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有人跑进来说“公主已经离开了,太子殿下您没事吧?”,李隆基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擦了擦前额豆大的汗珠,无力的对下人挥了下手,说:“行了,下去吧。告诉他们,今日之事,严禁外传。”“是,殿下放心。”李隆基扶着惊魂未定的爱妻晃晃悠悠的将她送回了房。刘氏倚在床边小声啜泣着,“殿下,今天的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本来已经跨出门的李隆基,听到这话脚下一停,又折返了回来,坐到刘氏身边,对她说:“是我不好,还连累了你。如今姑姑权大势大,只怕我是斗不过她。”
本就委屈的脸上如今又多添了几丝忧愁,“难道殿下就甘心受人欺凌吗?”“你放心,为了你,为了我们的孩子,我一定会想办法摆脱这种局面的。为了不再受制于人,为了心中的那番事业。”话说到最后越变得小声,哄完了爱妻李隆基终于起身出了房门,并轻声关上了门。
王毛仲一直在门外候着,见主人忧心忡忡的样子,他心里也干着急,却也想不出对策。只好出言安慰:“殿下宽心,咱们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的!”李隆基长叹一口气,问:“解决谁?公主?”“奴才明白,现在不是扳倒公主的好时机,但您始终要想办法自保啊,若是公主联合宫中重臣弹劾您,您这位子还能坐稳当吗?”
李隆基在院前停下了脚步,双手捏紧了拳头,脸上十分的不情愿。经过一番心理挣扎,终是松开了拳头,对王毛仲说:“我明白你的意思,牺牲是在所难免的。”
尽管李隆基想到了自保的办法,对有些人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今日的早朝就议到这儿吧,诸位可还有什么要说的?”龙椅上的人问。睿宗见无人回答,心想既然没人做声那就散了朝会,让大臣们各回各部办公去吧。“既是如此,那就...”“儿臣有本奏。”几个字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都等待着,想听听太子有何见解。
“哦?太子有话说,那就请说吧。”
“儿臣要弹劾姚崇宋璟两人!”这样的情形可能是百官们生平头一次见大臣们替太子解围反遭弹劾的。或许是事发突然,姚宋两人竟说不出话来,睁大了眼睛惊恐的看着太子,更让两人失望的是太子接下来要说的话。
“朝堂上不得胡言乱语!”显然睿宗对儿子的这一举动不满。
“儿臣并非胡言乱语,只是儿子身为一国太子,不得不说!”李隆基趁机瞥了一眼姚崇,发现姚崇也怒视着自己,虽有不忍,还是背着良心说了:“两人多次挑拨儿臣与太平公主以及兄弟间的关系,屡次进谗言,唆使儿臣欲将宋王排挤出朝廷。两人居心不良,实在可恶!若朝政交到他们手里必定为祸四方,为了我大唐江山社稷,为了百姓安危,请父皇重重惩罚他们!”
说完低下头紧闭着双眼再无勇气看身后的两人。
两人扑通跪倒在地,想要辩解,头顶先传来睿宗的声音,“哦?是这样吗姚大人?”
“微臣绝无此意!”
“住口!让公主去洛阳不是你们俩的主意吗?劝圣上把大哥外放成刺史不也是两位大人的提议吗?如今想翻脸不认账!他二人定是想借您的信任,拉帮结派好控制朝廷,务必请父皇明察!”
姚崇愤怒的指着李隆基,连手指都在颤抖,见李隆基这般态度,顿时也没了为自己辩解的想法,伏在地上大喊一声:“臣,认罪!”
当然这一切都被睿宗看在眼里,看着儿子在台下的表演,看着姚宋失魂落魄的模样,便说道:“既然姚崇已经认罪,那么宋璟呢?”
宋璟虽说也跪在地上,但他挺直了腰板,昂着头,一脸正气的望着台阶,没有回答。
对于儿子的做法,睿宗心知肚明,只是可惜了这两位忠心又能干的大臣,“既然两人皆已认罪,传朕的旨意,将两人推出宫门斩首,以儆效尤!”
