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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节(1 / 1)

“珏儿。”谭夫人正站在门口。阿珏放下手中的汤匙,站了起来:“母亲,您怎么过来了?”“老沈说你醒了就想着就过来看看,我已写了书信,让他托人捎给你拯哥哥。”昕儿起身向谭夫人行了礼,谭夫人见状急忙说:“家中不必这么拘束,放轻松一些。”“谢谢夫人。”

三人一同坐下,“我已经让他们去做出门的准备了,你梳洗好咱们就启程去翠珠岭,或者休息两天再去?”“没关系,梳洗好了就去,我也想早点见到父亲。”谭夫人点点头,叫来了丫鬟:“来人,替小姐梳洗,我在厅堂等你们。”

“姑娘,我想和你一起去。”“你不在家好好休息吗?”“昨晚睡了一觉,身体已经没有那么疲惫了。”阿珏想了一阵后,答道:“好吧,等我梳洗完一起去吧。”

阿珏梳洗完换上新衣裳,心情也轻快了几分,不像在长安时那般压抑。两人来到厅堂,谭夫人和老沈一直在这儿等候着。“母亲,沈叔,我们走吧。”老沈带了两个丫鬟随行方便照顾阿珏。

来到翠珠岭下的小镇,这里仍有着浓厚的节日气氛,热热闹闹的,沿途摊贩的叫卖声,谈话声。找了间酒楼,把马车交给了小二,一家人进了酒楼。小二给几人寻了个靠窗的好位置,谭夫人、阿珏、昕儿一桌,老沈和下人们一桌。老沈点过菜后,想到阿珏不能喝酒,便让小二上了两壶茶。

吃过饭一行人慢慢走到翠珠岭,这里清幽静谧且远离闹市,冷风带过树叶,沙沙作响。一座土堆砖墓出现在阿珏眼前。谭夫人走到墓前,念着:“子寿,珏儿来看你来了。”阿珏走到父亲墓前跪下,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头。

“父亲,女儿不孝,过了这么久才回来看您。”阿珏注视着父亲的墓碑,眼中饱含着热泪和对父亲的思念。“虽然是您收养的,但我明白,您对我的关爱不输给世间任何一位父亲。在您那,书我读了不少,却一点没学到您的文采风格,因此女儿时常被人笑话。”

“阿瑝,父亲还记得吧。就是那个舍不得我走,跑到太上皇面前哭哭啼啼的孩子,您的学生。父亲走后我便留在卢美人的宫里生活,继续做阿瑝的伴读。阿瑝虽不受宠,终归是皇帝的儿子,无事倒也过的清闲。”

“李林甫奸诈,杨国忠无能,皇帝昏庸,人人皆传九龄后朝廷再无贤相。父亲的警告,没人听进去呢。安禄山和史思明从范阳起兵发动了叛乱,不到一个月,河北二十四郡全部沦陷。而皇帝呢,还在华清宫纵情声色。”

“两位大将冤死,一位被俘。那皇帝竟然只顾自己逃命,弃全城百姓于不顾。阿瑝提出整合兵力守城,他说长安是我们的家,洛阳已经失守,若长安也丢了,整个大唐都会陷入危机。于是,我们留了下来,靠着宫里的财物招募新兵。”

“我至今都能记起阿瑝在我眼下倒下的情形,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出现在梦中,向我诉说思念。无数次午夜梦回才知晓,真正思念着的人,是我啊。”阿珏两眼哭的通红,“姑娘,你...”昕儿想上前安慰,刚跨出一步便被身后谭夫人拉住了,说道:“让她自己待会吧,我们去那边等她。”

“父亲,请您告诉我该如何活下去。”只有风声和树叶回答她。“我如何能活下去啊!我爱的人,我在乎的人,一个个离我而去。阿魏为救阿瑝而死,阿瑝为保护我而死。为什么他们死了,我却还能活着?”

