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度得如九龄否?”
天蒙蒙亮,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禁苑中传来。龙武大将军陈玄礼带领着几百禁军护送着皇帝李隆基从禁苑西门出逃,此时,太子李亨骑着马在走在护送队伍的最末端。看着眼前的禁军离开西门,正当李亨拿起马鞭即将抽打在马身上时,身后有人叫住了他。“太子殿下!”李亨放下自己挥舞马鞭的手,随即调转马头,走向那位叫住自己的男人。
“瑝弟。”男人利落的从马上下来,走到李亨的黑马前。李亨打量着面前一身铠甲的李瑝,说道:“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见你穿上铠甲。”李瑝取下头盔,放在马鞍上,任凭风吹动自己乌黑的头发。“我也没想到我会穿上它,这铠甲可真是沉重啊,穿着它还要骑着马来追你,难为我这瘦骨头了。”李瑝一边说一边摸起自己胸前两块圆护来。
“你决定要留下了吗?”李亨问。这时,李瑝的表情由嬉笑变得认真起来,气氛也变得严肃。“我若不留下守这长安城,不阻挡叛军的话,难不成真要像那杨国忠所说,放弃这大好河山躲到蜀地去吗?潼关已经失守,主将哥舒翰下落不明,父皇居然抛下城里的百姓自己逃了。”“你一个人能守住长安吗?”李亨问。
“安禄山已经得到了洛阳,要是再守不住长安,这天下可就要变成别家的。皇兄请放心,阿珏会留下来和我一起守长安。”听到阿珏两字时,李亨不由自主捏紧了手中的马鞭,而这个动作也被李瑝看在眼里。“是吗?记得保护好她吧。对了,宫门的钥匙在边令诚手里,走了。”
李亨重新调转马头,从禁苑西门离开了。李瑝则是站在原地,看着兄长离去。一位女子骑着马来到李瑝身边,同样望着敞开的宫门,问:“都走了吗?”“走了。”“那我们去哪。”“拿宫门钥匙。”李瑝重新跨上马,扬起马鞭往宣政殿的方向赶去。
两人没走多远,就在宫门拐角处发现一名形迹可疑的宦官,此人不停观察着周围,且神情紧张动作猥琐。许是听见了马蹄声,边令诚吓得立即转过身,平日里猖狂惯了,见着两人便嚷嚷出:“大胆!”。
天已明亮,明亮到已经足够让边令诚看清马上李瑝和张珏的脸,以及他们的表情。李瑝黑着脸,问:“宫门钥匙现在何处?”边令诚赶紧给李瑝跪下,“奴才不知…”李瑝翻身下了马,走到边令诚面前,随即拿出自己的刀,用刀鞘戳了戳边令诚的肩膀,再一次问:“钥匙,在何处?”这一下可把边令诚吓傻了,咣咣咣给李瑝磕头,一边磕头一边说:“信王饶命,信王饶命!钥匙…钥匙奴才派人送去给安禄山了!”
一听边令诚把钥匙送给安禄山,李瑝当即狠狠的踢了边令诚一脚,边令诚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又扑倒在李瑝脚下,抱住李瑝的腿拼命求饶:“信王别杀我,别杀我!奴才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李瑝蹲下揪住边令诚的衣领,杀气腾腾,“你派的人往哪走了!”“这…”一记重拳打在边令诚脸上,边令诚立马倒在地上,捂着脸大喊:“唉哟…唉哟。”李瑝则起身对着边令诚做出一个拔刀的动作。
看见李瑝拔了刀,边令诚心慌了,怕死的他赶紧回答:“往东去了!去洛阳了!”一直在马上的阿珏立即抽出马鞭,对李瑝说道:“我去追。”随后便奔着丹凤门去了。“好歹你也是父皇最信任的几位宦官之一,看来你早就做好了投降叛军的准备吧。”边令诚伏在地上不敢回话。“几个月前就是你在父皇面前污蔑高封二人盗用军粮吧?害得我大唐失去了两位将军,才使得安禄山有机可乘!”看着脚边的边令诚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即便是被李瑝当面戳穿,边令诚对自己所犯下的错仍然没有悔过之意,竟还厚颜无耻的狡辩:“高仙芝从陕郡撤军躲到潼关是事实,封常清当日在陛下面前承诺计日取逆胡之首,而他不仅没有拿下安禄山的头颅,还让安禄山占领了东都洛阳。陛下杀了他们,不算冤枉。”边令诚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厚颜无耻的底气也没了。
李瑝稍稍弯下身,盯着他。边令诚见李瑝久久不说话,也慢慢的抬起头,正好两人眼神相对。李瑝看着边令诚却是笑了起来,说:“哈哈哈哈,边公公好口才,本王甘拜下风。想来你早就知道皇帝要逃跑的计划吧,父皇带上了高力士逃跑,为何没有带上你,还把钥匙交给你。那么你是想被安禄山杀死?”“奴才不想死。”“还是带着钥匙投降安禄山?”