即使是听到斩首两字,宋璟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只是对着睿宗拜了拜,说:“多谢圣上成全!”此时门外进来四名士兵一左一右驾着姚崇和宋璟就要往外走。
“恳请圣上法外开恩,宽恕他们二人。微臣不懂太子为何要弹劾两位大人,但他们对朝廷的忠心是真的啊!您不能听信太子的一面之词啊!”说话的是一个平日里与姚崇交好的大臣,姚崇回头看着他,自己不停的摇头叹息。
总算有一个人站出来替两人求情,皇帝也就顺着这话往下说了,“既然有大臣替你们求情,不如朕就把他们两人交给太子处置吧,既然是太子揭发的他们的罪行,索性就由太子决断吧。”睿宗一席话又将问题抛回给了李隆基。
“不如将他们贬为刺史吧,斩首实在是太重了些。”
“就依太子所言,将他二人贬为刺史,选官的工作就交给吏部的其他大臣吧。退朝吧。”
经过这一出好戏,宫中的风向又变了。明明是忠心耿耿的大臣,却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而被贬官。堂堂太子,也会说出这样荒诞的话。
挤走姚宋两人的第二天,太平就把自己的人推了上去,并成功站住了二人之前的位置,一时间风光无限。然而事情并没有像太平预料的那般简单,在她换上自己人后的三个月,睿宗做出的一个决定彻底改写了她的命运。
“你说要传位是什么意思?“太平慌乱的问道。反观睿宗,倒显得轻松了不少,说:“人老了,干不动了,早日传位给太子,朕也好安度晚年啊。”睿宗见妹妹坐立难安的样子,就猜到她是来劝自己不要退位的。想到自己不仅要防着儿子夺权,还要受制于妹妹,干脆就传位给太子,自己做太上皇安享晚年。
可太平心有不甘,自己努力了多少年才走到今天这步,怎能让一个小小的庶出的李隆基坏了自己的大事。“看你的表情,莫不是以为朕信任太子而不信任你?”睿宗说完端过一杯茶递给太平,“我可没有这样说。”“可你的脸上是这样写的。”
睿宗起身在房里走来走去,向妹妹解释着自己传位的原因。“前几日朕召见了宫中的一位术士,想问问他最近的星象有何变化。”“术士怎么说?”“术士直言有彗星出现,似有不祥之兆,宫中恐生哗变。”太平立刻想到是自己派去的人,便放心了,又故意试探睿宗的态度:“那便是有人要造反?这可如何是好啊。”
“与其等他主动杀父夺权,不如朕自己先把权让出来,也可避免一场纷争。”睿宗说完又坐回太平身边。
“哥哥,你这是?我还以为你...”太平懵了,她原本以为术士的话会加重睿宗对太子的猜忌,好借此除掉李隆基,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没想到睿宗竟真的传位给了太子。
“启禀圣上,太子到了。”得到消息的李隆基又火速赶了过来,“参见父皇,姑姑。”太平一脸不屑的看着他,说:“太子来得好快啊。”
“你且宽心,朕这次是下定决心要传位给你,朕明日就下旨。登基大典朕已命人去准备了。从今以后,这个国家就要交给你掌管了,你可不要让朕和公主失望啊。”睿宗说完看着儿子满意的笑了,李隆基也笑了,太平必然是笑不出来的,心里早就把那个自己派去的术士杀了千遍万遍。
太平看了眼窗外,说:“夜深了,我想我该回去了。”“嗯,也好。时间不早,也该回去了,孩子们都还在家等你。”太平缓缓起身慢慢从太子身旁走过,并给了他一个充满杀气的眼神。
“儿臣恭送姑姑。”
回到家时,武攸暨还有几个奴仆正在门口等她。武攸暨扶着她下了马车,“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孩子们都很担心。”“我没事。”“你这样子可不像是没事,是宫里发生什么事了吗?”太平跨进门后又转身对身后的奴仆们说道:“大家辛苦了,都去休息吧。”等到太平走远了,众人才散去。
武攸暨扶着太平回到她的房间,这才发现她憋得通红的双眼,几次想出声询问,话到嘴边了又吞回去,最后说出口的只有一句“好好休息。”
隔日睿宗便在朝上宣布正式传位给太子,念完了传位诏书后李隆基欣喜不已。不过睿宗后面念的几个决定,可是又让他的心情跌落谷底。睿宗宣布自己退为太上皇后,仍要掌握朝中三品以上大臣的任免权以及重大事件的裁决权,仍自称朕,每五日在太极殿接受群臣朝贺。而皇帝自能自称予,朝会则在武德殿举行。