阿珏面色苍白,双眼呆滞无神,至始至终盯着父亲的墓碑,却始终无解。

远处一座亭子,谭夫人和昕儿正在那等候。见阿珏颤颤巍巍的走过来,老沈赶紧上前扶着她,关心道:“小姐身子弱,就别跪那么久了。”“沈叔,没事的。”昕儿见她眼睛红红的,看上去没什么精神,问道:“姑娘,你回来了。”

老沈扶着阿珏到亭子里坐下,这里正好能看见山下的小镇,街道也看的清楚。“母亲,我是不是给父亲丢脸了?”“怎么这么问?”谭夫人坐到女儿身边,看着女儿眼泪汪汪的样子,心也揪着。

“我并不觉得你给子寿丢脸,相反,我们以你为骄傲。天下间有几个女子,面对数万大军而不畏惧的。敢和自己的丈夫一同作战,而不是躲在他的背后,就足以证明你的勇气和决心。”

“可阿瑝终究是为保护我而死的啊,他死后连一座像样的墓都没有,孤零零的躺在那。”“可你心中有他不是吗,母亲认为这就足够了。人呐,总要继续往前走,你已经在原地滞留太久了,明白吗?”

谭夫人伸手抹去了阿珏的眼泪,“珏儿,放下吧。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会喘不过气的。”

等到阿珏情绪平和后,一行人下了山,决定在客栈休息一夜明日再回张府。过了一天一夜,终于从翠珠岭回到了家中。

这次回家,阿珏不再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没事就到院子里晒太阳,和府中的丫鬟们渐渐熟络起来。元月一过,节日的氛围渐渐褪去,又回到了往日的宁静。不过她好像还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老沈拿着一封书信来到院中,“小姐,有您一封书信。”“是谁寄的?”“您的兄长。”阿珏脸上久违的有了笑容,接过信看了起来。“母亲知道吗?”“一共有两封书信,一封给夫人,还有一封是给小姐您的,放心好了。”

不知不觉中,肃宗又走到了这里——含凉殿。殿里的陈设还是阿珏走时的模样,摆件的位置,盆栽的摆放。衣架上还挂着那件贵妃服饰,头饰被摆在梳妆台前。没有主人的它,显得暗淡无光。

肃宗心情烦躁时就会来到这里,李辅国抱了几分文书来到书房,“启禀圣上,东都发来的加急文书,请圣上过目。”肃宗指了下几案,说:“放在这里吧,调查的事有消息了吗?”李辅国思考了一阵,决定对肃宗实话实说:“守城门的士兵说,初一见过她进城,出城时拎着些东西。”

肃宗随手拿了份文书批阅,李辅国站在他旁边替他研墨,“还有吗?”“此后再未见她进城,按道理说,昨日元宵,她们应该进城看灯,可奴才派人守在城墙处一天一夜,也未见其身影。直到午时派去山庄的人才回来。”

“说下去。”“门窗紧闭,无人进出。多半是离开那了。”“怎么回事!”肃宗有些怒了,李辅国赶紧给肃宗跪下,解释道:“奴才不知啊,奴才确实有派人盯着。珏姑娘每隔几日便会进城,不知这次怎么会...”

“知道她往哪走了吗?”“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啊。”肃宗也无心批阅文书了,埋头叹气,“她能去哪啊!”“会不会是回家了?”“您是说回曲江了。”“罢了,随她去吧。起来吧。”

阿珏安稳的在家中过完一个春天,又迎来了夏天。肚子大的像个皮球,走路愈来愈不方便。午后,老沈请来了郎中。阿珏和昕儿正在庭院大树下乘凉,一旁放着凉茶。“小姐,我请了郎中来,随我去看看吧。”老沈说着。

阿珏缓缓的从椅子上起来,让昕儿扶着跟老沈去厅堂。郎中看过后,又开了几副药,说道:“看小姐的情形,离生产不过半月了。这段时间可一定要把身子照顾好,小姐原就有小产的迹象,老夫新开了几副药,您先吃着,可千万马虎不得。”