李瑝直起身来,掸了掸土,“边公公别跪着了吧?马上就到上朝的时辰了,那就劳烦您去给大臣们一个交代吧。”说完后将边令诚从地上抓起来,押着往宣政殿去。可是等两人赶到宣政殿时,整个大殿只有零零散散几个大臣。一看到李瑝押着边令诚进来,其中一个老大臣快步走上前,盯着边令诚急切的问:“皇帝可还安好?”
边令诚这时候想明白了,瞒是瞒不住了,便对着老大臣说:“您也快逃吧,等叛军打进来就逃不掉了!”老大臣一脸惊恐的盯着边令诚看,“陛下他已经逃了?天呐!”其他大臣也围过来,反复求证这个荒唐的消息,其中一位指着宣政殿外天空的怒吼:“这大明宫,这长安城,这大好河山!陛下他都不要了吗?陛下的子民也被抛弃了吗?”
边令诚心虚的脸都被这些大臣看在眼里,终于相信了这个不可思议的事实,“您几位也赶快带着家人逃吧,过不了几日安禄山就会带军从潼关打过来了。”大臣们失望的叹着气,摇摇头后也走了,想办法各自活命。
潼关失守和皇帝出逃到底哪个更伤长安城的百姓?
阿珏出了长安城往东追赶时,一路上没少见逃跑的百姓。他们或是穿着华丽的富人,驾驶着马车逃跑;或是一身布艺的平民,带着全家老小和家当拼命赶路。阿珏在路边一个凉茶摊发现了那个替边令诚送钥匙的宦官,小宦官跷着腿坐在长凳上,一脸的不情愿,嘴里不停咒骂着:“搞什么名堂,要送钥匙你自己怎么不去送?分明是让大爷我去送死,谁不知道安禄山心狠手辣…”这些话被不远处的阿珏听了个一清二楚,随后翻身下了马,走到那小宦官跟前,还没等阿珏开口,“谁这么不长眼睛,挡住大爷我的光了。”
“你就是边公公的人吧,奉信王之命,前来取宫门钥匙。”阿珏揣着手等着他把钥匙交出来,没想到小宦官还是个明白人,放下了腿也揣着手,慢悠悠的回答道:“皇帝都跑了,还有什么信王不信王的,早点把钥匙给人送过去,到时候还能留条命。”“你这条命,能活到那时候吗?本姑娘今天心情好,就帮你算算命,看你能活到及时。”
阿珏说完一脚踩在他坐的长凳边缘,把刀横放在腿上,恶狠狠的盯着他。这一脚可把小宦官吓到了,紧张的发抖还不算,竟然一直抓着上衣领口,好像有人要对他做些什么一样。“你,你要干什么?”