李隆基怎么也没想到,父皇说的传位竟是这样的,整个人都呆住了。
尽管如此,登基大典还是如期举行了。新帝登基,改元先天。
等李隆基真的坐上了这把龙椅,才发现事情比他预料的更糟糕,姑姑太平依旧在朝中呼风唤雨,太上皇仍然控制着朝廷。正是太上皇的这几个决策,使得妹妹和儿子之间更加水火不容,矛盾一触即发。
八月一过,又迎来了秋天。
暗潮起,风浪涌。
凭借自身能力以及太上皇的信任,太平又重新控制住了朝廷。朝中七位宰相五位出自她的门下,想要讨好巴结她的官员更是数不胜数。
这天玄宗召见了手底下仅剩的几个亲信大臣,和往常一样在偏殿议事。
“诸位请坐。前几日张说从洛阳给我送来一把佩刀,同时还在信上说希望我早做了断,拖得越就对我们越不利。一定要尽快想办法拿下太平公主。”玄宗拿出那把佩刀放在了几案上,一个名叫王琚的人说话了:“微臣也赞同张说的意见,铲除太平公主势力才是首要目标,只要没了公主,太上皇才会心甘情愿的把权力交出来。到时候,您可就是真天子了。”
崔日用却给出了不同意见,说:“微臣以为不可操之过急,太平公主实力雄厚,不是一日两日能拔除得掉的。微臣建议还是派人去探探虚实,逐个击破。”“崔大人说的不错,探查情况的同时还要避免引起对方的注意,太平公主可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如若被她察觉肯定会加倍防范,到时候我们的工作就难做了。”魏知古说道。
“几位说的都有理,只是派谁去打探消息呢?”玄宗问。
崔日用自告奋勇,说:“臣愿意去,当初和公主一起诛杀韦皇后时曾与她身边的人有过几分交集,我想从他们口中应该能探到些消息。”玄宗思考了一番,问:“只怕姑姑身边的人,没那么容易接近吧?”“微臣一定尽力探得消息!”“也只能这样了。”
侄子忙着对付姑姑,姑姑当然也没闲着,早就防备着。幸好家里产业多,要买哪处的宅子更是一句话就能解决的问题。为了方便自己和官员联络,太平又买了处老宅,以后就不再在家中私会大臣了,谁知道墙外有几双眼睛呢?
“不知公主深夜召见在下是为何事?”原来已经是深夜了,而被召见的人只有萧至忠和窦怀贞。
“都是自己人,我就直说了。我想要掌握军队,必要时可以派上用场。”一个公主竟然说出想要军队这种话,不过鉴于说出这句话的人是太平,萧窦两人也并无太大反应,只回答:“在下推荐左羽林大将军常元楷,此前常元楷曾私下找到在下,希望得到公主垂青。”“此人可靠吗?”“在下偶然和他攀谈过几句,甚是投缘。且掌管北衙禁军的他一定公主有所助益的。““既然萧大人认为此人可靠,就请代替我去会会他,顺便送上几分厚礼,以表我的真诚。”“公主放心。”
“窦大人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是是,凡是能带兵的人,公主都要结交吗?““那是自然,不管对方有意无意结交,我们自己始终要做到礼贤下士。需要什么就派人来,不管是金银玉器还是丝织绸缎,想要的我都有。”“在下明白了。”
“有件事在下要提醒公主。”萧至忠说。“萧大人请讲。”“公主还记得张说吧,前几从洛阳托人带了一件东西和一封书信给皇帝。只可惜我们的人没能截住这封信,信上的内容也不得而知。”“除了崔日用,王琚,王守一,皇帝身边还有哪些人?”“姜皎和李令问以及高力士。”“料他几人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你们只需要把这件事给我办好就行了。”“公主放心。”“夜深了,二位大人请回吧,明日的朝会就拜托两位大人了。”
又是一夜过去,朝会按例进行着。朝会结束后萧和窦各自找到自己需要拉拢的目标,好言好语,再好礼相送。一番交流下来,又有几人投靠了太平。
几个月来,双方一直在积蓄力量,不管是太平还是皇帝都寻找着对方的弱点,企图将对方一网打尽。可这次先出手的人,是太子李隆基。
