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她舀了碗汤,心平气和地说道:“你既然清楚人家不在乎我们这点兵力,那又何必在攻城是否征求我的意见上生气?问你是对你的尊重,不问你也无可厚非。”接过护卫递过来的手帕擦擦嘴,“不管怎样,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他们要的是鸢京,我要的是李明月和李良成的命。”顿了下,问道,“我让你们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老七缓和了心情,道:“鸢京现在全城戒严,我们的人很难把消息传出来,不过,根据之前的情报,大瀛先帝应该还没有死,可能被李家藏在哪里了,我们的人还在找。”
“不急,只要不死就一定能找出来。现在首要的事就是把李家的人看好了,别到时候城破了,人却找不到了。”
“臣明白,日前已经让人把东西带进去了,不出意外的话,只要李明月想逃,我们立刻就会知道她的位置。”
护卫端进来一碗汤药,对我道:“陛下,这是国师送来的。”
我接过来仰头喝下,砸了咂舌,真难喝!
老七看了看护卫手上的空碗,疑惑又担忧地问道:“陛下病了吗?怎么日日喝药?”
“没有。”我笑笑,“不过是有些贫血,这是……”
“陛下!”金一一连禀报都来不及,急匆匆掀帐帘进来,神色凝重,“陛下,出事了!”
以前在看过一些军事剧,有些人三观不正,在紧要关头会不折手段,李明月就是这样的人。
当我看见几千将士神色痛苦地躺在地上时,无疑是愤怒的。
我问留守营地的赵四,“确定方圆十里的水都下了毒吗?”
赵四由两个士兵搀扶着,古铜色的脸也泛着纸白,却还坚持着站立禀报,“回女皇陛下,一大早就有士兵出现呕吐腹泻等症状,他们都是喝了河里的水,军医也验过,确实有毒。后来末将又让人把方圆十里的河流水井都验了一遍,大多都是有毒的。”
我问军医,“这毒能解吗?”
军医回道:“此毒并不凶狠,一般也不会致命,并不难解,但一时半会要恢复精气神怕是不行。”
我蹙眉问道:“如果真是敌军下的药,为何他们不下致命的毒药?”
军医道:“女皇陛下有所不知,若是只一两口水井,依对方的狠厉,自然下致命毒药。可方圆十里的水源范围实在太大,不说这样的毒本就不多,就是有也起不到原本的效果。而今虽是普通的毒药,但全军将士三日内恢复不了元气,怕也很容易被敌人趁虚而入。”
我又问赵四,“你们陛下和摄政王可知晓此事?”
“事情一发生末将就已经派人去前线禀报了,陛下派了郎中令何大人带领五千士兵挨家挨户通知河流下游和还没来得及搬走的百姓,让他们不要喝河里的水,十里内的水井也全部封死。”
“前线战况如何?”
赵四摇头,“末将不知。不过鸢京是大瀛最后的倚仗,依末将看来,这仗不容易打。”
我自然也知道不好打,不然不会给自己一个月的心理期限。只是,如今怕是撑不过一个月了。不管将士们是否能尽快恢复正常,饮水问题都是异常严峻的。即便河流里的毒水会流走,我们也不可能日日夜夜提防对方再次下毒,若此时军心不稳,敌人来偷袭,很容易自乱阵脚。
思虑半晌,我下令红甲骑士一部分照顾中毒的士兵,一部分去前线施救伤员,战场上,女人的优势恰恰提现在这里。
我对赵四道:“吩咐下去,没有中毒的将士全部去十里外储备水源。另外,一日内,军医们集体研讨,务必给出最有效的解毒药方来。”
或许,他需要的不是我为他冲锋陷阵,而是稳定大后方。
一天下来,鸢京城意料之中没有攻破。在这冷兵器时代,只要对方死守城池,这样的人肉消耗战会持续不短的时间。
偷袭这个事情对方应该不会蠢到这样做,毕竟兵力相差太悬殊了,我和北堂胤都认为,对方下毒不过是拖延战机的手段,足可见对方已经是穷途末路了。
我道:“不管怎样,如今还是要全营警戒,不可掉以轻心。”
“不必了。”北堂胤端坐上首,对将军们道,“既然是中毒了,就该让对方看出效果来,这几日攻城之事稍缓,你们各自回去好好照看自己的士兵。”
北堂翊道:“陛下的意思是……将计就计?”
北堂胤道:“他们想来就让他们来,来了就不用回去了。”
我问:“那若是不来呢?”
北堂胤并不看我,目视前方,俊脸上始终不见情绪,虎目深邃得令人心慌。他薄唇轻启,淡淡道:“正好给我们休整的时间。”
的确,他的计策很好,一箭双雕,万无一失,将军们无不交口称赞。
会后,将军们陆续离开,我站起来,犹豫着开口,“北堂胤,其实我……”
他径直从我面前走过,并不给我解释的机会。
我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营帐里,心里说不出的难过。不管他有没有误会,昨日那事确实是伤他的心了,所以他攻城不通知我,若非我腆着脸前来,议事也没有我的份,可来了又怎样,他从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我一下!
罢了,如今正是两军交战的紧要关头,儿女情长还是先放一边吧。
全军做出松散低落的状态已经三日,瀛军仍没有偷袭的意思,今晚却有了动静。
外面喊杀声一片,我歪在案头,手指揉着眼皮,不知为什么,明明是请君入瓮,我的心里却一直不安稳。
老七给我倒了杯水,安抚道:“陛下不必忧心,不过是一些负隅顽抗之人,不足为虑。”
“不是,我这右眼皮跳了一整天了,跳得我心慌,总觉得会出什么大事。”
老七笑道:“您这是累了,休息一晚上就好了。”
“也许吧。”端起杯子正要喝水,不知为什么,杯子却打翻在地。
红觴在营帐外求见,我连忙让她进来,她神色凝重地看着我的眼,“南唐皇……遇刺了。”
我惊得差点摔倒,脑中一片空白,三步并两步往外面跑,身后是老七和红觴急切的呼唤。
外面混乱不堪,我看见无数的人在厮杀,鲜血划过漆黑的夜空,被火把照得异常妖冶。有敌人对我挥来刀剑,我完全不予理会,那些人下一秒就被追上来的老七她们一举诛杀。
北堂胤的营帐里此时已人满为患,大家静默着,每个人神色都非常凝重。几个御医轮流诊脉后齐刷刷跪在我面前,眼眶湿红,默默摇头。
“不,不可能!”我扑到他床前,急切地唤着,“北堂胤,北堂胤,你醒醒,你看看我,看看我……”
老七在我身边低声道:“陛下,南唐皇是被巫术所伤,命中要害,确实回天乏术,您……节哀!”
“滚开!”我用力将她推开,与北堂胤十指交扣的手止不住颤抖,连声音都在抖,“北堂胤,别丢下我,求求你,别丢下我!我们从新开始好不好?你不是说要补办一场迟到的婚礼吗?办!你醒来我们马上办……”
这一生我有过许多恐惧,可这一次是前所未有的害怕。他曾经说过没了我他不能活,如今,我才知道,没了他我也不能活!我可以不跟他在一起,他也可以不爱我,但他不可以死,我不允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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