“我刚才说了,取宫门钥匙。或者,取你狗命,也不是不行。”一听要取自己的狗命,小宦官彻底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来,说:“你要钥匙,无非是想死守,要是安禄山打过来,你们能守得住吗,不如早作打算,和我一起…”没等他把话说完,阿珏一把抓住他的领子将他拖到了自己骑的马前,把他绑上了马。
阿珏早就知道这小宦官要说什么,便替他说了:“主动投靠安禄山,求一个荣华富贵?”随后自己也跨上了马,调转马头,准备回长安城。被绑到马上的小宦官一边挣扎一边嚷嚷:“放开我,你这个野蛮,粗鲁的人。”阿珏也不耐烦了,直接回了他:“再嚎就把你扔下去,断你几根骨头!”人哪有不怕疼的,小宦官安静了,就这样连人带钥匙,被阿珏带回了宫。
等阿珏带着人火速赶回宫里时,整座大明宫已乱作一团,宫女太监四散乱跑,显然已经慌了阵脚。等阿珏从慌乱之中抽身来到李瑝身边时,就剩十几名宫女和宦官把他围着,脚边蹲着边令诚。周围已无大臣的踪迹,想来是逃了。阿珏把小宦官揪到李瑝面前,拍了下他的肩,说:“边令诚就在这。”边令诚摇摇头,长叹一声,“他们要钥匙,你便给他们吧,横竖都是一死。死在李唐手里,也比死在安禄山手里光荣。”
小宦官这才极不情愿的把钥匙交到李瑝手里。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逐渐逼近,众人也警觉了起来。“安禄山杀进来啦,逃命吧!”边令诚先嚷嚷了起来,听他这么一喊,其他人也慌了,比刚才还乱。可冲进来的根本不是贼兵,而且一些被留在军营中的将士。李瑝立马抓住边令诚的衣领,愤怒的谴责他:“本王警告你,若你再说这些动摇人心的话,不用等皇帝和太子回来,本王先摘了你的人头!”这一幕都被那些刚进来的将士们看在眼里,其中领头的一个将军站了出来,“末将参见信王!”
李瑝这才将边令诚甩开,任他几个踉跄摔在地上。“你们是?”李瑝问。“中郎将,崔良浩。”崔良浩回答。“你们不是应该护送父皇吗,怎么聚在这里?”“实不相瞒,禁军中只有一部分人跟随皇帝走了,而末将是被留下来的,事先并没有接到通知。”
说起皇帝独自逃命,崔良浩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末将听到这个消息时,心都凉了半截,更恨杨国忠这个奸臣。如此危难存亡之际,竟弃百姓于不顾,荒唐,荒唐!”把皇帝和宰相狠狠的数落一遍后,崔良浩才恢复了镇定,原来在他面前还有一位亲王!“不知信王为何没有逃跑?”
李瑝也察觉到了崔良浩这番话的用意,怕是在试探自己,李瑝也打算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看了看崔良浩,对他说:“本王想留在长安,守住长安。刚才已从这俩阉人手里拿回了宫门钥匙,我打算拿出钱去招募士兵,凡事宫里值钱的东西,十倍,二十倍,只要有人来,无论钱财布帛,还是金银玉器,本王都可以给。我宁愿战死在刀剑下,也不愿把长安拱手让人。”
李瑝刚把话说完,崔良浩还有身后十几人齐刷刷的跪下,向信王表示自己的忠心:“没想到信王竟有如此气魄,末将愿为信王马首是瞻,死守长安城!绝不向安禄山那狗贼屈服!”
