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虽有心为平阳公主寻名医,但却放不下身段,只遣一使者与公主同往医仙谷。
往后之事,谢咏薇没有刻意了解,而众人也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
使者回来了,平阳公主也平安归来,只是她的病仍旧没好。
自医仙谷一事后,皇帝好像也死心了,再没有提过要为公主治好病一事,只是让太医用各种名贵药材温养着平阳公主。
此番平阳公主前来济世堂求医,以圣上对她的宠爱程度,不应不知。
那么,皇帝是默许了?皇帝也对她谢咏薇的医术如此放心吗?难道是太后向皇上夸了她的医术?
谢咏薇轻皱眉,可是太后与皇上……一向不合,厌乌及乌,对平阳公主也只是淡淡的。太后会好心到把医术高超的谢咏薇介绍给平阳公主吗?
平阳公主咳得实在厉害,嗓子也开始暗哑,谢咏薇通过公主症状,判断是着了风寒。
谢咏薇道一声“得罪”,便直接行针,在公主少商穴点刺放血。
说来也神奇,谢咏薇行针后,平阳公主忽地感到酸麻和一点痛,喉头有液体漫上,缓和了干涩。
平阳公主的咳嗽声渐小,那股猛窜上来的咳劲逐渐消失。
她看向谢咏薇的眼神带上了一丝诧异,还是轻轻开口:“有劳谢小姐。”
“无事。”
“谢小姐,”平阳公主胸口轻轻起伏,眉头紧蹙,眼中却有着谢咏薇熟悉的不甘,“我这病,可否有治法?”
“回公主殿下,公主最近应是着了风寒,肺气不宣,以致咳嗽咽痛。这个问题不大。”
谢咏薇顿了顿道:“公主先天之症较为奇特,从脉象上看,是气血两虚,以致胸闷气短,面色苍白。”
“可有治法。”平阳公主声音平静,像是经历过太多失望,已经麻木。
“回公主,有的。”
“此话当真?”平阳公主眼睛猛地睁大,像是溺水之人,忽地碰到浮木。
她本能想抓住,牢牢抱紧。
一通针灸,平阳公主满意离开。
临走前,她还特意向谢咏薇确认:“是最近两个月都需要来针灸吗?”
“回公主,是的。除针灸外,还请您按臣女所开药方按时服药。”
“谢小姐,”平阳公主微微侧头,思考片刻,“这样会不会太麻烦?”
“能为公主分忧,是臣女的福气。”
“谢小姐,你会错意了,”平阳公主笑道,“本公主说的是,每次来济世堂都需要劳动人员清道,也得让百姓避让,这样太麻烦。”
谢咏薇一怔,面上有些发烫,不过很快就消下去了。她感觉平阳公主说得有理,公主每次来,都要兴师动众,实在不妥。
“这样,谢小姐,你每日到公主府为本公主施针如何?如此,也不必每次都劳烦人去清道。”
“公主所言甚是有理。”
平阳公主稍作思考,嘴角轻轻扬起:“好,那你便明日巳时来公主府吧。”
说着,平阳公主盈盈福身:“谢小姐,有劳了。”
谢咏薇只能比她屈得更低:“公主言重了,治病救人为臣女本分,不敢言辛苦。”
平阳公主走后,谢咏薇开始认真思索。
难道济世堂真这么大,连平阳公主都闻名而来?
但愿如此。
翌日,公主府。
谢咏薇一下马车,就被门口的护卫迎了进去。
谢咏薇轻抿嘴唇,自己在公主那里已经有这么高的身份了?
她的心隐隐不安,在门口,还停着一辆马车。拉车的马有六匹,皆为良骏,门上金饰繁复,马车边上,还有着宫里的标识。
谢咏薇心下一惊,这不是平阳公主用得起的马车,公主府,现在还有别的客人。
谢咏薇猛地攥紧帕子,这样规制马车,整个大渊,也只有一位能用得起,平阳公主的父皇——当今!
谢咏薇的心猛地揪紧,当今表面上性情温和好相与,实际上喜怒无常难琢磨。
前世谢咏薇为蒋宇登位大计,刻意通过各种法子摸清圣上喜恶,想投其所好。
但,无论谢咏薇用什么方法,都探不到这位半分隐私。
谢咏薇查了许久,到最后几欲放弃,却被蒋宇告诉了一点皇帝的隐秘——圣上可能是中毒,亦或是有隐疾,总之,皇帝寿命不长了,谢咏薇没有讨好之必要。
当时的谢咏薇将信将疑,由于实在找不到,只能暂时作罢。
没成想,不到一月,蒋宇预言成真,皇帝暴毙。
谢咏薇尽力回想,那是玄正末年之事,距今还有五年之久。
那么,现在的皇帝,中毒了吗?
谢咏薇浑身恶寒,若皇帝让自己为他诊脉,自己还碰巧发现了那毒,自己是说,还是瞒?
说,皇帝隐私被撞破,她小命不保。瞒,皇帝不傻,找他人一查便知,若是欺君,她谢咏薇也断无活路。
“这位公公,”谢咏薇脚步一顿,叫住将她往内殿引的太监,“臣女突感不适,今日怕是不能为公主医病了。”
感到太监狐疑的眼神,谢咏薇连忙咳了两声,还喘了起来。
她面色苍白,此刻以帕掩嘴,更显虚弱。
小女孩美貌夺目,长眼睫因咳嗽而轻轻颤动,一双杏眸中泪光点点,像是咳出来的。
“实在对不住,”谢咏薇再次开口,声音已经带上了几分沙哑,她轻轻喘口气,有模有样地继续咳嗽,“咳咳,臣女实在是,咳咳!”
谢咏薇只恨春梅被拦在了公主府门口,若春梅还在,自己也不必亲自下场与太监掰扯。
太监久久没有回应,谢咏薇已经咳够了,她知道再咳下去,自己就要假戏真做,真病一场了。
谢咏薇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反正今日,她谢咏薇还真就不进去了,这太监能奈她何!
“劳烦公公将臣女染病的消息通传给公主,若无事,那臣女便先行告退了。”
“这,”太监眼珠转了转,透出几分精明,“可是咱家看您方才还好好的呀,怎么突然就病上了?”
谢咏薇被太监的话噎住,愣了一下,只能继续装模作样咳了两下,没有正面回答。
她低头,缓缓转一下脚步,声音微弱:“臣女的确忽感不适,劳烦公公了。”
语毕,谢咏薇再不管太监反应,默默转身,拳头攥紧,就坚定向公主府门口走去。
“平阳,这是哪位小姐啊?”
听到这个声音,谢咏薇心中一凉。
完了,想逃跑,被本尊逮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