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一下就是一整夜。
这一夜。
陈猛住在江瑶之前的工棚里。
没怎么敢睡,操心这么大雨,万一把水库给冲决堤了,那就麻烦了。
好在这些天,老项把堤坝加固了许多,都是用石头堆砌,渗水的缺口也不是很大,昨天全部堵住了。
一夜倒也有惊无险。
第二天。
雨几乎停了,还有零星小雨。
陈猛很早就起床,去查看水库状况,没想到,铁柱叔比他还早。
“猛子,我查看过了,问题不大,再加固一下就行了。”铁柱叔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
“铁柱叔,你昨晚上不会没睡吧?”陈猛见铁树眼睛红红的,分明是熬夜了的。
“睡不着,这么大雨,怕出事。”
“铁柱叔,下次可别这样,你要是身体累垮了,我怎么跟婶子交代。”陈猛责怪。
心里则热烘烘的,铁柱叔这么负责任,水库交给他,放心。
“没事,身体结实着。”铁柱叔憨憨一笑。
这时。
老项也带着工人起来了,“陈老板,铁柱,你俩咋这早。”
“老项,你来的正好,把水库的堤坝,沿着一圈,都给我用石头加固,然后浇上混凝土,至少要两米宽……”陈猛说道。
“陈老板,两米宽的话,耗费的时间和资金,可不是小数目。”
“钱不是问题,时间也不是问题,安全无小事,必须一次性搞好,免得将来出问题。”陈猛严肃的交代。
“行,你是老板,你说怎么干,我就怎么干。”老项点点头。
于此同时。
青山县。
陈家沟村石场。
张德旺背着手,来到了石场,见工人们都蹲在工棚里,抽烟聊天打扑克,脸就黑了,“谁让你们歇息的?耽误了产量,这个月的工资都别想要了。”
见他发脾气了。
工头走过来,点头哈腰地道,“老板,不是大伙偷懒,刚才试着点了一炮,哑火了,昨天下了一夜的暴雨,山体都浇透了,太危险了。”
湿度太大的话,是容易出现哑炮。
非常危险。
因为哑炮很多时候,并不是真的完全瞎火。
而是燃的极慢。
很多爆炸事故就是因为哑炮,本以为熄灭了,去查看,哑炮却炸了。
所以,一旦发生哑炮,大多数规避的办法,就是至少半天不干活,或者,至少相隔百米远,另起矿洞。
但是,石场就这一个矿洞,自然没法规避,除非休息半天。
张德旺阴沉着脸,看着排成长龙,等着拉石头的车队,心有不甘,“不就是哑火了一炮,把你们吓成这样,再去试试看,要是还哑火,今天就休息半天。”
可是没人愿意站出来。
这种事,试错代价太大,往往就是一条命。
“谁去试炮,老子奖励他五百块钱。”张德旺环视一圈,还是没人站出来,就一咬牙,“两千,谁去?”
“我去。”
一个干瘦干瘦的黑汉子站了出来。
张德旺认识他,知道他叫老鳖,别看干瘦干瘦,抽烟喝酒都很厉害,一顿至少就是半斤烧刀子,还是最便宜的那种算装白酒。
据说家里就是青山县的,但是一个月到头也不回家一次。
工友们都笑话他,说他名字没取错,老鳖,头上怕是早就绿油油了。
“老鳖,你小子倒是好样的,比他们强。”张德旺拍拍老鳖肩膀,满意的点点头,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虽然白白浪费了两千块,但是跟半天的损失比起来,不算什么。
“张老板,先给钱,我再去。”老鳖说道。
“狗东西,还怕老子跑了不成。”
“不是怕你跑了,我怕我自己没命花。”老鳖说。
“行,不就是两千,老子给你。”
张德旺骂骂咧咧的从兜里掏出钱,“只有一千五,干不干?不干明天就给老子滚蛋。”
“干。”
老鳖接了钱,转身递给工友群里的一个老乡,“这钱你帮我拿着,我要是进去出不来了,就带回去给我婆娘。”
从来。
老鳖都是一副憨憨傻傻,木讷的样子,嘴巴也笨,话不多,被人笑话也不反击。
今天,怎么话这么多?而且,表情也不再是一副憨憨傻傻的样子。
一时间,让工友们不太适应。
“要是我出事了,老婆孩子就拜托你帮忙多照顾照顾。”老鳖手搭在老乡的肩膀上,用力捏了捏。
随后,转身就拿起一管炸药和引线,走向矿洞。
“老鳖……”老乡忽然心里有种不详的感觉,喊了一声。
老鳖回头,咧嘴一笑,走进了矿洞。
矿洞并不深,只有十几米深,纯粹是为了安放炸药挖的,从里面爆破,威力大的多,炸出的石头也多的多。
众人都屏住了呼吸。
距离刚才那个哑炮,不过才十几分钟的时间。
真要出事,现在正赶上。
“操,都哭丧着做什么,哪有那么邪门,刚好遇到哑炮爆炸,就算爆了,老鳖死了,老子也赔得起,搞得好像你们死了爹妈一样……”张德旺看气氛有些丧气,感觉不太吉利,就忍不住骂骂咧咧。
就在这时。
轰!!
一声巨响。
飞沙走石从山洞里冲出来,强大的冲击力把背对着矿洞,骂骂咧咧的张德旺给冲的一个狗吃屎,趴在地上。
几十号工人,也都被无数的的沙石给打了满身。
有些甚至被蹦的满脸是血。
突如其来的状况把所有人都给吓懵了。
“哑炮爆了,老鳖,快救老鳖……”
有人反应过来,尖叫一声,就冲向矿洞。
就在此时。
又是一声巨响。
发生了二次爆炸。
不过因为第一次爆炸,炸塌的石头,把矿洞给堵住了,这次,没有石头蹦出来,只是整个山体,都塌陷了一块。
“完了……”
老鳖的老乡瘫坐在地上,手里还攥着哪一千五百块钱,抱着头呜呜的哭了起来。
一次爆炸,老鳖还可能有一线生机,二次爆炸,断然不可能生还。
所有的工友都惊呆了,活生生的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平时虽然他们嘲笑老鳖,看不起他,但是没人希望他死。
张德旺从地上爬起来,抖落满身的尘土,耳朵还在嗡嗡嗡的响,看着满地的伤员,再回头看看被石头填满了矿洞,一脸的呆滞,“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