老沈送走了郎中叫来了仆人出门买药,谭夫人也来到前院,“母亲,您怎么来了?”“是我让老沈去请的郎中。你成亲的日子不就是八月七吗,我就想啊,也快足月了。”“让母亲费心了。”

“傻孩子,兄长的信你收到了吧。”“是,我已经看了。兄长劝我要珍重身体,好好活着,说得了空会回来看我。”“这是自然,去休息着吧。”

不过七天,阿珏在午后回房时,出现了状况。刚走到门口,腹部的剧痛让她难以忍受,给阿珏送药来的丫鬟见她跪在地上,表情痛苦,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她,大喊道:“快来人呐,小姐!小姐出事了!”

丫鬟嗓门也大,不一会儿人都聚过来了,谭夫人听见动静也过来了,众人合力把阿珏抬到床上。“老沈快去请稳婆来,快去!几个丫头快去打热水,动作快。”平静的张家一下子忙碌起来,一盆盆热水往阿珏屋里送,而痛苦的呻吟从屋里传出,豆大的汗珠紧贴着两鬓,双手紧抓着床单子。

谭夫人拿出手绢给女儿擦汗,安慰她:“珏儿,稳婆马上就到,你再忍耐一会儿。”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散开快散开,男人们都出去!”几个稳婆快步走进来大喊,“留俩丫头在这,其他人都出去!多烧些热水来,快点快点!”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了。阿珏哭号的越来越凶,让屋外的人们也捏了一把汗。谭夫人更是心急火燎的,在门口来回走。突然门开了,丫鬟对着沈叔大喊:“沈叔,快让厨房送热水来!”“等着等着,我去叫!”

“丫鬟不停地端出用过的水,老沈领着厨房的人送水过来,丫鬟接过热水就又把门砰的一下关上。”许久,门开开了,稳婆焦急地跑出来,对谭夫人说:“夫人,小姐她有难产的迹象,使不上劲。”“那可怎么办!”“老婆子尽力吧。”说完又进屋把门关上。

昕儿着急了,趴在门上大喊:“姑娘!你没事吧姑娘!你中午吃那么多,加把劲啊!你可不能有事啊!你想想阿瑝,想想阿魏,你一定要撑过这一关呐。”阿珏咬紧牙关喊了一声“昕儿!”“我在!我在外面,夫人,沈叔,我们都在,求你撑下去啊!”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嚎,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终于传出婴儿的啼哭。稳婆终于开了门,说道:“恭喜老夫人,是个男孩。”家人们一拥而进,下人们帮着稳婆收拾,谭夫人和昕儿凑到床边,阿珏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呼吸断断续续。

“夫人,小姐产后身子虚弱,可叫厨房炖些当归鸡汤,以助小姐恢复元气。”稳婆说道,“三日后我们会再来为小少爷洗三。”“老沈,快叫厨房炖汤。”“行,我这就去。”

几个婆子商量好了这几天轮流照顾阿珏,谭夫人给的赏钱几人平分。昕儿想留下守着阿珏,不过被谭夫人劝回去了。

隔日清晨,昕儿来到阿珏房里,坐到床边守着她。阿珏缓缓睁开了眼睛,望着昕儿问道:“你怎么在这,孩子呢?”“夫人抱过去带了,说让你好好调养,有胃口吗,想不想吃什么?”“没胃口,叫厨房熬些清粥来吧。”“嗯,我这就去。”

不知为何,眼睛又湿润起来,模糊了视线,没有一点哭声。许久,昕儿端着清粥和汤进来,发现阿珏眼睛红红的,“姑娘是不是又哭了?”“想起了阿瑝,若他还在...”“若他还在定不会让姑娘受这些委屈,他一定会把姑娘照顾地好好的,隐居山林,过安生日子。喝点粥吧。”