“将军快快请起,凭我一人之力,是无法与安禄山的军队抗衡的。所以我希望,把你的兵借给我,我一定要守这长安。”说完深深的向崔良浩鞠了一躬,“请将军助我一臂之力。”“末将一定帮助信王,只不过现在信王需要和末将去办一件事。”“什么事?”“随末将去军营,见见那些被抛弃的将士们,他们有必要知道实情。因为打仗还得靠他们,所以,人心必须得捡起来。”“好。”一行人来到军营中,大家都无精打采的瘫坐在地上,抱着刀互相依靠着。表情冷漠,眼神空洞。“将军回来了。”
一个马夫走到崔良浩跟前大声喊到,这个马夫看起来有四五十岁的样子,皮肤黝黑,五官端正,眼角的皱纹也很深了。可整体看起来非常精神,比地上那些懒散的兵顺眼多了。军纪如此涣散,崔良浩心里也不是个滋味,“信王,这…”李瑝拉住了崔良浩,崔良浩不得不收回迈开的步子。“诸位将士,请听我一言。”
没等话说出来立刻有人打断了他,反问他:“听什么,皇帝都带着贵妃逃了,我劝王爷您也逃吧,我们这些人的命不值钱。”连语气中都透着颓废。“他是他,我是我,我不会逃。这么多百姓,还有我的家人。”“信王,我们也是有家室的人啊,我的双亲,我的妻女。他们也是你父皇的子民啊!可你的父皇却视子民如草芥,引狼入室,河北二十四郡都归了安禄山了,洛阳马上也要易主了,长安也不远了。”“我知道你们心中对圣上有怨气,可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安禄山就要打过来了,我希望大家能联合起来,修缮城门,防备安禄山的进攻。”
“可是信王,安禄山整整二十万军队,就算我们想防,也是寡不敌众,不是白白牺牲吗?”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他,让他倍感压力,可他仍没有放弃。“我们还有机会,只要我们现在发出征兵告示,只要有人应召,凡是家中有老人孩子的,都给钱给他,让他安顿家人。若家人不愿留下,就给钱让他们逃命。不能白白让他们替我卖命。”“那我们这些人是不是,也有?”
“有,这是你们应得的。”这是李瑝最后能拿出手的条件了,连他自己都有点泄气,如果这样都没人愿意留下,他也不得不考虑弃城而逃了,“诸位可有谁愿意和我一同守城?”将士们面面相觑,似乎还在考虑之中,这时刚才那位马夫从人群中站起来了,捏着他的鞭子,有些紧张的说:“我愿意留下,我姓刘,我是这的马夫。我也没有妻女,没啥念想。您只要给我一点够买棺材的钱就够了,不用太多,成吗?”
“我愿意,我想让领点钱让我的家人先逃,死了也有人替我收尸。”“我也愿意。”慢慢的有人站起来了,让李瑝看到了希望,最后连那个出声质疑李瑝的人都站了起来,表示愿意协助他。“多谢诸位!”
随后李瑝带着阿珏还有崔将军以及剩下的两万人来到大明宫,把宫里值钱的东西分的分拿的拿,让那些士兵们回家向家人说明情况,要走的走,愿留的留。
此时已到了午时,阿珏写好了一张征兵告示和阿瑝还有崔将军还有两个士兵一起来到天街,把告示贴在了墙上。很快就从两市聚集了不少百姓,都看着告示上的内容。“征兵怎么回事?”“要打仗了吗?”“天下太平,打什么仗啊。”看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个老太太问:“这位王爷,朝廷征兵,征兵要打谁啊?”阿珏答道:“安禄山。”“安禄山不是皇帝的人吗,皇帝还给他修了座大宅子。”这个时候也只能和百姓们实话实话,阿瑝看了眼这些人,叹了口气,说:“安禄山带着他手下二十万胡人兵造反了,从河北二十四郡一路往南,此时的洛阳已经沦陷了。”
一听洛阳沦陷,有些人慌了,赶紧追问:“那皇帝呢,皇帝总不能不管吧,宰相不得给皇帝出主意吗,还有这么多百姓。”皇帝呢,皇帝逃了,宰相呢,宰相给皇帝出主意带皇帝逃命了,这些话讲出去,只怕是会传为笑柄。可此时阿瑝已别无办法,只能对大家实话实说:“实不相瞒,皇帝已经带着后妃和皇子公主逃了。”
听到皇帝都逃了,在场百姓的怒火一下被点燃了,对着几人咆哮,崔将军见势不妙,和其他几个士兵拔出刀站在两人面前。“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弃城而逃,弃百姓于不顾,算什么皇帝,昏君!”“你又是什么人,凭什么替昏君征兵,让我们去送死吗?”
