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是经典课了,因为今天唐老头大闹一场,虽然没搞清楚这老头到底因为什么事情发疯,但如今班里几个找李介宾当枪手的家伙有点心虚。
不会是因为找人当“枪手”写作业吧?
至于嘛,不就是写个作业嘛,什么仇什么怨呀!
大树心倒是挺大,在餐厅还在眉飞色舞的说着:“说时迟那是快,唐老头爆发出医宗强者的气息,将医皇强者李老师压制的难以动弹,而这时候,阿宾神宾天降,一套闪电五连鞭连招,瞬间破掉了唐老头的气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走了唐老头,唐老头倒地吐血三升,不可置信的大喊道!”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你小小年纪竟然是医尊强者!”
“阿宾一脸不屑的说道,老头儿,学中医,是靠天份的,不是活的越久就越牛逼,不信你去看看乌龟。”
老贾跟老莫不是中医一班的,所以不在场,听着他编排当时的情景,震惊之余也听得津津有味的。
老贾还说可惜当时不在场,不然一定来几张当配图,标题他都想好了,就叫重生学院医神吊打经典老教师!
李介宾听得尬的抠脚,画风太美了,他扛不住。
身为祖传中医,不仅给人当枪手,还顶撞了老师,那人一看就是心胸狭窄之辈,接下来一定会给我穿小鞋,我当猥琐发育,不给其可乘之机。
吃完饭几人凑对打算去操场遛弯消食儿,结果路上就遇到了有人劫道,还是个美女,劫男不劫财。
笑的暧昧的王映骄。
她在餐厅外面应该是等了有一会儿了,看到了人群里面的李介宾,直接走过来对他说,找你有点事儿,然后对其他几人笑着打招呼作了下自我介绍。
还介绍个毛呀!
不用介绍,都见过照片,这下子算是见了本人,一个个内心暗道,阿宾这小子人如其名呀!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于是李介宾就被室友们卖了,一脸无奈的看着走远的几人,孤立无援的看着眼前渐渐愠怒 的王映骄。
已经是夕阳西下了,两人并排走在仲景广场上,有轮滑社的在练习轮滑,也有玩滑板的,出溜出溜的在身边滑过,李介宾看着别人玩的开心,有心猥琐发育,也没问王映骄找他干嘛。
万一又是什么见不得光的脏活呢。
最后还是王映骄先沉不住气了:“你就不问问我找你干嘛?”
李介宾眼观鼻,口观心:“找帅哥不需要理由。”
“贫嘴,听说你跟经典教研室的唐老师起冲突了?”
李介宾心里一沉,好家伙,小看这唐老头了,一大把年纪了火气还那么旺,报仇不带隔夜的是吧!
肯定是他借自己身份地位,罗织罪名,推波助澜,驱策小卒前来刁难于我,我当坚守苟道,拒不承认。
“没有呀,不是我,谁乱说的?只是唐老师在课堂上提问了个问题,很多同学都不会,实在没办法了,害怕拂了唐老师的面子,只好让我站起来回答了一下而已......回答的一般般,好在唐老师他高风亮节,没为难我,还对我勉励了几句呢。”
王映骄听完沉默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你撒谎!全教研室的都知道了,都在议论唐老师提问一个大一的结果被反问的答不上来。”
“你不知道,唐老师把这星期的课都停了,锁在屋子里查阅资料呢!老师们都震惊了,要知道唐老师可是参与了《内经选读》的编纂工作,有什么内经上的问题能难得倒他?”
李介宾听完后松了口气,唐老师毕竟师德深重,只是去搞学术问题去了,没有打算对他打击报复——看来是小说看多了,现实中哪来的那么多反派嘛。
王映骄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看着李介宾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喂,所以那第五种说法是什么呀?”
李介宾被叫了两次反应过来:“什么第五种说法?嗷嗷,你想知道?”
“你说嘛。”
李介宾心里觉得好笑,回答说:“我回答说,茴香豆的茴字有七种写法......哈哈哈。”
王映骄听他还不正经,伸手轻拍了他一下:“正经点。”
李介宾问了一个问题:“你的《黄帝内经》不会跟他学的吧?”
“你怎么知道?”
李介宾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很好猜,风格一脉相承嘛。”
随后被反应过来的王映骄,气呼呼的甩包追杀,李介宾格挡,但是没能反击,只能拔腿逃窜。
身后有一鬼鬼祟祟的身影,一直猥琐偷拍,原来是阿宾那个摄影社的舍友老贾。
一路尾随的狗仔老贾不断抓准时机拍照,可惜了,广场上光线不好,只能拍出两个追逃的身影。
看了看拍出来的照片叹气道,要是大白天在草地追赶多好,阿宾这小子一点不懂情调。
“好了,别跑了!我跑不动了!”
