么这么好,为何你被拷打成这样,他都还没有动静呢?”
“蒋宗主,一定有别的安排,”男子紧紧咬牙,怒目圆睁,每个字都像从牙缝中挤出来一般,“我相信,他不会放弃我的。”
谢世安瞳孔猛地一缩,玄天剑宗宗主姓“蒋”?
要知道,“蒋”可是大渊国姓。
姓“蒋”之人,大多都与皇室脱不开关系。
“李掌门,”谢世安语气轻松,像与他闲谈一般,“这个蒋宗主是给你许诺了什么好处,让你能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好处……”李掌门低头思索,口中喃喃自语,“蒋宗主给的好处……”
谢世安也不急,这李掌门能知道玄天剑宗宗主姓“蒋”,他与玄天剑宗宗主的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本来都打算放弃这人了,现在看来,他还有深挖的价值。
那么,还是让他在这水牢里多待几天吧。
济世堂。
谢咏薇下马车,春梅叩几下门,向内里喊道:“开下门,是小姐来了!”
“诶,来啦!”
内里伙计热情应答。
木栓被抽开,“吱呀”——
济世堂大门缓缓向内打开,显出内里光景来。
“哎,小姐,”伙计搓着手,抬眼瞧了下谢咏薇,便即刻低下头,避开与谢咏薇对视,“您可算来啦。”
谢咏薇轻轻挑眉,看来小陈那事儿,对济世堂伙计敲打力度还是挺大的。
“放心,”谢咏薇侧身,亲手牵过身后女孩,“咏薇不是那般不明事理之人。你们若真做出背主之事,我不会轻饶,但你们若是没做,我也不会给你们扣罪名。”
“喏,”谢咏薇瞧那女孩一眼,神情温柔,“这是小陈的女儿,我替他找回来了。”
“孙哥哥。”
小女孩怯生生喊道。
“啊,”伙计看到女孩脸后,眼睛都亮了几分,“是小豆子!”
谢咏薇倒也不意外,毕竟小陈和小孙二人的身份背景,她都仔细调查过。
两人自小是邻居,又同时进入将军府做事,情谊非一般人可比。
谢咏薇曾听过传言,此二人相见如故,已结拜为异姓兄弟。
“小孙,”女孩一下扑进小孙怀里,谢咏薇嘴角勾起笑意,顺水推舟道,“小豆子既与你如此投缘,往后,她就拜托你了。”
“呜呜,”小豆子被小孙抱起,在他怀里蹭着,不停呜咽,“孙哥哥,阿爹他没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谢咏薇轻轻别过头,她有些不知如何与这孩子解释小陈之死。
小豆子太聪明,加之被玄天剑宗之人绑架,可能也见过不少他们处置人的方式,以致心智快速成长。
什么“你爹去了遥远的地方”这种鬼话,已经骗不了她了。
“小豆子,”小孙轻轻拍着她后背,眉毛皱着,瞧着也有几分为难,“你爹爹他还在,总有一天会和你相见的。在这之前,你就先去哥哥那里住,好不好?”
“你骗我……”小豆子捶打着小孙肩头,一下比一下无力,她哭到脱力,睡过去了。
“小孙,”谢咏薇不欲吵到小豆子,声音放轻,“你先带小豆子下去吧,这几日好生歇着。放心,你这个月的月钱,我还是照样发。”
谢咏薇心中有些酸涩,轻呼出口浊气:“替我好好哄哄她。”
“是。”
小孙一手托着小豆子屁股,一手环住她后背,向谢咏薇躬了躬身,带小豆子下去了。
“春梅,”小豆子离开她视线,谢咏薇便轻轻侧头吩咐春梅,声音大了几分,“那对池州夫妇在哪,我有事要问他们。”
“小姐这边走。”
春梅在前引路,谢咏薇在后边儿不紧不慢缀着,一面感受着清新空气,一面想着接下来要向那对池州夫妇打探之事。
济世堂后院。
“谢小姐!”
见着谢咏薇,妇人立即放下手中活计,恭恭敬敬向她行个礼。
“欸,”谢咏薇眼角微弯,“大娘可有用过早饭?”
“用了用了,”妇人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连忙将自己方才所坐小凳让给谢咏薇,还作势要倒水,“小姐您请坐!”
“不必如此麻烦,”谢咏薇摆摆手,“我此次前来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下,在你们来到京城之前,池州发生过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