昕儿给垫了枕头,让她能好好的靠着,阿珏接过碗拿起汤匙吃了起来。昕儿看向窗外,觉得风有些大,便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起风了,我把窗户关上免得你着凉。”昕儿走回床边,阿珏又盯着碗发呆。

“如果当初我们没有留下来,而是另寻个去处,或许我们可以帮阿魏开个药铺,和他一起救死扶伤。或像你说的,隐居桃源,不问世事。”眼看阿珏的情绪快要崩溃,昕儿立马把阿珏抱住,努力安慰她。

“我知道姑娘心里痛苦,从前姑娘是一个人,所以挥刀教训妃子也好,对皇帝不敬出逃也好,都是姑娘一人的荣辱。可如今不一样了,姑娘有了孩子,无论如何也要为孩子考虑。孩子出生就没有父亲,难道姑娘忍心他再没了母亲吗?”

“我知道姑娘不怕死,但我也不忍看着姑娘这样颓废下去。姑娘只是故作坚强,用那把刀伪装自己,其实姑娘的内心比谁都柔软和敏感。所以,姑娘,活下去吧。”阿珏靠在昕儿的肩上,哀痛的说不出话。

“谢谢你,昕儿。”“没关系,只要姑娘能活下去就好了,我去让厨房把鸡汤热热。”昕儿端着汤走了,刚踏出门一步,老沈过来了,两人差点撞上。“昕儿姑娘小心点。”说完进了屋。“小姐,您觉着怎么样?我看您精神不太好的样子。”

“没事,有些疲惫而已。”“有什么事您就吩咐丫鬟,大家都在。”“我知道了。”

到了第三日,婆子们来给孩子洗三了。周围的邻居和亲友们来为孩子送上衣服和鞋袜,表示祝福。谭夫人也命厨房的人准备洗三宴,让几位稳婆坐在正坐上,作为上宾招待。

阿珏待在房里,听见外面有些喧闹,招来了丫鬟询问情况:“外面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啊,是邻居们登门祝贺,还有婆子们在准备给小少爷洗三。小姐饿了吗,我去厨房给你端鸡汤来。”

“去吧。顺便打点热水来,我想洗洗身子。”“好,我知道了。”

昕儿拉起了屏风,浴桶里都放满了热水。此时正值正午,又是夏天,天气也事宜。阿珏脱下衣服坐进了桶中,仔细洗着身上的污垢。待阿珏洗完,床上的被褥也换成了崭新的,丫鬟还在忙着整理床单。

“啊,小姐。我刚把脏被褥换下,给你换上干净的了。”“谢谢了。”“小姐说的哪里话,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收拾好了,快来躺着吧。”“整天的躺着床上,人都迷糊了,真想出去走走。”

“小姐可别使性子,这段时间最需要的就是调养了。吹了风,再受了凉可怎么好。”丫鬟抱着换下的被褥走了,阿珏重新躺回床上,望着外面发呆。门外时常传来笑声,想来是客人们吧。“估计这会儿都忙着孩子的事吧。”“是啊,今天来了好些人呢,都夸小公子是眼睛大鼻梁高,将来一定是个帅小伙。姑娘想好给孩子起什么名了吗?”

“我还没想过,随他父亲的姓就好了。”“您要过去看看吗?”“不了,这会儿后院人多,就不去凑热闹了。”

又过去一月,阿珏的身体也渐渐恢复,谭夫人把孩子抱回来让阿珏自己带了。昕儿给阿珏端了些点心来,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今天是八月七日吧?”阿珏轻拍着怀里的孩子,哄他入睡,“八月七,是我和阿瑝成婚的日子,那天正好是立秋,我还记得很清楚。”

“我们离开这么久了,不知道长安那边还好不好。”“可我们暂时也回不了长安,家具又会落上厚厚的一层灰,得收拾好久。”“那姑娘要一直待在这里吗?”“还不清楚,等孩子大一些再做决定吧。”

