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楚修远会对俞澜念念不忘,从这殿内充满书香气息的装饰就可以看出,这女子肯定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加上救过他,还冒险做着他宫中的内应,有这份恩情在,楚修远怎么可能不感动?
可惜这两人目前的身份隔着十万八千里,要想有结果,怕是难于上青天。
俞澜见了锦妤似乎很高兴,锦妤准备给她行礼,被她一把给按住了:“锦姑娘千万别跟我见外,我多次听阿远提起过你,我一直盼着能跟你见上一面呢。”
多次提起?锦妤心漏跳了一拍,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郁闷,她什么时候成了别人口中的谈资?这种感觉很不好。
俞澜拉起锦妤,握着她的手不放,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笑盈盈地说道:“果然是个标志的人儿,听阿远说你很调皮,我瞧着可不像,定是他诓我。”
亲密的称呼从俞澜口中说出是那么自然,而且毫不避讳,锦妤能说什么?只能呵呵一笑,道:“俞妃娘娘错了,世子没诓你,我本来就是个不守规矩的人。”
俞澜道:“什么娘娘不娘娘的,我比你大,你叫我一声澜姐姐可好?我让阿远也这么叫,他还偏不肯,他呀,从来都是个别扭的。”
“咦?世子比娘娘小?”
“又娘娘……”俞澜嗔了锦妤一眼,“我比他大一岁。”
合着楚修远喜欢姐弟恋呐!
锦妤意外了下。
“知道你要来,我早准备好了午膳,都是你爱吃的。翠果,上菜吧。”
锦妤被俞澜牵到桌子旁,放眼望去,还真的都是她喜欢的。糖醋排骨、糖渍莲藕、蟹粉包,等等等等,又都是楚修远告诉她的吧。
“来,坐下吃吧。今天太后寿辰,我这的人被打发到长禧宫去帮忙了,没有外人,你放心吃,等寿宴还要到晚上呢,咳。”
俞澜压着嗓子轻咳了下,锦妤问:“娘……澜姐姐身体不舒服吗?”
俞澜笑了笑:“老毛病了,前阵子偶感风寒,心悸发作,好一顿折腾,现在还没全好,不过已无大碍。”
不管有没有大碍,楚修远让她来幽兰殿的目的可不就是为俞澜诊治的么?锦妤这点自知之明还有的。
“我先替您看看吧?”
“不急不急,先吃饭,我也饿了呢。”俞澜亲自替锦妤夹了块排骨,“尝尝宫中的手艺,应该没有醉仙楼做的好吃。”
锦妤也不矫情,反正她也饿了,说了句“谢谢”后,她就放开了吃起来,俞澜看着锦妤直笑。
“锦妹妹真的是爽快人,我能很喜欢。”
锦妤笑笑,算是回应。食不言,寝不语,宫中的规矩,苏老太太教的。
锦妤专注于吃饭,翠果帮俞澜布着菜,俞澜吃的不多,每样菜都是浅尝即止。但饭后一碗燕窝羹她倒是全喝完了,喝完后还吃了两块雪花糕。
锦妤问俞澜:“澜姐姐不喜欢吃甜的东西?”
俞澜嗽了口说道:“也不是,我从小就特别喜欢吃甜食,可后来阿远听太医说,甜食吃多了对心脏有负担,就不许我吃了,慢慢的也就不那么喜欢了。不过甜的糕点我还是没能戒掉,为此没少被阿远训斥。”
锦妤忽然就觉得口中的排骨不香了。
饭后,锦妤要为俞澜诊脉,俞澜又推诿了:“不着急,哪能让妹妹刚吃完饭就为我诊脉,休息一会。我家中有庶姐庶妹好几个,但我没有嫡亲的妹妹,今日与锦妹妹一见如故,欢喜的很,咱们姐妹说说话。”
锦妤无法,只得陪俞澜坐下。
俞澜又让翠果去拿了些新鲜的瓜果,然后说道:“锦妹妹进宫可去见过太后了?”
锦妤无语,楚修远这厮对俞澜还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呐。
“去过了,一来就被召进了清宁宫。”
俞澜视线扫过锦妤的头顶:“太后赏的簪子,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耀眼了,在宫中,未必是好事。”
俞澜的直白倒是叫锦妤意外了下:“澜姐姐何出此言?”
锦妤问的其实她又怎会不知呢?一来是太后让戴的,她不得不从;二来,她现在搞不清太后对荣王是什么态度,形势不明的情况下。要想不当炮灰,就只能先点燃引子,以身试法喽。
俞澜被锦妤一双无辜明亮的大眼盯着,莞尔一笑,道:“世人都想着皇宫内的泼天富贵,却又几人知道这里实际上就是座充满明争暗斗的角斗场。你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全都未必是事实。太过低调,你得不到宠爱,连宫女太监都能欺负你;反过来,太过高调,你成了别人的眼中钉,那么极有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在宫中,想要平安度日太难了。”
锦妤不明就里,不知道俞澜跟自己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看出锦妤的疑惑,俞澜苦笑了下,面露伤感:“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从未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关进这世上最昂贵的笼子里来。然而我身为俞家人,我的命就不是我一个人的了。我必须为俞家忠尽责,放弃自己的追求,做一个未老心已死的木头人,这样才算对得起俞家的列祖列宗。至于我自己,大概,现在唯一能支撑我坚持下去的,就是曾经的梦想了吧。”
俞澜说完看了锦妤一眼,锦妤便知晓她大概想说的是什么了。在她再次开口前,锦妤懵懂无知地眨着眼问道:“澜姐姐,这和太后送我的这枝簪有什么关系?”
每个人活在这世上都有自己的使命,她对俞澜这些含沙射影的话毫不感兴趣。
俞澜呼之欲出的话被打断,不得不强行咽了下去,扶了扶鬓边的珠花,她才缓过了笑来:“太后是想让你站到所有人面前去,替荣王扛下危险。”
锦妤:“不懂。”
俞澜:“……有句话想必你听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那么同样的道理,生在皇家,也没有独善其身的地方。当今皇上有四子,除去六皇子尚年幼,其他三位皇子可都已成年,太子和大皇子早已成家,唯有四皇子荣王,尚未婚配。圣武习俗,皇子一旦成亲便可入仕参与朝政,荣王之前一直病着,大家心知肚明,都认为他活不过十八,是以也没人将他当做竟争对手。可如今突然横空冒出个神医,不但治好荣王,还颇得太后赏识,你说,一碗粥两个人分和三个人分,谁最不甘心?”
“两个人分时,或许还能维持表面的平衡,可一旦又加入了一个人,那另外两个,会轻易放弃吗?最好的办法就是先铲除后加入的,再重新回到原来的局面。而要杀荣王难,但杀你,却易如反掌,你死了,就等于断了荣王的后路,这可比死一位皇子要简单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