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派你们来的,可知道我们是谁的亲眷。”大夫人站起身,走到我前头,把我护在她裙后,手指指向打开的窗格子。
大夫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在为我争取时间,要我跳下船自救。如果不跳船,在这群贼人手中,不是死,便是比死还可怕的事情。可我不能走,我不能看着大夫人因为保护我而死去!
即便我能活下来,这样换来的死里逃生,我不要。世上独大夫人一个像娘亲一样爱我的人,她护着我,我也会护着她,像孩子保护自己的娘亲一样。虽然,我不是温冲,但,我可以……我可以,我一定可以!
杀手冷冷笑了:“温将军有好几位夫人,死一个,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收回眼泪:“你又有几条性命,够死几回?”
“哈哈哈哈。”来人狂笑不已,迈进几步,“小丫头,你要杀我吗?凭这个烛台你连只蚊子也杀不死。弩箭很快,怕是你还没看清楚,已经,死了。”
“夫人!”
一道身影应声飞扑而来,是谷雨!
同时,舱室内想起扣动机括的声音,机甲弩上的长箭如划过天空的流星,飞快而迅速!
完全是下意识夺步向前,我的心砰地一下,像是要在停止跳动前爆发出身体里最后一股力量。下一刻,腹部巨烈的痛楚如夜晚绽放的烟火,向我的脑海与四肢传递去。
好痛……
好痛……
好……痛……
“小果儿!”大夫人哀痛地呼喊我,抚到我腹部流出的鲜血,她连看看手心是否是血的勇气也没有,“傻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呀!!”
还是我,快了一步,真好。
我自小没有娘亲,只能眼看着妹妹们有娘疼爱,大夫人真心待我,疼我,如同娘亲一样对我好。
我只认这个理。
“夫……夫人……。”我能感受到,腹部有股温热的暖流不断往外涌,锥心的痛苦之下,我没有力气说出后头的话——您说为娘为孩子无怨无悔,因果已经把您看作是娘亲,因果也无怨无悔。
柔弱的谷雨被杀手拎着摔出舱外,砰地摔到甲板上,气息奄奄,努力想要发出求救的声音,一次次被河水哗哗声吞没。
“可惜偏了。”杀手丢掉机甲弩,拔出腰间的匕首,“还是这把老家伙趁手,没有偏过一回手。小丫头还是个烈脾气……”他拍了拍胸膛:“你七爷喜欢,先杀了温家这个老女人,再来尝尝你的滋味儿!”
杀手大声笑着,大夫人将手能够到的所有东西朝他丢去,那人一次次用匕首挡开。
“闭上你的臭嘴!这是我女儿,谁都别想碰她!!谁都别想碰她!!”大夫人怒吼着,她的吼声回荡在舱室内。
平日宁静而高贵的大夫人,大多时候,她静静地坐着晓翠苑的塌上,或为将军整理官服、或为温冲做新靴、或怀抱小少爷给他唱小曲儿、或轻轻抚摸着黑球,她不曾放声大吼过。
她是为了我。
她是为了我。
今日,哪怕我们要惨死在这里,哪怕这样…哪怕这样……难以压抑心头的洪水猛兽,我泣不成声。
杀手脸上似乎带着模糊的笑容,这样的笑容,比蟑螂还要恶心上千倍万倍。
我抚过腹部,手心里全是湿粘的液体,是我的血,一点点向外涌着,身体的力气连同体内的血,一点点从我的身体里消逝,双眼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模糊不清的视线中,隐约见到大夫人朝着杀手不断挥拳,结果已经毫无悬念,杀手似乎要看着我们慢慢被折磨致死,手匕首并没有立刻划过。
这人的力量远超乎我的想象,他轻而易举地将大夫人拎起,狠狠地朝身后摔去……大夫人摔在舱门上,几次爬着要站起来,却没办法站起来。
杀手转过身,去寻大夫人,蹲下笑道:“温将军的女儿?那我更要好好品尝滋味。还要叫你看着,点着蜡烛看,看清楚,哈哈哈哈哈。”
“畜生!畜生!放了她,放了她!”大夫人近乎歇斯底里。
杀手一抬手,给了大夫人响亮的一巴掌。
心里的痛,远大过伤处的痛,伤处便不再痛了。
我握紧拳头,右手笼住长箭奋力拔出。今日,哪怕是最后一刻,我只有这一个念头——保护大夫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跑过去的,也不知道手里的箭和烛尖在杀手的脖颈里刺了多少次,他的鲜血喷满我的双手,我的衣裳。而我依旧拔出刺入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
去死!!!!!!!!!
去死!!!!!!!!!
直到手心被鲜血浸透,长箭折断,烛台从我手里滑落。我身上的衣裳如同淋过一场大雨,腥臭无比,紧紧贴着身体。
“啊!救我!”谷雨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吼出刺耳又锥心的呼救。
我扭过头,无情的月色里,这一瞥,只看见她绣鞋的一角,紧接而来是沉闷的落水声。甲板上全是血迹,还有两具温家家仆的尸首,刀很快,伤的是命门要害。
我极力向下看,除了黑沉的河水,除了黄暗的灯火,除了我满是鲜血的脸,这片黑色下,什么也见不清,我寻不着吞噬去一条活生生的性命。
船缓缓向前行驶,腹部一股热流涌出,我死死摁着伤处,手心越来越湿润,双腿越来越无力。
背后扫来一阵冷嗖嗖的寒风,冷如削肉的刀锋。
我转过身,剑已将要临身。
我想跑,可是我没有力气,一丝丝力气也没有了,甚连手里的断箭也举不起来。双眼所见的黑暗愈加放大,啃噬着我最后最后的意志。
砰地一响,持剑的倭寇直挺挺地到地上,手颤抖着,随后一抻。
身体如同风中残烛,我极力眨眼,渴望能看清眼前的一切:高挂的月,一分灯火一分月光,他从何而来?还是我的幻觉?我听不见任何声音,分不清是否是幻觉。点点月光撒在他的发梢,如天降战神般身姿挺拔地站在远若天涯的咫尺间……
我黯然垂下头,他来了,大夫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黑沉的河面突然传来一声:“啊!救我!”
是谷雨?!
我转过身,依稀恍若见到河面上渐渐浮起一张清秀的脸,她微笑着说:“还是苏小姐料事如神。”我又惊又急,伸长手臂,想要抓住她的手。我的身子轻轻一晃,指尖触及到河面的瞬间,那张脸不见了。
“因果!”
仿佛见到灯火照明两岸春色,河水却依然冷如冰渊,我的意识一片混沌,只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如被风吹落的叶,逐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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