一年后。

“珏儿,你决定好了吗?”谭夫人屋内,母女正坐在一起长谈,“嗯,我都决定好了。经过这一年的深思熟虑,我已经明白我要去的地方了。”谭夫人撩起阿珏耳边的一缕头发,将头发束到了耳后,看上去,她已经成熟许多。

“你有了自己的决定,我很高兴。”“我已经给兄长写过家书了,让他不必担心。”

“既然你想好了,不管怎么说,你也该回一趟长安,告诉你的夫君。”

“嗯,我知道的。母亲放心好了,这一年多来,我对他也思念不已。昨夜我还梦见他了,还是我爱的模样。霄儿亲昵的依偎在他怀里,还轻言细语的教导他,你是男子汉,要保护好你的娘亲,别让她受委屈。”

“你看你,说着说着又掉眼泪了。”谭夫人掏出手绢为她擦去了眼泪。“掉眼泪说明我用情很深呐,若是用情不深,也不至于为他死去活来的了。”

“我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人,但作为母亲,我也只想你过平平安安的日子。”阿珏站起身,给了母亲一个深深的拥抱,对她说:“多谢母亲关心,有您的呵护我才能从伤痛中走出来,我会一辈子记在心里的。”

说完当即跪下给谭夫人磕了三个头,“好孩子,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随时欢迎你回来。去吧,路上小心。”

昕儿把收拾好的行礼放进马车里,把霄儿抱上了马车坐好。大家把阿珏送到了门口,一一向他们道别。

“厨房做的干粮,小姐带上吧。”阿珏接过包袱,向老沈表达了谢意,“谢谢沈叔,让您费心了。”“小姐,这是给小少爷做的衣裳和鞋,您收下吧。”“谢谢你们。”

最后,谭夫人取下一只玉镯又牵起阿珏的手为她戴上,说道:“这是我与子寿成亲时,他赠予我的,今日我便将这只玉镯传给你。”“不,这是父亲给您,我不能要。”“乖女儿,听话。”阿珏注视着腕间的玉镯,心中无限伤感。

“我们走了,母亲,沈叔,还有你们,请多保重。”说完上了马车,昕儿对着大家深深鞠了一躬,以表感激之情,随后驾着马车离去。直到马车消失在视线中,众人才回府,老沈关上了大门。

年幼的小男孩睁大水灵灵的眼睛看着阿珏,阿珏把他抱在怀里,一声“娘亲”让阿珏渐渐有了笑容。带着小孩赶路就不像之前那样方便了,一路上走走停停,在入冬前回到了长安。

回到山庄时,院中伫立着一个人。那人举着伞抬头望着山崖的流水,似乎没有注意到三人的出现。“姑娘,那边的人是谁?”昕儿指着男人问道。走近以后才发现,原来是老相识,肃宗。

许久未见,肃宗变得苍老了许多,两鬓生出许多鹤发,一身玄衣,但看上去没什么精神。肃宗发觉有人靠近,警觉的看向周围,在看到阿珏的那一刹那,眼中的戒备消失了。“珏儿,是你吗?”

“皇帝为何在此?”“你不辞而别,一走就是两年,你知道我等你等得有多痛苦吗?”肃宗的眼神使阿珏有些不自在,于是侧身转到一边,不与肃宗对视,“皇帝糊涂了吧,你我皆有家室,刚才那番话我权当没听过,请皇帝自重。若让你那三宫六院的娘娘们知道,又要嚼舌头了。”

肃宗的目光落在阿珏怀里的孩子身上,男孩眉眼中透着一股灵气,紧紧的抓着她娘亲的衣领。“那孩子是?”“我和我夫君的孩子,云霄。”这话好比一盆冷水,把肃宗心中的火苗灭了个干净,但心中仍然不甘,说道:“也对,你当初逃的时候就怀有身孕,过了这么久,当然会有孩子。”

