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一碗牛肉面端上桌,锦妤都不敢相信楚修远说的是真的。
“你真的只要一碗面?”锦妤严重怀疑这人还有后招。
岂料楚修远拿起筷桶中的筷子微一皱眉:“嗯,够了。”
然后用茶水反复冲洗筷子共三次,这才仍旧带着嫌弃地动了筷。
真够讲究的,锦妤暗道。
两个人一碗面,不分食,那便只能是一人吃一人看。
楚修远吃东西一向很文雅,这一点锦妤老早就发现了,很不符合他少将军的人设,慢条斯理,专心致志。
反观锦妤,那画风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不说风卷残云,致少也是豪迈奔放型。
因为帮她省了钱,锦妤心甘情愿地当起了丫鬟。
“要不要加点醋?”
“不用。”
“葱花呢?”
“不用。”
“加点辣子吧,加点香。”
“不吃辣。”
“什么都不要?太清淡了吧。”
“正好。”
锦妤无语,这个人身上的矛盾点太多了,可每一次又都能奇异地结合到一起而不显突兀。
看这个人吃,是一种享受。
锦妤托着腮盯着楚修远看,时不时发出一两声花痴一样的笑声。
楚修远蹙眉:“为了省钱不吃?”
锦妤:“不是不是,洛飞请客,吃多了,不饿。”
“谢尧,待你可好?”
“什么?哦,荣王啊,那肯定必须得好呀,他小命还掌握在我手里呢,嘿嘿。”
“你师傅为什么要你来替他治病?”
“嗯,这个嘛,他老人家不肯说,但我猜哈,十有八九跟他的风流韵事有关。他这人欠的桃花债不少,回回都让我去帮忙善后。不过荣王他娘不是贵妃吗?想不到我师傅桃花运这么旺,连贵妃都……”
“胡说什么?”楚修远轻斥锦妤,提醒她注意言辞。
锦妤转着筷子,没脸没皮地冲他嘿嘿一笑。
楚修远摇头,想说食不言寝不语,顿了下,收回了到嘴边的话。
锦妤又问:“对了,东宫那事,后来怎么解决的?闹那么大,就没点动静?”
楚修远仔细地将碗里的葱沫挑出:“太子于金殿前负荆请罪,言由于管理不善,导致东宫闯入刺客。刺客放火烧藏书阁,火油爆炸,致整个藏书阁尽毁。太子愿自罚去护国寺吃斋念佛一年,以洗罪孽,祈求上苍祐我圣武江山永固。”
“噗……”锦妤差点没笑出来,“那他去没?”
楚修远鄙夷地一勾嘴:“你说呢?”
锦妤嗤笑道:“太子身后有皇后,有董氏一族,若真要去护国寺念经,怕是连菩萨都不敢收他。”
楚修远不置可否。
锦妤看着门外湿答答的街道,突然想到什么,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楚修远的胳膊,严肃地对他说道:“我在荣王府的事,你可一定要帮我保守秘密哦,万一泄露出去害人害己,那我就死定了。”
楚修远放下筷子横了锦妤一眼,不咸不淡地冷哼:“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除了我,没人能敢要你小命。”
这话乍听上去有种霸道总裁的范儿,锦妤心里喜滋滋的。可转念一想,不对啊,什么叫“除了我”?
还带这样恐吓的?
楚修远道:“你老实在荣王府待着,没事不要出来瞎溜达。现在看来,太后和皇上确实有意在保护谢尧,谢尧的病好,不知道会让多少人夜不能寐。若被人知道为他治病的人是你,你就成了众矢之的,在荣王府,至少他还能护你一二。我估计,宫里,在谢尧病愈前,也不会召见你,你自己安分些,我得空了找机会去看你。”
锦妤眼睛一亮:“真的?什么时候?”
楚修远瞪她:“得空。”
锦妤:“反正谢尧也知道你我认识,你来他不会反对的。或者你要没空,我也可以去你府上逛逛呀,我还挺想念你家大厨做的红烧鱼的。”
“不可!”楚修远骤然变声。
锻妤被楚修远突如其来的严厉唬了一跳:“为什么?”
楚修远忍住了心中的戾气,放柔声音哄道:“太危险,现在都盯着楚王府。”
这倒也是,锦妤深觉有理。
楚修远心中苦涩,不敢面对那双净如碧泉的眼睛,扔下钱说道:“走吧,送你回去。”
锦妤喜笑颜开,装模作样地拦楚修远:“哎呀呀,不是说好了我付钱的嘛,您这是做什么,一顿面我还是请的起的。”
楚修远不想看锦妤。
锦妤:“老板,找钱。”
楚修远嘴角上扬。
出了门,街上人渐渐少了很多,稀稀落落没几个,神出鬼没的刘衍又将马车牵了过来,锦妤欢快地跟他打招呼:“嗨,刘书童。”
刘衍:……
刘衍上前扶她,锦妤拒绝,轻松一撑就跳上车,没有看到楚修远在她身后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马车内,心情极佳的锦妤主动跟楚修远得瑟她在荣王府的超高待遇。
“荣王府的那个棠园,当真是美如仙境,种满了海棠,有白的粉的,还有大红色的,可漂亮了。不过我加了个药房进去,嘿嘿,多了些生活气。”
楚修远挑了下眉,淡淡说道:“谢尧生母,生前最喜欢的就是海棠。”
锦妤:“难怪呢,没想到他还蛮有孝心的。谢尧这人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人,从来不发火,志行高尚,风格儒雅,当真是谦谦君子徳,馨折欲何求呀。”
楚修远神情相当平静:“只有刻在碑上的人,才能真正做到无欲无求。”
“噗……”锦妤差点没吐血,他什么意思呀。
楚修远一掸衣袖:“你喜欢海棠?”
锦妤眼珠转了下:“一般,只要是美的东西我都喜欢,最喜欢银子。”
“除了银子呢?”
“你说花?那我喜欢牡丹。”
“哦?”楚修远有些意外。
锦妤:“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牡丹,花中首冠,艳而不妖,总是迟迟盛开,不愿意与百花争春,但只要绽放,必然使百花失色。我喜欢,你呢?你喜欢什么?”
楚修远定定地看着锦妤:“我已经很多年不知道自己该喜欢什么了。”
锦妤一下就听懂了楚修远的话,本想安慰他几句,但又怕他觉得矫情。遂莞尔一笑,一拍他的肩膀,没心没肺的样子:“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你。”
楚修远:“相信我什么?”
“相信你有能力保护自己喜欢的东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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