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班宿舍。
在老兵王勇学和余白水的示范引导下,两块木板被顺利地塞进了上衣和裤子的合适位置。
可以这么说,新兵连晚上睡觉前叠的衣服,从来就没有像今晚叠得这么好看过。
只要掌握了这种“神器”的使用方法,晚上叠出有棱有角,且挑不出毛病的衣服,几乎用时不会超过一分钟。
梁荆宜暗自庆幸自己遇到了两位热心的老兵,不然,晚上睡觉前叠衣服,又得耗去他不少时间。
不过,他的这种想法是单纯的,属于是想当然。
王勇学并不是主动去割的木板,而是班长宗儒麟命令他去割的。
新兵下连还有两个好处,令到梁荆宜欣喜若狂:一是晚上的体能训练免了;二是洗澡不受限了,只要你赶在熄灯之前,而水池又有水,可以随时洗、随便洗。
晚上洗了个澡,舒舒服服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想到再也不用吭哧吭哧整到十二点,才能上床睡觉了,梁荆宜开心到嘴角都流出了半米来长的哈拉子。
他正在梦里展翅遨游,幻想着上天揽月,下海捉鳖,突然感觉自己的头,被人像“拨浪鼓”似的摇来摇去......
难道是地震了?
梁荆宜睁开眼,一道手电筒的亮光,射得他眼花潦乱,等他看清楚手拿电筒的是王勇学之后,他赶紧坐起来问:“老同志有什么事吗?”
“带上手电筒,马上起来去捡肥。”王勇学压低声音说。
关于捡肥的事,他心里清楚,况且下午搞生产时,余白水也给他俩打过预防针。
梁荆宜丝毫不敢怠慢,赶紧从上铺跳下来,他穿衣服的时候,看到杜军安也摸黑穿着衣服......
下铺睡的宗儒麟被声音吵到三分醒,他吧唧了几下嘴,接着翻了个身,便又呼呼睡去。
而余白水则是嘴里含糊不清的喃喃呓语,听他那个口气,似乎是对着一个心仪的女孩子说着软绵绵的情话,他的这种状态,应该就是书中所说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
整个宿舍里,可以清晰地听到皮带扣子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动作快点,不要磨磨叽叽的。”王勇学倚靠在门边上。
他的负面情绪值,略微有点高,从他说话的语气中,梁荆宜已经感受到了。
王勇学有点负面情绪,也是正常的。
他刚站完第二班岗,按理说,下岗了上床睡觉,乃是天经地仪的事。
可是班长却让他和余白水这几天抽空,轮流带两个新兵晚上熟悉怎么去捡肥?在哪里捡肥?
虽然他的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但是班长发话了,他也只能服从命令。
按照他和余白水达成的约定,今晚捡肥,该由他负责带。
“你俩去工具棚挑一担桶,拿上锹和长柄的瓢子,在猪圈等我。”王勇学说完,回宿舍脱帽子和卸外腰带去了。
俩人打着手电筒,一路小跑到工具棚,开门,按要求取出工具,梁荆宜主动挑桶,而杜军安则是左手拿锹,右手执瓢。
一字排开的猪圈紧挨着菜地,在昏暗灯光的照射下,每个猪圈里的猪,或单或双或仨,彼此相互依偎,这里居然呈现出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
因为担心惊醒了熟睡中的“八戒”,从而产生不必要的噪音,所以他俩站在猪圈外面,不敢大声说话,更不敢轻举妄动。
“跳进去呀,不认识猪屎,还是眼神不好,看不见猪屎?”随后赶来的王勇学,伸手从杜军安手里抢过那个长柄的瓢子,并带头跳入猪圈。
老兵以身作则,新兵岂肯落后,梁荆宜挑着桶,杜军安提着锹,俩人先后一跃而入。