阿珏不答,把孩子放下牵着去了门口,随后拿出钥匙开了门。屋内陈设与当年无异,只是灰尘厚了些。阿珏随意拿了把椅子,捏紧袖子擦了擦让儿子坐在那。随后又把窗户打开,光线照进来,肉眼可见的灰尘在屋里到处飞舞。

见肃宗还站在院中,阿珏放下心中的偏见,走到院中对他说:“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宫中事务繁忙,还是请皇帝速速回宫吧。”“两年过去,没想到你还是这样冷漠啊。”肃宗刚往前走出一步,下一秒银霄的刀尖就抵在了他的领口。

“请您自重。如今沉溺过去的人只有皇帝你一人罢了,请您看清现实,不要再纠缠了。”

“如果你不留恋这里,那你为什么要回来?”看起来肃宗还不愿放弃,一直追问着。“我回来也是为了阿瑝才回来,绝不是为了你,请圣上搞清楚这一点,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可能。”昕儿见势不妙赶紧出来劝阿珏把刀放下,“姑娘,住手!万一真伤到了怎么办。”

说着压低了阿珏的手,刀尖也从肃宗的领口移开了。随后对肃宗说:“抱歉,请您离开这里!”对着肃宗行过礼后硬拉着阿珏进了屋,阿珏收回刀不再搭理院中的肃宗,和昕儿一起收拾着屋子。

肃宗百无聊赖,只好不舍的离去。

当年离开时,阿珏就用粗布把家里的家具遮起来,屋子不过闲置两年,很快就打扫出来。吃过晚饭三人躺在榻上,男孩躺在母亲怀里呼呼大睡。昕儿给阿珏倒了杯茶,递过去的同时问道:“姑娘今日何必那样做呢,万一真伤到人姑娘罪名就大了。”

说起来阿珏的脸色也不好看,“我不过是想让他不要再纠缠我们罢了。”“也不至于就拔刀啊。”“你不明白,我一想到他为了一己私心,而故意拖慢行军速度我就窝火。换作是旁人我一定砍下他的脑袋,放到坟前祭酒。”

“姑娘快别说了,怪吓人的。谁也没料到他会出现在这啊,早知道就在驿馆多住两天了。”

次日清晨,阿珏牵着孩子来到亡夫的墓前,跪在枯草上。“霄儿,跪下。”男孩学着母亲的动作乖乖跪下,好奇的问:“娘亲,这是哪里?”阿珏摸了摸男孩的头,温柔的回答道:“这是你父亲长眠的地方。”

“长眠是什么,霄儿从来都没见过父亲呢。”阿珏心中咯噔一下,“你的父亲,是大唐的英雄,也是我的英雄。”“娘亲,父亲长什么样啊?”“你的父亲,高高大大的,有着坚实的胸膛。束起发来特别的俊俏,尤其是那双丹凤眼,明亮又温暖。”

霄儿无法理解母亲话语中的含义,呆呆的望着母亲。阿珏把霄儿的两只摊开,对他说:“对着父亲,磕三个头。”霄儿不解,但还是照做了。

“阿瑝,月底一过,我们就要离开这儿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回来看你,但也是霄儿第一次见你。仔细看霄儿的眼睛和你倒有几分相似,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你。等到时机成熟,我会把银霄交给他,让他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被身世束缚。”

阿珏沉默许久,抱起云霄离开了。昕儿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见母子过来,小步跑上前,说道:“姑娘,我带好钱了,咱们走吧。”“走吧,进城逛逛。”

进城不久,巡城的兵马很快来到这条街上。人们自觉地往两边回避,以免遭马蹄踩踏。正好路边有个酒楼,三人顺势走了进去。简简单单点过几个菜后,小二把三人安排到二楼靠窗的位置,这里视线又好又宽敞,也不用担心小孩哭闹影响到其他的食客。