先天二年,李隆基下旨集结人马,誓要铲除太平公主党羽。清晨,皇帝带着岐王李范和薛王李业以及几百亲兵进入虔化门,想要杀掉常元楷和李慈。几声马斯同样引起了常李二人的察觉,还没等两人反应过来,几百亲兵迅速冲进来控制住了两人。“你们,你们是谁的兵!我可是左羽林将军!胆敢放肆!”常元楷似乎还未搞清楚状况,李范和李业下得马来,指挥着亲兵让出一条道来,好让身后的人走上前来。“启禀圣上,已将反贼擒获。”“辛苦岐王薛王了。”
皇帝骑着马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正好挡住了太阳的光线,常元楷这才睁开眼看清面前的人。“圣上!我,我们!”“抱歉了两位大人,宣旨。”玄宗对一旁的高力士使了个眼色,高力士立即走上前,从袖中拿出一道旨来,对着两人念,大意是两人现在成为了奸臣,革职为民,皇帝下旨诛杀。
高力士话音一落,两人像疯了一般疯狂的向玄宗磕头,请求他的宽恕:“圣上饶命啊,草民也只是受了太平公主的蛊惑啊,圣上,绕草民一命吧。”李慈也是这般,“是公主!是太平公主给了小的很多的钱,还有金器,还有首饰!她要我们替她卖命!我们,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圣上!”玄宗的眼神中透着不屑,表情冷漠,只是用冷冰冰的语气对岐王说道:“斩了。”说完勒紧缰绳,调转了马头扬长而去。
“遵旨。”李范和李业各自拔出了长刀,对准了两人的后颈。李慈害怕的跪在地上发抖,而常元楷竟然开始掉眼泪。汗水夹杂着泪珠一起从他的下巴低落。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刹那间两人人头落地。解决了常李二人,岐王薛王也重新跨上马去,带着亲兵走了。
玄宗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呢?
此时朝堂内,大臣们都等了不少时候,不禁议论纷纷:“这早朝时间已经到了啊,怎么还不见圣上呢?”“高公公也没来,出什么事了吗?”“不清楚,兴许是圣上生病,高公公忙着照顾吧。”正在这时,殿外传来高力士的声音:“圣上驾到!”众人纷纷整理好着装拿好笏板等着皇帝来。
然而进殿的永不止皇帝和高力士两人,依旧是那几百名亲兵,把整个朝堂都围了起来,双手握紧长刀,一刻也不放松。大臣们见这阵仗都慌了,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玄宗走上台阶,坐到龙椅上,浑身散发着帝王气息,用那双敏锐的眼睛俯视群臣,在锁定了萧至忠和窦怀贞后,说:“把人带上来!”
门外的亲兵领着两坨“粽子”就进来了,原来是被捆着的贾膺福和李猷,两人被提溜着到群臣面前。昨日还是一同办公的大臣,今日就变成了这副狼狈样,跪下后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玄宗的眼睛再一次盯住了萧和窦,说:“来人!将萧至忠,窦怀贞,崔湜统统抓起来!“一声令下,十几名士兵从各个方向人群中靠拢,非常迅速的将几人制服,再加上玄宗之前抓到的两人,五人齐齐跪在殿前。紧张的气氛逐渐蔓延开来,一些不知情的大臣被这番举动下的不轻。
“这四位,想必大家都认识吧。窦怀贞窦大人,老朋友了。朝廷给诸位的赏赐不少吧,没少给你们俸禄吧?可你们永不知足!拿着国家的俸禄,干危害国家的事!贪赃受贿,结党营私,宫里宫外内外勾结,篡权乱政,好好的一个朝廷,都让你们败坏了!只要你们供出幕后主使,就还有活命的机会,几位都是聪明人,知道孰轻孰重,要死要活,全凭你们自己一句话。”
正如玄宗本人所说,他需要这些人指出幕后主使也就是太平公主,这样才能名正言顺的下旨捉拿太平。可玄宗等了许久,也不见台下的罪臣开口。至于罪臣为什么不开口,大概是有什么把柄握在太平手里,例如父母或妻妾,兄弟或儿女。
见无人开口,玄宗有些愤怒,于是动用皇帝的威严向几人施压,说道:“你们不要心存侥幸,也不要期望还有人会来救你们。明确的告诉你们,予早已下旨将宫门关闭,禁止出入,别妄想还会有人把消息传出宫去。予最后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幕后主使是谁?”