映骄有点追不动了,已经快入冬了,这样一通跑下来,灌了几大口凉气,在后面弯着腰扶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气。
“别跑了,我不打你了。”
李介宾听到后这才停住,站了一会儿看对方没有追赶的意思,想了想回身帮她提包,结果被趁其不备一包正中六阳魁首。
在那一瞬间,他脑海里不是医学知识,而是苏有朋版的《倚天屠龙记》里面,殷素素对小张无忌说的那句话,女人越是漂亮就越会骗人。
金庸老爷子诚不我欺!
又连续在阿宾身上甩了几下“流星锤”,出了气的王映骄心满意足,两个人在天一湖边坐着,晚上湖光潋滟,可惜没山,学校只在一旁堆了个小土丘,这山水可是一般般,凑合了。
“所以,第五种说法是什么?”
“其实没有第五种说法。”
王映骄捂着嘴惊呼道:“你骗人?”
李介宾看她反应那么大,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其实也不算骗人,也算是一种说法,但是唐老头是绝对想不到的。”
“我都被搞糊涂了,到底有没有。”
“秦时明月汉时关,这句是说的什么你知道吗?”
“秦朝的月亮,汉朝的边关?”
“一看语文学的不好,哎哟,别打,你学西医的,是理科生。”
眼看又有粉拳要打过来,李介宾赶紧求饶道:“我们中医文理都收的。”
“那你是文科?”
“我也是理科。”
绷不住了,漂亮的女恶霸下最后通牒:“再给你一次组织语言的机会!”
“其实就是用上了互文的修辞手法。秦时明月汉时关说的是秦汉时候的月亮与边关。很多时候,解读典籍要从当时的朝代背景以及语言环境去理解。”
“可是这是唐诗呀,《黄帝内经》难道不应该更早吗?”
李介宾淡淡一笑,开始解释,王映骄耐心听着,看着湖面入神。
医学教研室里,唐老头还在翻着古籍,戴着老花镜然后细细研读,与李介宾回答的学说相互对照,居然发现了以前自己很多没注意到的地方,他一边圈圈画画,一边嘴里神神叨叨的嘀咕着什么。
一边的刘老头跟王老头收拾好东西,看到后相视一笑,也不打扰这快入神的老唐,一起愉快的下楼了。
刘老头是教《伤寒论》的教授,这时候也是不太敢相信的说:“老唐真的是被一个大一小子难为到了?”
王老头接话说:“也是他较真儿,我觉得他是被忽悠了。”
“哦,那王大教授有什么高见?”
“经典有不同的解读角度,最终还是要落在临床实践上,只要行之有效,所谓几种含义都是可以的。”
“你这说的就不对了,要是这样,那什么都能叫经典,经典也就不算经典了。”
“哈哈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刘大教授就不要纠结了。”
刘老头还是有点不服气,王老头眼见如此,然后就问:“你说说《黄帝内经》成书在什么时候?”
刘老头虽然不是教《黄帝内经》的,但是也是在中医里浸淫几十年了,这点常识还难不倒他。
“众说纷纭,但是应该是在西汉太史公《史记》之后,《七略》之前,因为太史公记载了扁鹊却没提及《黄帝内经》,这说明至少当时还未成书,而在《七略》的上面已经有了《黄帝内经》的书名,大约在西汉后期成书。”
王老头笑了笑,两个人的身形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天一湖畔,李介宾还在继续给王映骄讲:“但是《内经》中162篇文章跨度极大,文体风格也有变化,《素问》《灵枢》更有相互矛盾之处,所以大概这些内容在先秦之初便已经有了,后来慢慢的被整理到了一起,秦汉有假托古人着述的习惯,而《黄帝内经》里面的理论以阴阳五行为主......诸子百家中,五行家与阴阳家恰恰是在战国末期兴盛起来的,当时全盛时期甚至一度压制了道家儒家墨家。”
“所以我们可以假设,《黄帝内经》并非一世所成,也非一地所成,更非一人所成,这些内容是跨越了时间空间,最终在秦汉大一统的背景下,汇聚在一起,编纂成书,流传了下来。”
说到这里,李介宾叹了口气,王映骄正奇怪他为什么一下子兴致低落了起来。
“只是世道艰难,哪怕是《黄帝内经》这种中医源头级别的典籍也差点毁于刀兵人祸,我们现在看到的《内经》也早已经不是最初的版本了,是由唐代王冰根据流传下来的残卷,历尽千辛万苦整理编纂的《重广补注黄帝内经素问》。另外还有《黄帝内经太素》是隋朝杨上善整理的,内容上是把《素问》、《灵枢》合二为一,原本在日本秘藏,其中很多地方与王冰的又有不同,相互对照着看,研究意义极大。”
“所以你明白了吧,我们现在看的《黄帝内经素问》是唐代人根据残文整理的,甚至不是唯一的版本。 我就说唐代文风鼎盛,用上两句互文修辞,合情合理。”
“而回到最初的话题,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盲目纠结所谓经典的权威性,认为越古越厉害,每个字都有什么深意,强行崇古,岂不是缘木求鱼,荒唐可笑。”
王映骄看着面对湖面诉说的少年阿宾,风过垂柳,一时间湖心荡漾,竟然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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