发现有不速之客,闯进它们的地盘,惊扰到它们的美梦,三头目测毛重均在一百多斤的“八戒”,不禁没有恼怒,而且还表现得有点小兴奋。
它们哼哼唧唧地围拢过来,看那个架式,应该是想讨点吃的和喝的。
“梆梆梆”连续几声脆响,王勇学几瓢子轮番敲在高昂起头的“八戒”嘴上,他还愤愤不平地骂道:“特么的吃吃吃,一天到晚除了睡觉,就知道吃,真特么是猪。”
那三头“八戒”,显然是被王勇学的鲁莽行为给激怒了,它们在发出阵阵嚎叫的同时,不忘露出锋利的獠牙,对准那只带给它们伤害的瓢子,就是一通奋不顾身地啃咬。
“我考,这群猪简直是发癫了。”王勇学招架不住,提起瓢子连蹦带跳地翻出了猪圈。
眼看首要目标不见了,三个“八戒”退而求其次,它仨又齐齐转身,向梁荆宜和杜军安发起次轮攻击。
“快跳出来,别被它们给咬到了。”王勇学一边说,一边挥舞手里的长柄瓢子击打着“八戒”的面门。
人与猪两者之间斗智斗勇斗狠,胜利者注定是人。
惹恼了这三头“八戒”的后果,就是整个猪圈的“八戒”都被吵醒了。
它们纷纷爬起来,引吭高歌支持同类,嗷嗷嗷地一通嚎叫,紧接着猪圈边上一间宿舍的灯亮了,应该是养猪的同志听到猪叫声,准备起床查夜了。
“快走,我们去后面厕所看看。”王勇学健步如飞,很快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他本来是想把负面情绪,撒在“八戒”身上,可是没想到“八戒”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甚至,还连累到俩个新兵差点被“八戒”反噬。
“这个时间点,其实也没什么猪粪。我跟你们讲,一般捡肥的时间,控制在凌晨两点到四点是最合适的。早了,没有,晚了,就被别人捡了。”王勇学走在前面继续说,“营区的捡肥点一共有三个,一是器械场旁边的厕所,二是障碍场后面的厕所,三就是猪圈。”
俩新兵亦步亦趋地跟在王勇学后面,经过一片竹林,电筒光就照到了厕所。
王勇学跳上化粪池的盖子,示意梁荆宜把桶放在化粪池边上:“杜军安把电筒往里面照。”
“是。”杜军安弯腰,将电筒光射向化粪池。
他的肩膀上还扛着一把铁锹,如果晚上以这身装扮去坟地晃荡,八成别人会把他当成一个盗墓贼。
“有有有。”王勇学将长瓢子沿着化粪池的缺口伸进去。
很快,他打了半瓢黄水上来,在手电筒的照射下,那黄水上面还飘浮着几根不可言状的物体。
杜军安面露难堪之色,如果不是考虑到王勇学在现场,他都想捏着鼻子,转身吸上几口新鲜空气。
而梁荆宜表现坚挺,他可是趴在菜地的化粪池上锻炼多日,早已对此种味道和某物体的各种形状习以为常了。甚至在这一刻,他想起了除夕夜那晚,在厕所里和刘新昊一起蹲坑时,那个捡肥老兵怒喷他俩“蹲着茅坑不拉屎”的咆哮声。
王勇学在这个厕所的化粪池,打了小半桶粪水,便一挥瓢子,鸣金收兵了。
三个人犹如西天取经胜利归来一样,自豪地将那小半桶粪水,倒入本班的粪池。
“要是每天都像今晚一样,搞个半桶,不出一个月,咱们四班粪池的底肥,可要漫出来了。”王勇学用手里的瓢子,肆意地搅动起三班的粪池来,他一边搅一边讪笑道,“三班从来就没有底肥,有的话,也是偷的咱们四班的。”
听闻此言,梁荆宜大脑一阵眩晕:他不明白,为什么四班的俩个老兵如此自信,莫非三班真是懒到家了?
“走,收工。”王勇学豪气干云地将瓢子扛在肩膀上。
众人以胜利者的姿态,朝工具棚阔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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