“在下李瑝,玄宗第二十三子。”“原来还是个王爷,怎么没和皇帝一起逃。”“父皇怠政,宰**佞。更无一人提出防备攻城,皇帝可以弃百姓不顾,但我不能。我想召集军队和人手防备长安,决不能把长安拱手让人。”“二十万大军呐,你能挡得住,小王爷啊,您这心是好的。可是打仗总需要年轻人吧,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是有家室的人。他们有父母,有妻女,你让那些年轻人怎么舍得抛家弃子跟你上战场啊。”说话的人是一个手持拐杖的老头,头发花白,眯着眼,佝偻着背。
“不,我有准备。愿意参军的人我会给一些钱财,用来安置他们的家人,不想留在城里的就早作打算逃出去另寻活路。”眼看百姓聚集的越来越多,皇帝外逃和征兵的消息不断在人们之间传递着,有的人当即就跑了,不知是谁在人群中起哄:“给钱怎么了,我不要你那点钱,我带着我一家老小逃命,我们都能活!”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逐渐蔓延开来,阿瑝的努力白费了,都想着逃命,很快人群便散去了。
崔将军望着离去的百姓们直叹气:“这还能怎么办?”阿瑝安慰他说::“别急,再等等看。直接告诉他们父皇逃了,肯定是难以接受的。阿魏什么时候回来?”“阿魏去看她娘了,应该会回来了。”两人正说着,一个年轻人正在不远处招手,随即向他们跑来,是阿魏。“阿瑝,阿珏,我回来了。”“怎么样,你娘安顿好了吗?”“我娘本来想留下的,可她又打不了仗,没办法只好收拾包袱回娘家了。”
阿珏把从早上到现在的情况都给阿魏说了一遍,阿魏听完心里也不是滋味,又问起征兵的情况:“怎么样,有人应召吗?”阿珏失望的摇摇头,回答他:“大家听到皇帝带着后妃跑了,愤怒的不得了,那还会有人应召,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群,又有人瞎嚎,结果大家都跑了。”阿瑝拍拍俩人肩膀,说:“别泄气,我相信会有人来的。”几人从中午一直守到傍晚,没有一个人来应召。倒是看热闹,对着几人指指点点的人来了一波又一波。
“算了,咱们走吧。”崔将军回到他的兵营,阿瑝回到宫中自己的院落,自打玄宗逃了以后,宫里就乱套了,不仅宫女跑了太监也跑了,还顺走不少值钱宝物,现在的大明宫就像一个可以随意进出的钱库。幸好崔将军派了人把守住宫门,不然更乱了。然而自己没有王府,除了大明宫也无处可去。
幸好自己院里有个小厨房,阿珏还能在这给三人做点晚饭。“几个小菜凑和吃吧,再多的我也做不出来了。”李瑝为了安抚崔将军手下的将士们,先把自己院里的东西给了个精光,现在屋内还剩一个空博古架,几个书架和一张几案和几把椅子。阿瑝把几案拖到屋中央,好放阿珏做的晚饭,阿魏又收拾出来三把椅子,三人凑到一起准备吃晚饭了,正赶上阿珏发筷子,“阿瑝,你看门框那。”阿魏指着门框边的一块白说,阿瑝跟着阿魏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问:“门外何人?”