眼看皇帝下了最后通牒,那个最没骨气的窦怀贞,为了活命选择出卖太平,窦怀贞抬起头,像条狗一样爬到台阶上,望着皇帝,说:“指使罪臣的人是...”“是谁!”“是太平公主!是公主给罪臣钱财,让罪臣替她招兵买马,贿赂官员,还意图对圣上不轨!罪臣已经交代了,请圣上绕罪臣一命。”
这下玄宗满意了,供出了太平的窦怀贞还能活命吗?答案当然是不能,玄宗走下台阶坐到窦怀贞面前,看着他,对他说:“来人,将这五人拉出宫门斩首!”窦怀贞这条狗命,还是没能保住,可悲啊。
处理完了这五个人,玄宗又组织人马往公主府去。
“大事不好了!官兵,咱们府门口被官兵围住了!”
马蹄声,脚步声,声声入耳。很快大门周围就挤满了人,官兵和百姓,不过百姓很快就被官兵驱赶开了。仆人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向武攸暨通报外面的情况,武攸暨见情不妙,“快去通知大公子。”说完转身朝后院跑去。由于皇帝封锁了宫门,消息无法传递,此时的太平并不知道宫中发生了政变,她还等着萧和窦给她带来好消息。
“太平!”武攸暨突然推门进来,一把抓住太平的手想要将她带出房间,“看你慌张的样子,出什么事了?”“有人派兵包围了府邸,你赶快从小门逃。”
“什么?”太平似乎没明白武攸暨的话,问:“你说谁?”“能调兵的除了皇帝还能有谁,别犹豫了,快逃吧。”事情变化的如此突然,让太平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紧紧的抓住武攸暨的双臂,望着他,情绪有些激动的说:“我逃了你们怎么办,还有孩子们,去找太上皇,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眼看官兵就要冲进来了,武攸暨抓着太平的手绕过后院避开家仆来到了小门,将太平扶上了马,“我逃了,可你们呢!”“抓紧了!”武攸暨拿起鞭子打在马屁股上,一声马嘶,一人一马很快从男人眼中消失,这时他才折返回府。
武攸暨刚赶到前院,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集中在前院,由官兵看守着,还包括太平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启禀圣上,没有发现太平公主!”一个官兵向李隆基汇报着。“退下吧。“说完又转过头看向站在台阶上的男人,向他喊话:“太平公主何在!“武攸暨没有回答,而是径直走向儿子女儿,问:“没事吧?““没事,只是没料到,他会来得这么快。“
皇帝下得马来,走到这一家子面前,周围的官兵都紧握着刀等待着皇帝的命令。“公主呢?”武攸暨没回答,薛崇训倒说话了:“不如皇帝自己去找好了?”
