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摆着花生瓜子矿泉水,鸡瓜蚕豆香烟还有辣条。
啤酒是老青岛的,香烟是沉香的,它俩价格相同,都是两块五。
上酒上酒。有人开始吆喝了。
吕旺辉说去宿舍拿起子,“用牙咬嘛!”只听得“呯”地一声响,修福立手里拿了一瓶正往外冒着气泡的啤酒,“打不开的找我。”
尼么,这货是不是铁齿铜牙的?梁荆家暗自佩服。
他的牙不行,小时候白糖吃得多,牙被虫蛀了的一半,整一个牙无力,想咬开啤酒瓶盖,无异于鸡蛋碰石头。
呯呯呯......一阵盖子落地的声音响起,其他八个人都用牙把盖子给开了,唯独他不行。
不行就不行,这玩意硬撑不来的。
他的这一瓶啤酒是师兄陈进文给帮忙开的,不过陈进文借着这个机会,把上个月在86.8高地照相时,自己所受的那点委屈又转嫁给了师弟。
师兄是这么调侃的,“暴牙虽然不美观,但是开开啤酒还是绰绰有余的。不像某些人啊,牙看上去长得还行,其实是徒有其表,内在的就是一包烂豆渣。”
面对陈进文拐弯抹脚地挖苦,梁荆宜只能吃个“哑巴亏”,当个大耳朵,谁让他的蛀牙,确实没人家的硬朗。
九个人边喝边聊,杜军安对宗儒麟好一通数落。他说,到了二班后,没见班长给过他一天好脸色看,不是说他内务不行,就是说他训练没眼睛看。
梁荆宜安慰他,这不是还没开始出去搞协同训练嘛,去年挖驻锄的时候,你可是连队炮手里面的一支独秀。
“去年杜军安是独秀,今年的独秀是我们‘十八镐’的文哥。”修福立把瓶子一举,“为同年兵的两支独秀,我们喝一口。”
众人起身举起酒瓶压低声音,“一、二、干!”
不胜酒力的梁荆宜本来准备多吃菜、多吃零食的,可他耳根子软,经不住劝,一瓶下肚后,热情的陈进文马上又给开了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这伙人的话匣子也就自动打开了。
大家说起了新兵连的“四大恶人”,还说要是年底我们这批人有机会带新兵的话,一定会给新兵讲这些让他们听了瑟瑟发抖的往事。
顺着这个话题,这伙人又聊到了当连队这批班长们退伍后,九八年兵中有哪些人会接任班长的职务。
修福立第一个举手说:“我是不会了。”
大伙问他为什么呀?
他说得很直接,我要年底退伍。
“我也要退伍。”赵明冬紧随其后。
剔除了他俩后,众人继续排排坐。
炮排六个班,坐在这里喝酒的有刘强富、贾剑、杜军安、陈进文和梁荆宜,按照一个萝卜一个坑来推算,这才五个班长啊,还会空出一个班长的位置来。
“你们做梦吧,九七年兵还有留下来转士官的呢?”赵明冬插话道。
“炮排还有九六年的老杆子呢!”杜军安这话明显是意有所指。
他心里对宗儒麟有气,大家听了也只是一笑了之。
炮排的排完坐,接下来轮到指挥排。
侦察班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刘新昊当班长了,这几乎所有人一致公认的,因为在班里没人跟他竞争,连队总不能说让王功夫当班长吧,更何况这个新兵的专业素质,也并不是特别优秀。
有线班是没希望了,大个子储军勇调去杀猪班,还不知道能不能回连队呢!
无线班的唐星星身体是硬伤,他九成九会退伍。
驾驶班的三个人是没可能,抛开两个参加阅兵的不说,就班里比他仨兵龄长的人还多了去。
炊事班的话,屈大全退伍后,吕旺辉是最有希望的。
这小子在做好给养员工作的同时,还拜营直的炊事班长陆银金为师,学会了人家的几个招牌菜,比如晚上他做的红烧肉,就是陆银金的一大绝学。
“明年就该轮到我们九八年兵在连队唱主角了,等我当了班长,在伙食这一块,我要让全连吃得满嘴流油!”还没上位的吕旺辉当众夸下海口。
听了他的酒话后,好几个同年兵都忍不住笑了。
还特么满嘴流油呢,你当了班长要是能往菜里多放点油,咱们就谢天谢地了。
一件啤酒很快没了,贾剑点上一支烟,提议每人出五块钱,再去扛一件回来继续喝。
可是响应者却寥寥无几,这是梁荆宜最乐意看到的结果,他恨不得现在就回宿舍睡觉。桌子上的菜,早就被吃了个精光,即便是买了啤酒回来,也是一个个对着啤酒瓶子干吹。
八点半了,吕旺辉去操作间看了时钟回来说。
他也不想喝了,晚上几个带荤的小炒,是他自己掏钱买的,那一盘红烧肉的原材料,就花了他六块钱。如果这伙人选择继续喝,他还得想办法再炒几个菜,不然他这未来的炊事班长面子上也过不去。可是到哪里弄原材料去,总不能说骑着三轮车去菜地,整几筐青菜上来干煸吧?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就收拾残局。
啤酒是在阿枝店买的,一个空酒瓶还回去可以退三毛钱,等于二十四瓶就是七块二。
贾剑自告奋勇说,要一个人去阿枝店退瓶子,他说退瓶子的钱,自己要中饱私囊拿来买烟抽。
众人祝福他过了马路就被团里的纠察逮住,然后抓去再关个七天禁闭,最好的结果是除名。
他骂骂咧咧了几句后,还是掂着箱子义无反顾地准备去阿枝店。
这种环境下,酒精上脑的小年青,哪里会把团里的几个破纠察放在眼里,此时他觉得天大地大唯有他才是最大。
喝得头重脚轻的梁荆宜拿胳膊肘碰了碰正收拾桌子的杜军安:“你去看着点,别让纠察真的给逮到了。”
杜军安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了出去。
收拾干净后,各自回去。
梁荆宜和陈进文在晒衣场分开后,他觉得头晕,又靠在墙边上歇了一会儿。
长这么大,这回是他喝得最多的一次,两瓶啤酒也许对于别人而言,就是漱漱口,连塞牙缝都不够。
但是他不行,他的酒量太次了,陈进文打击他,说他在酒桌上不像个男人,像个十足的娘们儿。
可他不敢反驳啊,他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在酒的面前,他是怂到家了。
别人是酒杯一端,说要喝几个几个的,他是酒杯一端,心里想的是喝下去后,人会不会吐掉。
宿舍里开着灯,只有张明黎一人,他见满脸通红的老同志摇摇晃晃的进来了,顿时明白了是个什么情况,所以赶紧上前扶住。
“要不要我去倒杯水喝?”
“不要,我想睡觉。”梁荆宜脱鞋上床,一把拉过被子捂住了头。
他的大脑还有完全麻痹,他考虑的是排长和班长还没有回来,自己得把酒精味,捂在被子里,不然让那些人闻到了影响不好。
而张明黎则是从他的储物柜里拿出外套,并插上硬纸板叠好,放在小板凳上。
每晚熄灯后,连值班员都会检查内务,可梁荆宜连外套都没有脱,这检查能过得了关吗?
张明黎这么做,无非就是在给他擦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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