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听着呢啊。”周俊憨笑着，“咱妈说那是我小时候做的梦，三哥你拿我做的梦，来给我讲故事，是不是想教我，要是我媳妇也做噩梦了，我就这样安慰她。”
“小俊。”
“我知道了。”周俊手搭在周胜的肩膀上，郑重说，“你放心，我会对我媳妇好的，就像三哥对我一样好。”
周胜叹了一口气。
如果当年他没把老四丢下，老四就不会迷路，淋了半夜的雨，更不会高烧不退，烧坏了脑子。
这件事像一块大石，压在他心里。
看着老四一点点长大，智商却仿佛永远定在了六岁那一年，那块大石就变得越来越沉重。
沉重到令他喘不过气来。
后来，十六岁那年招兵，他便逃离似的，离开了这里。
一转眼十八年过去了。
老四也娶了媳妇，他也想试着放下心结，走出来。
锅里的水开了，周俊给羊拌了些草料。
盯着明显比昨日精神了的小羊，周俊问道：“三哥，你说将来我媳妇生娃娃，是咋生的？也和羊妈妈一样么，但是看着羊妈妈生娃娃好疼啊，我不想我媳妇疼。”
“……”周胜不知怎么跟小俊解释，拍了拍周俊，“回去了，一会还要包饺子呢。”
除夕，这边有守夜一说。
饺子要一边看春晚一边包，等到凌晨十二点再吃。
刘春梅已经和了面，剁好了肉馅。
忙了大半天，也累得腰酸，躺在炕上休息。
周老大喝的有点多了，有弟媳妇在，不方便，便跑去他爹房间，陪着老爷子，眯了会觉。
周小虎上午输了牌，不服气，下午又拉着沈玉玊和他哥俩。
结果又被血虐，正不要玩了的时候，周胜和周俊兄弟俩回来了。
周小虎忙拉过周胜，“三叔，你咋去这久啊，赶紧快来帮我报仇，我要把他俩都画成大脸猫。”
沈玉玊病才好，又陪着小虎玩了好久，腿都坐麻了，“你们三个玩吧，我有些累了。”
话音未落，沈玉玊的额头上便多了一只冰手，冰得她一个激灵。
就听周俊急道：“媳妇，你头好烫，你又发烧了。”
“没有。”沈玉玊拿开他的手，“是你手太凉。”
周俊又摸了摸小虎的。
小虎的额头也很热。
又摸了摸小龙，小龙的额头也比他的热好多。
“哦，原来是我手太凉了。”周俊这才放心。
周小虎还没玩过瘾，小婶不玩了，便拉着他三叔又玩了起来。
沈玉玊在屋里闷了半天，想出去溜达溜达，透透气。
周俊不放心，陪着。
“媳妇。”
“干嘛？”沈玉玊走得并不快。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周俊又小声喊道，“媳妇。”
“……”
沈玉玊刚想说话，前面就传来打趣声。
“小傻子，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
街道上铁蛋吃过饭，往小卖部溜达一圈。
小卖部里不少打牌的人，有些人瞧不起他，说话里透着刻薄味。
他晃悠一圈便又出来了。
就撞见周俊再喊媳妇。
铁蛋晃晃悠悠走上前，“要媳妇干嘛？傻俊知道要媳妇干啥不？”
“臭铁蛋，你连个媳妇都还没有呢。”周俊懒得理他，拉着沈玉玊就走。
其实，小时候俩人还挺好的，经常在一起玩。
自从有一次，有人给铁蛋介绍对象，结果人家嫌铁蛋长得又黑又丑，就说了句，嫁给他我宁愿嫁给小傻子，最少看着养眼。
铁蛋不傻，就是一只眼睛斜视，生得又黑，平时也没人爱跟他玩。
除了小傻子周俊。
他比周俊又大了几岁，周俊就像是他的小跟班。
俩人玩了好几年。
自从那件事以后，铁蛋再看小傻子，就带了嫉妒心。
甚至他问小傻子，知道女人和男人有啥区别不？
小傻子却说，女人头发长，男人短头发。
他又跟小傻子说，女人蹲着撒尿，男人站着撒尿。
谁知道这家伙，跑回家问他姐去了。
后来，他就骗小傻子，说，女人是香的，不信你去亲亲，不仅香还甜。
小傻子这次还真的凑到一个女孩面前，亲了一口。
一点都不香，还把那个女孩亲哭了，跑回家告状。
他被当成流氓，被那人家的大人，堵在门口骂了好几天。
周俊从此再也不和铁蛋玩了。
铁蛋却高兴了好几天。
傻子长得再好看又有啥用，还不是傻。
可小傻子结婚了。
还娶了漂亮媳妇，一口一个媳妇的，在他眼前炫耀。
铁蛋斜着一只眼睛看人，“喂，你娘是不是教你，娶媳妇是为了点灯说话，关灯作伴，你知道作伴啥意思不？”
周俊气得脸都红了，鼓着个腮帮子，“你连个媳妇都没有，我不跟你说话。”
铁蛋截住小傻子的去路，“哎呦呦，不会连咋作伴也是你媳妇教你的吧。”
沈玉玊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她拉住周俊的手，趴在周俊耳边说了一句话。
周俊笑道：“媳妇你真聪明。”
周俊扬起下巴，叉着腰，“臭铁蛋，坐门墩，哭着喊着要媳妇，媳妇在哪，左边没有，右边也没有，”周俊又哼了一声，“臭铁蛋，你再嚷嚷也没媳妇……”
说完，周俊就拉着沈玉玊的手跑了。
铁蛋气得脱了脚上的鞋，就砸了过来。
周俊一歪头，躲过了，又回头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没人给你做媳妇，打一辈子光棍吧。”
又一脚将臭鞋子踢到了墙角，拉着媳妇跑回了家。
铁蛋气得脸色又黑又臭，光着一只脚，跳过来，想穿鞋。
小巷口走出一个人，捡起那只鞋，“小傻子有媳妇嫉妒了？”
“你谁啊，用你管，把鞋给我！”
温知良将鞋扔在了地上，“若是我能拆散他们呢？”
“你？”
铁蛋穿上破棉鞋，歪头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人他不认识，但是生得好看，除了嘴角的那块淤青外，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穿得也人模狗样的。
他见长得好看的人，都没好感。
凭什么同样托生为人，他就生了这个模样。
铁蛋转身想走，两张十块的票子，挡在了他眼前。
温知良道：“帮我，这钱给你。”
“你和他们有仇？”铁蛋再次看向面前的男人。
温知良眯着刀峰剑影一般的狭长眼眸，望着已经进了院子的两道背影，眼神变得越发晦暗阴沉：
“这就不用你管了，你若听话，事成之后，我会再给你五十，当做报酬。”
“五十？”铁蛋直接露出贪婪之色，拿过面前的二十块钱，“先说好了，违法的事，我不做。”
“不用，我只要你帮我调开那个小傻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