霄儿也乖巧,坐在一旁不吵不闹,给两个大人省了不少麻烦。小二拿来碗筷和一盘枣糕,阿珏掰开一小块递给了霄儿,说道:“一口一口慢慢吃,别呛着。”

虽然坐得远,但后方一桌食客的谈话声一字不漏的传到这边了。“咱们圣上终于立了皇后了,这下可热闹了。”“我听我舅舅说,圣上一直对那位逐出宫的贵妃念念不忘,大臣们总拿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给圣上施压,圣上无奈才立了这位张皇后。”

“照你这么说,只要把那位夫人接回来不就好了,若那么看中那位夫人,还舍不得给她个名分?”“最是无情帝王家啊,把那位迎回来,让后宫那些娘娘们怎么过,不又多一个对手,何必呢?也就为了堵大臣们的嘴罢了。”

话传到耳朵里,阿珏倒也不在乎,要说这些事也与她无关。小儿三下两下地把菜上齐了,阿珏随手打赏了小二些钱表示客气。可偏有人无事生非,那俩人喝多了酒,见这边又坐着俩姑娘,趁着酒劲走到这边撒泼。“两位小姐看上去好寂寞呢,要不要大爷和你们一起坐啊?”

吓得云霄往昕儿怀里躲,“我们只是普通的食客罢了,不劳二位公子作陪。”见阿珏不给面子,其中一人领着酒壶就过来了,满身的酒气让两人觉得恶心。“小二,小二!”小二急匆匆的跑上来,“夫人,什么事?”

“麻烦把这俩酒鬼从我们桌上请开。”小二看了看这俩酒鬼,也是很为难,说道:“这两位啊,常来,喝多了就惹事。家里边又是当官的,我这小店,也惹不起啊,您多担待吧,我给您换一桌,您看可行?”

“我也不为难你了,给我们换一桌吧。”小二端起盘子想走,不料被身后的酒鬼拉扯住,“别急着走啊,再喝几杯。”一盘好菜摔了个干净。阿珏本不想惹事,俩酒鬼欺人太甚,阿珏托起一盘子就往那人身上倒,滚烫的汤汁把那人烫了个激灵。

“你这贱人,本公子好心请你喝酒,你竟敢这么对我!”说着就要冲过来打人。二楼的吵闹声引起楼下掌柜的注意,不一会食客都聚过来了。眼看人多了,阿珏也不好动手,一直忍让。终于逮住机会绊住酒鬼的脚让他扑了个空。

两人气急败坏,扬言要找人报仇。听闻有人闹事,巡城的兵马又掉头回到这条街,官兵们充上楼控制住了场面。“何人在此闹事?掌柜的何在?”“回禀军爷,是食客喝醉了在店里闹事。”一旁的食客们也纷纷议论起来:“两个大男人欺负人家两个姑娘和孩子,真够不要脸的。”“可不是嘛,追着人家打。”

阿珏在官兵中发现了熟悉的面孔,两人相视一笑。

从小二那了解清楚情况后,官兵把闹事的人带走了,聚集的人们也散去。掌柜的走到两人面前赔礼道歉,“这位夫人,真是对不住。这两人常来闹事,赶也赶不走,小店也无可奈何。这顿饭,我就不收夫人的钱了,另外再准备一桌菜给您赔罪。”

“该给的钱我一分都不会少给,再说了,我也砸坏了您的碗,也该赔不是吗?”

饭后三人出了城,看昕儿唉声叹气的,“怎么了?”“姑娘,我们好倒霉啊,好不容易来一趟,好好的心情都让俩酒鬼给搅了,讨厌得很。”“可能今日真的不宜外出,否则我们运气不会这么差。”

三人回到院中,在石桌处坐下。“姑娘想好去哪了吗?”“大漠,江南,雪山,都行。”“那我们去江南好吗,真想见见江南烟雨,小桥流水。”“好啊,我们就去江南。”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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