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某人故作不识的眼神,梦娇规矩向太后行了礼,
举手动作间不似二十岁的姑娘,倒真的像是个战场杀伐多年的将军。
将一切收入眼底,太后柔声唤她不必多礼,
没有让她直接离开,而是用略带慈祥的眼神看向了她。
眼神这柔,就好像当真的在看一个晚辈一般。
“这一路回京,长安王可有遇到什么危险?”
语气中的关心不似作假,却也来得莫名其妙,
梦娇虽想过她会借机与自己扯上关系,毕竟这也是她一直想要的,
只是她这稍显熟稔的语气,她还真一时间没能想起秦家与太后的渊源。
记忆里这位静怡太后出自“云澜沈家”,是已故皇后的亲姑母,
这十几年不问朝事,一心护着不受皇帝待见的子书赫玄。
等等,云澜沈家,
前几年收回的中蜀,那藩王是不是姓沈来着?距离南疆,仅百里之外......
见她迟迟不答话,一旁的嬷嬷想着伸手提醒她一下,却不想被上座的太后拦了下来,
“可是有什么难处?若是不便...”
“没有,没有不便!回太后,微臣无碍,沿途的刺客都已被我手刃马下了。”
梦娇及时回神,但到底是有些急,
说话比之刚才打招呼时稍显中气十足,带了些武将独有的憨气。
太后被她这嗓门惊得稍愣,半晌回神后不禁弯了弯眸,
秦家这么大的担子落在这孩子身上,这孩子怕也难有松懈时分,就连自己问个话,都害这孩子紧张万分。
“无碍便好,刚回来,可是要去见皇上了?”
梦娇的眼睛一眨不眨,诚恳地盯着太后那张容颜不俗的脸,好似在欣赏着一件美物。
作揖的动作也完全不似寻常闺阁女子那般低眉顺眼,落落大方却又不让人觉得冒进。
“回太后,时间太长,臣有些记不清皇宫的路,故而绕远了些。”
闻言子书赫玄偏头,不经意地勾了勾唇,
古灵精怪,明明就是故意,偏生撒谎却能都半点儿不脸红。
这么长时间,不出意外,该来的人也在路上了...
不出所料,下一刻,太监那独特的尖细嗓音在亭子前响起,
“皇~上~驾~到~”
借着转身,梦娇的眼神终于光明正大地与一旁起身的子书赫玄撞在一起,
只那一眼,那满是占有欲的眼神便灼的子书赫玄不禁耳尖微烫。
那是什么赤裸裸的眼神,回了皇城还这般放肆,他怎的半点看不透她?
“微臣/儿臣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不必多礼,都平身...吧”
子书卓君话音未落,梦娇半弯的膝盖便已快速收回,
任由几人略带吃惊的看向她,她自不卑不亢的站定身子,装没看见一样眉眼低垂。
话是自己说的,子书卓君又不能真的生气,
只是官场向来不都是客气话,哪有人当真敢见了皇帝不跪。
到底是战场长大的女子,整天跟一群糙老爷们摸爬滚打,
这么多年下来,规矩礼仪没学几分,怕是就连贞洁都早已不在,真是粗鄙下作之风。
“长安王一路舟车劳顿,想来定是很辛苦,入宫延误到现在,真是让朕在御书房好等啊。”
闻言,梦娇双手抱拳,依旧一副不敢直视天子容颜的做派,
只那说出的话却是一个理直气壮且噎人。
“回禀皇上,臣骑马回来的,不累,就是有些不认路,还遇到了些脏东西。”
脏东西,她口里的脏东西就是他的儿子,他的儿子是脏东西,那他子书卓君是什么?
还有,什么叫不认路,她不认路小太监也不认路吗?
只是纵使他再满肚子气,当看到一旁巴不得他出错的太后,他也只能憋回心里。
时局动荡,没有兵权他就无法削藩,等他收回兵权,到时他一定要她好看!
最后,因着太后在场,再加上梦娇的回话多数都是滴水不漏,
饶是皇帝有心刁难,最后也只能草草寒暄几句,
最后告知了三日后为她回京之事大摆的宴席后,便摆驾回了宫。
临走前,装模作样的赏赐了梦娇一大堆无用之物,
珠钗耳饰,锦衣华服,
尽数是些瞧着华丽,却都华而不实的东西。
甚至因为是御赐之物,就算她无用,也不能变卖换成军粮。
目的达到,终于不需要再与皇帝无聊做戏的梦娇,很快便向太后提出了告辞。
太后也知她归家心切,当下随手赏赐了一些东西后,也松口放她回去。
只是相比皇帝连面子都懒得做,太后倒是还算厚道,
知她不爱什么女儿家的首饰,可是刀枪剑戟她又实在没有,
最后除了银子,便又另外赐了些名贵的笔墨纸砚,心想着那秦家小娃约莫能用得上。
谢过太后好意,梦娇偏头寻了寻方才领她进宫的小太监,该做的戏终归还是要做。
只不过哪里还有那人的踪影,早在皇帝离开时,便也屁颠屁颠跟着跑了。
太后见此,正欲招呼嬷嬷将她送出去,
谁料一直规规矩矩的梦娇却突然转头看向了候在一旁的子书赫玄,
“王爷,你出宫吗?要不要一起?”
子书赫玄没想到她就这样简简单单地在太后面前暴露了他俩认识的关系,
她如今手握实权,如今哪方势力不想拉拢于她。
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果然,轿辇上的太后心思通透,转头便对着他吩咐,
“玄儿,哀家乏了,你便替哀家送送长安将军吧。”
“是,孙儿明白...”
就这样,两人各怀心思,并排朝宫门而行,
身后几米开外,则是一堆抱着各式赏赐的太监和宫女。
子书赫玄不紧不慢的走,梦娇亦长腿一迈只微微差他半步。
出宫不到半刻的路,梦娇走得那叫一个顺遂无比。
临近出宫前,子书赫玄鬼使神差的转头,
“秦将军,你回京,到底为什么?”
梦娇偏头,微微向上朝他看去,
这人那日在床上瞧着身形消瘦,不曾想个子竟是比她还要高出半头之多,
“你猜?”
子书赫玄心里清楚她不会实话实说,毕竟他又不是她的谁,
可当真听到她连敷衍都不愿,又是随口一句逗弄,顿时心中有些憋闷。
“不必,是本王唐突,长安王自便,本王先行回府了。”
梦娇好笑地伸手,捏着他衣袍将人拉了回来,
这人到底知不知道他每次面对她的时候,那故作冷肃的面具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生气了?”
“青天白日,将军同本王拉拉扯扯,难道就不怕旁人误会?”
眼见着四下无人,梦娇的手得寸进尺地借着衣袖遮掩又往里钻了钻,
不是她不说,而是今日仓促,她急着回秦家报平安。
“青天白日的不行,夜里便可以?那你晚上记得给我留门,我去寻你...”
“你!”
“我我我,稀罕你有什么错,你再闹,本将不介意白日里再亲你一回。”
梦娇话落,眼神还当真直勾勾落在了他唇上,那样子就好像他再顶嘴她真敢亲似的。
子书赫玄下意识唇畔抿了抿,心底奇异的窜起一丝酥麻。
习惯性的握拳掩饰紧张,却猛然感知到了正在捏他手心的某只狼爪。
一时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里可是皇宫,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