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才不由得闭上眼,他早已经在无数个不眠夜,把自己和那卢璟一同千刀万剐了,只是这一次那把虚无的刀要变成实质。
他不得不相信,善恶终有报,竟然有神仙来管这人间疾苦,神仙知道他做过的所有事,知道他和卢璟之间的肮脏生意,只不过他已经是神仙要除掉的恶人了。
“这位大人,小民确实认得冯志高,是从前家乡的远房亲戚,在京中偶然相遇,之后闲暇时凑在一处小酌一杯。”
吴文才睁开眼淡然回道,既然生死已定,就看这位年轻的大人有何本事了,若是能拽卢璟下地狱,他心甘情愿受刑罚。
“小酌一杯,可有提及荫官一事?比如,玉竹县去岁便新到任一位县丞,这位县丞从未参加过科考,就连童生都不是,只不过识得几个字,但是家财颇巨,哦,巧得很,这一位县丞的父亲,便是你家乡绵丰县的巨贾付家山。”
苏浅浅娓娓道来,看着吴文才平静无波的表情,把系统吃的瓜讲给他听。
“吴秀才,我还要继续说吗?这种没有入过科考的荫官,是陛下给有功之臣后代子孙的奖赏,但是这位巨贾显然没有那样得脸面的祖先,只要去吏部核查必然真相大白,你以为,付家山锒铛入狱时,会不说出你来吗?”
苏浅浅在堂中来回踱步,最后站在吴文才面前,注视着他的双眼。
“大人,小民此刻说什么也是无用,公堂之上,大人若是能将逼迫方友安家破人亡的首恶按律处置,将那些百姓钱财归还,小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吴文才说完这句,便再不出声,任苏浅浅说什么也是沉默无言。
将吴文才送回监牢,庄大人心中五味杂陈,看着苏浅浅道:“小苏大人,到底知道多少内情,可否全盘告知?”
“庄大人,下官也是意外得知一些案情,只是此案恐怕牵涉到吏部官员,大人可想好如何应对了?”
苏浅浅看着庄士昭,叫了他一板。
“小苏大人,老夫为官也有二十余载,少年时一腔热血要为大齐洗清冤案,无论多么艰辛都不曾退半步。
官场浸润多年,若说不曾磨了棱角,实是违心,但若是关系到国计民生江山社稷,虽九死而不可退。”
庄大人神情平静而坚决。
“此案既涉买卖官位,只要坐实必是大案,涉案之人岂能寻常?就算吏部尚书,又岂能手眼通天?”
“小苏大人,老夫虽是棱角磨平,亦不缺一腔孤勇,他尹恒能做到的,我庄士昭定不遑多让!”
苏浅浅:原来这是和尹尚书较着劲呢……
“庄大人一腔正气,下官感佩不已,接下来就要看如何将这涉案之人请进大堂听审!”
苏浅浅拱手说道。
从大理寺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走出大理寺衙门时,却看见秦含璋的马车停在外面。
秦九见苏浅浅出来,比手请她上车。
马车上秦含璋倚着车壁,应该已经等了很久有些倦了,垂下眼帘假寐,昏黄的灯照在他的侧脸,在另一侧绘出轮廓剪影,就连睫毛都清晰可见。
听见声音,秦含璋警觉地睁开眼睛,目光凌厉地看向苏浅浅,随后又立刻柔和下来。
“怎么这么晚?”秦含璋坐起来左手扶了苏浅浅一下,右手放在膝上未动。
苏浅浅忍不住唇角上扬,这是被她训斥了一番后,知道养伤了,右肩的伤也能好得快些。
“和庄大人多说了几句案情,一时忘了时辰,侯爷怎么不回府歇着?”
苏浅浅坐稳了,看见秦含璋面露疲惫,想起昨晚他都没有回府,可见是事务繁忙,便蹙眉问他。
“这几日还是要小心,卢家兄弟频频出事,只怕狗急跳墙争个鱼死网破。”
秦含璋平静回道。
“侯爷先小憩,你的伤不宜多劳累。”
秦含璋点头,闭目听话地继续假寐。
马车行了片刻,苏浅浅想了想,把自己的披风脱下来,搭在秦含璋身上。
到侯府大门时,马车却被门房拦下来。
“禀侯爷侯夫人,有人在此等了一天了,还望侯爷侯夫人示下。”
苏浅浅撩开车帘,就见两名小童等在门前,眼巴巴看着她。
“竟然是你?”苏浅浅看着其中一名小童,正是为韶华夫人传递消息的那一个。
“夫人临行前叮嘱小的,务必要到武宁侯府找武宁侯夫人,以后听命于她,我等三十余人皆是夫人救下,夫人所命无有不从,请武宁侯夫人成全!”
小童毫不犹豫跪倒在地磕头。
“你想听命于我,我便要听你的?当时我让你去萃英楼通报韶华夫人行踪,你可曾听我的了?”
苏浅浅抱臂挑眉冷笑,想起给这小童喂药,说是若不半个月去萃英楼换一次解药,就会肠穿而亡,结果这小童竟然没去。
秦含璋忍俊不禁。
“那时……那时让小的背叛夫人,就算丢了性命也不敢听从。
不过以后夫人便是我等的主人,我等唯夫人之命是从,纵是韶华夫人归来,我等也当以夫人之命为先。”
【这些小童还真都是韶华夫人从各处拾来的,有的是弃婴,有的是病重扔在乱葬岗,还有罪臣之子沦为罪奴的,身世着实可怜。】
系统开口说道,声音里还带了哭腔。
苏浅浅:能不能有点立场?
“好,既然如此,你们先回谢芳园,明日我会过去分派事务管理,不过从此之后若是背叛我,可别怪我心黑手狠。”
苏浅浅阴恻恻说道。
那小童不由打了个冷战,急忙答应,两人慌慌张张离开了。
到了二门下车,换了暖轿回院子,这一次苏浅浅给秦含璋也叫了暖轿,一前一后进了听澜院。
几个丫头和侍砚把二人迎进去,服侍着更衣后,苏浅浅进卧房不由愣住了,怎么多了许多摆设?
“夫人,今日老夫人来过了,想看看侯爷和夫人的御寒之物可还够用,奴婢……奴婢担心老夫人不喜,便自作主张把侯爷的物品搬了过来。”
苏木低声忐忑地回道。
苏浅浅瞪大眼睛:【这是要圆房?不对,同床!同床也不行,临时的还能自控,长久的把持不住怎么办?】
正换了衣裳从之前的卧房里走出来的秦含璋脚步顿住,耳根的红色不断升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