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叔沉默下来,安静的空气在二人之间流淌,一通流逝掉的,还有十几年前的很多,人还在,但很多东西都已经不一样了。
钱叔又问:“景珏,你哥哥还好吗?”
景珏拉长了沉默,气氛由安静转变为死寂,她铁抿着唇,转眼去看紫叶城外,从这里都能看到的那颗苍天的古木,面色冰冷一片,心里也冰冷一片。
景年还好吗?好还是不好,她都给不出答案,因为她也不知道。
“对不起。”钱叔发现氛围不对,舌头转了几转,打破沉默的却只有这三个字,除了这三个字,他也不知道改说什么了。
景珏有些感动,看了他一眼,轻声道:“钱叔,你不必如此,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你用不着自责,我们家的灾难,都是我一手造成的,与你无关。”
但是钱叔却怎么都不觉得自己无辜,他觉得景家被灭,除了三个景家人,还连累了很多无辜的民众,这些灵元宗都有一份的,他也君使者应该也有一份的。
景珏一眼便看透了钱叔的想法,他总是一个单纯的人,哥哥说过他就像是水晶一样单纯又透明,极是难得一股清流,不懂得为人处世,不懂得圆滑,不懂得尔虞我诈。哥哥还说,如果时间长了,这股清流也会被污染的。
但是这一次,景年失算了。
景珏高兴景年的失算,也高兴钱叔没有任何变化,待他的态度也柔和起来,不像来时的冷若冰霜,真心道:“钱叔,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五纹阁有多强大,我心里清楚得很。君尚理是没感应还是没感到,抑或是有别的缘故,都不是我考较的。”
“你?如果我告诉你,其实君使者他……”
“你不用告诉我。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我和哥哥早晚会拜入灵元宗的门下,成为灵元一员,此地又有君使者,他可是圣胎修为,又和我景家交好,我有什么可怕的?”景珏冷冷一笑,摸了摸在她脸颊上磨蹭的狐狸尾巴,眸色微冷,语气更是冷。
“钱叔,我学到了一刻,只有自己强大,才能保护好自己,才能保护好想要保护的人,所以我再也不会企图让别人来保护我了,那太愚蠢!”
钱叔怔怔的看着她,半响吐了口气,幽幽地道:“你真是长大了啊。”那语气不知是欣慰还是失落的成分多一点,亦或者都有。
“人总是要长大的。”景珏抱起肩上闹腾的傲云,低头摸了摸他的脑袋,反被狐狸咬了一口,不浅的牙印。
景珏安抚着傲云,她清楚傲云是感知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其实她的内心并不是她比表现出来的云淡风轻,不怨恨那是假的,只不过她清楚自己没资格怨恨,而且徒劳的怨恨和愤怒都是毫无用处,白费情绪。
“景丫头,你们家的祖宅,被人买去了。”
“人都没了,那里还算得是家呢?”景珏苦笑。
“你要是想要回来,我可以帮忙,和那个院子的主人沟通一下,让他把院子卖给你,他也是修士,和我有些交情,我要是开口的话,他一定不会拒绝。”钱叔说到后来语速很快,几乎是一口气说完,好似害怕景珏犹豫一样。
敛下情绪,景珏考虑了片刻便点头了,“那就多谢钱叔了。”
她回来时看到宅院都没有了,心里是有些想法的,要拿下一块地基,实在容易得很。但是她不会常在这里住,占了一处宅院也无济于事。
钱叔主动提到这件事,是存了一些要补偿的心思的。
景珏不觉得他要补偿自己,但是他自己却似觉得如果不多做一点,心里就会不安。其实这个世界上很多以补偿之名出现的照顾,大都不过是施好者自己心里的不安,填补得也是自己的安心。
“钱叔,你知道景琅叔叔去哪儿了吗?”景珏没忘记她来这里的目的。
“景琅?十年前五纹阁的人来过一次,他也就消失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但是到了五纹阁的人手里,应该不会好过吧。”钱叔提到景琅时有些不忍。
景珏眸色更冷,或许旁人去了五纹阁那就是龙潭虎穴,十死无生,但是景琅可不一样,他不是和五纹阁的人有过合作么,是受到折磨还是被奉为上宾,还真不好说。
景琅擅长炼丹,他的炼丹技术极高,景家内部所使用的丹药比灵元宗的分发给自己的都要精纯,既然有次手艺,自然是会受到特殊对待的吧,况且他还于五纹阁有功不是?
景珏回头看了一眼静立在不远处的三座坟茔,心下一痛,决心一定要找出这个叛徒,然后用他的血来祭奠景爷爷,父亲和母亲。
景珏本是打算待事情办好就离开紫叶城,这座小城和她有关系的东西已经很少了,但是钱叔的一句话改变了他的计划。
钱叔突然眼睛一亮,说道:“我想起来,景琅二十年前在我这里封了一壶丹药,说要等足二十年才能启封,我见他说的时候郑重,就好生给他手了。掐指一算的话,再有一个月就是约定的时候了,他一定会回来的,你不如先住上一月,也好和他相见。”
“你确定他一个月后一定会回来?”景珏眼睛也是一亮,但她却不是为了相见的兴奋,而是为了抓住叛徒的兴奋。
钱叔全然不知景珏的杀心,还以为她是真的为了能见到亲人而高兴,而他自己也因为能帮景珏又做了一件事,也感到真心的欣喜。
“他肯定会回来的,虽然他是和五纹阁的人走了,但是当时他临走之前的前一晚还来找过我,提到这封丹药的事情,要不是因为丹药十分特殊,他本是打算一起带走了的。可是丹封未到时期,强行取出会导致功亏一篑,他才说十年后一定回来。”
“那就等了,景琅对丹药一道一向痴迷,他既然说了会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我就在城中等他一个月。”景珏也欣喜的笑了一下,心里说完了未出口的话:等他回来,就送他下地狱去!
“可是他被五纹阁的人带走了,他真的能回来吗?”钱叔担心的点是景珏嗤之以鼻的。
景珏说道:“钱叔,你就放心好了,正因为景琅是被五纹阁的人带走的,所以我肯定,他一定能回来。”
如果景琅成功回来,不消说,他一定是和五纹阁的人有勾结,连审问都不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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