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竹面上不显,笑着给介绍道:“这是我官人高子青,你们也可叫他三郎。”
陈文兰也笑着说:“他是你姐夫。”
陈文竹与高子青正式拜见姐姐、姐夫。
姐夫王成义热情爽郎,陈文兰对他二人也是和蔼亲切。四人在堂屋坐下聊了几句后,陈文兰说:“你们先坐会儿,我去做饭。”
陈文竹赶紧站起身要跟着去灶房,王成义却笑道:“小妹你们坐着,我给你姐去帮助。你姐做的饭可好吃了,咱们晚上好好的吃顿团圆饭。”
面对陈文兰时,即使她今日表现亲和友善,陈文竹依然免不了紧张、拘谨。见他们出去后,高子青握着她的手轻声说:“没事,我们都长大了。”
是啊,我已经长大了,总要适应和大姐全新的相处方式。陈文竹在心中劝慰自己,奈何道理自己都知道,可是刻在骨子里的害怕与怯弱岂是三言两语便能消除的。
听着灶房里传来大姐和王成义的说笑声,陈文竹似乎有些明白陈文兰和离,并不只是自己猜测的因为陈文兰的脾气。
菜一道道端上了桌,陈文竹还是第一次见陈文兰做出一桌丰盛的饭菜,鸡鸭鱼肉一应俱全。四人坐上桌,王成义拿起酒壶给四人倒满酒,“这是我前几日特意去八仙楼买的,他家的碧光最是好喝,要是今天才去定是买不到了。”
陈文竹听得“碧光”,想到和高子青一起吃披霞供的时候,笑着从眼角瞟他,高子青和她想到一处,也正含笑看着她,见她看过来,不禁咧嘴笑起来,陈文竹窘得不再瞧他。
陈文兰没注意他二人的神色,只微笑着对王成义说:“是,你功劳最大,一会儿你多喝一杯。”
“我可不敢居功,要说功劳,当然是娘子最大。看这一桌的好菜,我先敬娘子一杯。”王成义笑哈哈地说。
陈文竹与高子青也忙举杯应和,一顿年夜饭在王成义的谈笑风声中圆满结束。
子时三刻才过,众人纷纷走出家门来到街上。六顺坊的巷子比别的坊窄一些,人多拥挤,大家都聚到坊前的街上,反而显得比别的坊更热闹些。
王成义拉着陈文兰站在前面准备放鞭炮,高子青和陈文竹站在二人身后。高子青伸手抓住身旁陈文竹的手,大庭广众之下,陈文竹羞怯想缩回手,却挣他不脱。子正到,炮竹齐鸣,陈文竹不再挣扎,焰火中仰头与高子青相视而笑。
辞旧迎新之即,有人陪伴真好。未来的日子有他在身边,真好。
初一大家结伴去逛街看舞狮,四人边转边挑着些新鲜希奇的吃食买来尝,高子青负责付帐,陈文竹一切以陈文兰为中心,只顺着她大家高高兴兴地过完年,他二人就回洛带镇了。
初二陈文兰夫妻俩出门去拜年。高子青与陈文竹才轻松自在地游耍了大半天,在外吃了午饭方才回家。一进院门便觉气氛不对,王成义苦着脸对陈文竹说:“小妹,你去劝劝你姐吧。”
“怎么了?”陈文竹疑惑地问。
王成义犹豫了下说:“还是让你姐自己对你说吧。”说完拉着高子青出去喝酒。
陈文竹进了卧房,见陈文兰正缩在床上悲伤地哭泣着。除了母亲去世,陈文竹这是第一次见陈文兰如此伤心,忙到灶房端了盆热水取了方帕子。
拧了帕子递给陈文兰轻声问道:“姐,出什么事了吗?”
陈文兰接过帕子后捂在脸上放声大哭,陈文竹面对陈文兰总是担心会说错话做错事,僵立半天方又说:“你光哭也解决不了问题,说出来大家商量或许还能想出办法。”
陈文兰哭了一会儿才抽泣着说:“我去看珺儿,他们家挡着不让我看,三年了,我这个当娘的见不到自己儿子一面,去一次他们骂一次。”
陈文竹不知该说什么,她也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拿过陈文兰手里的帕子洗了洗重新递给她。
“小妹,我心里苦啊,一个人在成都连个亲人都没有。我若有娘家人在这里,他们家怎么敢如此欺负我?”
“他们为什么不让你见孩子?”陈文竹问。
“还能为什么,就是欺我没有娘家兄弟在这里。刚和离的时候,他娘天天堵着我骂,什么难听话都说,还说我‘有娘生没娘教。’小妹,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啊。”
陈文竹听得愤怒起来,没娘的孩子已经很苦了,旁人怎能说出这样剜心的话。
“我终于知道娘当年为何受尽委屈也没有和离,她是为了我们啊。”
母亲是陈文竹心中解不开的结,泪水瞬间盈满眼眶,娘为了他们几个孩子吃尽了苦。
陈文兰继续哭诉,“我要早知道见不到珺儿,我就该像娘一样,不管如何苦都忍着不离,只为了和孩子在一起。”
陈文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抱着陈文兰说:“姐,不要这么说,娘若知道也定不会要你和她一样。你忘了吗?娘说过不要你像她。”
陈文兰拍着胸口说:“我是不像娘一样认命,可我这里疼啊。”
“姐,你别这样。”陈文竹抓住她的手不让她打自己,“我去,我去找刘成义谈,我去问他凭什么不让你见孩子。”
陈文兰听得此话像有了希望一般,“小妹,他欺软怕硬,总要让他知道我也是有娘家人,不是他们能随便欺负的。”
回到屋中,陈文竹冷静下来,心中想明白陈文兰说这些话,主要的目的就是要自己作为娘家人去为她出口气。自己确实和她是亲姐妹,如今当姐姐的受了委屈,做妹妹的难道连话都不说一句?
等高子青回来后,陈文竹将情况告诉他后坚定地说:“我要去找刘成义问问,他凭什么不让我姐见孩子?”
高子青看着她没有说话。
陈文竹看出他的犹豫,赌气地说:“你要不愿意去,我自己去。”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你去我肯定也去。”高子青说。
陈文竹感伤地说:“不是我非要出头,娘当初若不是因为我们几个,何至于那么早就去世,她才三十八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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