一名宫女畏畏缩缩的从门后走出来,看着三人,问:“我能跟着你们吗?”阿瑝看了她的穿着,是宫中的宫女,想起这里的宫女太监早就跑光了,于是问她:“你怎么没和其他人一起逃。”“我是孤女,没有地方可去。她们嫌我胆小,没有积蓄不愿带着我。只好在宫里乱转想找个能躲的地方,只有还亮着灯,就寻过来了。请把我留下吧,我会洗衣会做饭,只要能让我跟着你们,让我做什么都行。”
三人眼神交流一番后,阿瑝点了头。阿珏走到门边拉起她的手带到“饭桌”前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我姓卿,卿昕。今年十七。”“那我能叫你昕儿吗?”“当然能,我还不知道姑娘你的名字呢。”“叫我阿珏就行,这位阿瑝,这个脸颊两边有麻子的,阿魏。”昕儿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容甜甜的。“我知道,你是信王。”“阿魏是太医署的学生,我们打小就认识,阿珏是贤相张九龄的女儿,我的伴读。”
阿魏又给昕儿端来一根凳子,“还没吃饭吧,坐下一起吃吧。”“谢谢。”阿珏发完了筷子才发现少一个碗,于是把一个小碟子的菜传到另一个盘子里,把这个小碟子给了昕儿,说:“将就一下吧。”昕儿拿起筷子,尝了口菜,“真好吃。”“阿珏的手艺还是能吃的。”阿瑝说道。
几人吃完了饭,阿珏和昕儿收拾完碗筷去了小厨房。剩下阿瑝和阿魏,商量着明天该怎么办。“这会阿珏不在,该和我说说了吧。”“说什么?”“说你的打算啊,手里就这么点人,安禄山可是二十万大军。”“走一步看一步吧,能征到人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安禄山刚到洛阳,不会这么快打过来。再说他的军队在潼关受挫,他的人不也需要时间休整吗,我们还有时间和机会。”“如果没有人应召,你拿老崔手下的人打,不是鸡蛋碰石头吗。”“所有你就说点好听的,别再说没人没人了。”
这时阿珏和昕儿回来了,厨房给你们留了热水,快去洗漱吧。阿魏轻轻推了一把阿瑝,故意凶他:“走啊,没听见吗。”阿瑝也做出一副要收拾他的样子追了上去,说他:“你师傅不在你又皮痒了,正好把水烧开了紧紧你的皮。”
二人打打闹闹的出去了,这回剩下俩姑娘了。阿珏把昕儿拉到床边坐下,郑重其事的询问她:“为了你的安全,我想了想还是要再问问你。”“姑娘请说。”“你真的要跟着我们吗,我想早晨的情形你也瞧见了,皇帝带着贵妃逃命,宰相带着家人逃命。因为安禄山造反搞的人心惶惶,我和阿魏我们是下定决心要和阿瑝共进退的。”
“所以,你跟着我们会有生命危险。我也可以给你一些盘缠,让你离开去别的地方生活。”卿昕大概以为阿珏想赶她走,激动的握着阿珏的手,请求她,说:“姑娘别赶我走,我能帮你们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我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求你让我留下吧。我家中没有人了,我不怕死。”说着说着眼泪就要流下来了,阿珏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安慰她说:“你别哭,我不是要赶你走,我是担心你跟着我们会吃苦。你现在出去运气好还能找户好人家过安生日子,不必跟着我们冒险。”
“姑娘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嫁人,我从小就是个孤女,我已经习惯了没有家人的生活。你的意思我明白,是怕我年纪轻轻就死在刀剑下。”“从今天起,我们就是你的家人,以后就不必再说自己是孤女了。”卿昕感激的抱住阿珏,在她肩头小声说了句谢谢你。
一阵大风吹过窗户撞到窗框发出一声响动,阿珏立刻站起来用力踢了一下床架,从床架下弹出一个抽屉,拿出里面的长刀,对着刚才有响动的地方。“你们俩抱在一起干什么?”阿魏从窗外探了下头,阿瑝从正门走进来,说着:“他看你们抱在一起,他嫉妒了。”“谁说我嫉妒了,我也有抱的人。”“滚。”
阿珏一脸无奈的表情,对两人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说完又把长刀放回抽屉把抽屉踢了回去。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来,走在后面的阿魏折返回去把窗户关了,一边关窗一边念叨:“我先把窗关了,免得待会又用刀指着我。”
阿瑝看了眼床上的俩姑娘,又看了看阿魏和几把椅子,对阿珏说:“你和昕儿睡床吧,我和阿魏睡椅子。”“等等,我们去别的房间睡。”说着阿珏就带着昕儿往外走,刚走两步就被阿瑝拉住了手腕,说:“我不放心,再说了,现在就我们四个人,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好吧。”
阿瑝和阿魏把椅子拼到一起又铺上一张毯子,做了张简易床。阿珏让昕儿床里面,自己睡外面,又拉拢拉床帘,遮挡还是有必要的。待姑娘睡下了,阿瑝才解开自己的外衣躺下并披在身上。这一夜,就这么过去了,这一天,天宝十五年六月十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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