即使没找到太平,也要捕了的她的子女,有孩子作把柄,不怕她不现身。想到这,皇帝又下令了:“将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抓回天牢严加看管。”上至驸马,下至洗衣扫地的几十号人全被刀架着出了府。李隆基看着这空荡荡的宅子,表情凝重,似有诸多感想。“要下令全城戒严盘查吗?”薛王问。
“不必了,姑姑孤身一身,逃不远的,血浓于水,她不会不管她的儿子女儿的。”“圣上怎么知道?”“她还没有那么心狠。”看着空荡荡的宅子,李隆基长叹一口气,望着天说:“终于结束了,回宫吧,算算时辰,该去向太上皇请安了。”
虽然宫里的消息传不出去,可内部还是通着气的,知道儿子发兵杀了大臣的太上皇坐不住了,一接到消息就往皇帝平日休息的内殿赶去。这时皇帝也刚从太平府上回来,父子俩一前一后进了内殿。李旦坐在软垫上,怒视着随后进来的儿子,儿子也在软垫上坐下了。
“皇帝应该给我一个交代吧?”“萧至忠窦怀贞崔湜谋权篡逆,结党营私,大肆受贿,儿子已下令将他们斩首。”“你怎么处理佞臣那是你的事,我问你,你把太平抓到哪去了!”李旦突然间暴怒,紧握的拳头一下砸在桌上,“姑姑逃了。”“那她的孩子呢!”“已下令关进大牢。”
“好啊,你做的好,你可真是个好儿子。”“姑姑干涉朝政已久,内外勾结官员已成常事,甚至指使萧至忠去贿赂羽林将军,条条论律当处。儿子作为一国之君,不能视若无睹。姑姑的儿子一样有罪,姑姑想要见哪位大臣了,他就在中间搭桥牵线。我若不杀她,她就要杀我,我和姑姑之间,必须死一个人。”
“她对你有恩。”“您给她的赏赐足够偿还她对我的恩情了。”眼见和儿子沟通无果,李旦气冲冲的离开了。
此时此刻的太平已经逃进了山间的一座寺庙,“有人要杀我,求你们,救救我!”今天的太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需要向这些她平日从未放在眼里的人求救,眼下已别无他法,只好放下姿态,装成一个被仇家追杀的妇人,向这座小寺寻求庇护。
“是我丈夫生意上的仇敌,见我家生意蒸蒸日上,他们心生怨恨,不仅派人打砸我们的店铺,我丈夫为了救我也死在了他们的刀下。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行行好,救救我吧。”和尚们见面前的女人说的真切,何况见死不救是大忌,便答应下来了。“夫人请随我来吧。“和尚把太平带到东厢房,靠里那面墙摆放着一张小桌,桌下是一张垫子,桌上供着一尊佛像,佛像前放着香炉,香炉里的香还燃烧着。旁边是一张简易木床,素色枕被,比起家里差了十万八千里。
“夫人就暂时在这歇脚吧,避一避风头,等风头过去了再下山。”心情逐渐平静下来的太平,环视着这间屋子,是简陋了些,但她已别无选择,起码还有一扇窗户,“多谢。“说完又掏出一些钱递给了和尚。“夫人这是什么意思?”“香火钱,给寺里多添几张瓦吧。”和尚点点头接过钱转身离去。
太平走到佛像前,拿起旁边的香,接着香炉里残留的火星点燃。“呼。”一缕淡淡的青烟随着熄灭的火苗缓慢飘起。太平跪在垫子上双手合十,看着佛像,若有所思。不过坐了一会后,又扶着桌角站了起来,坐到木床边忧心忡忡的望着窗外。
进了大牢才发现家里的环境多好,这里不仅潮湿,偶尔还有鼠蚁从这经过。崇训脱下外衣铺在地上,自己靠墙坐着,好让小妹枕着自己的腿休息。这间牢房就关了兄妹三个,武攸暨应该在别的房间,家里的下人们也不知被狱卒带去了何处。“崇简,没事吧?”崇训问。崇简坐在崇训的对面,倚着牢门的柱子,低着头玩弄手指间的稻草。“是我告的密,是我向皇帝进言母亲的阴谋,才使得你们被抓进来。”
突如其来坦白让崇训变了脸色,但又很快恢复了平静,不满的瞪着兄弟,说:“没想到真的是你,先前母亲就觉得你不对劲,你向来不喜欢热闹的地方,最近居然会去逛两市了。”“你们跟踪我?”“不多,就两三次。比起你多次鬼鬼祟祟的出门,已经算少了。”崇训一边说着一边抚摸着小妹的头发安抚她。
“母亲本来就是错的,我只是在帮皇帝纠正这个错误。”“你考虑过这件事的后果吗,我们还能活着走出这大牢吗?”“皇帝保证,说只要母亲安安静静做她的公主,不再参与朝政,他也愿意原谅母亲以前的过错。”“他们都是手上沾了血的人,你凭什么相信皇帝会放过母亲,现在母亲下落不明,说不定就在派人大肆搜捕。”“是啊,他们手上都有人命,可是谁又比谁干净呢?大不了一死,反正我也活腻了。”两兄弟不再说话。
太阳西沉,太平就在这座小寺庙度过了逃亡的第一天,往常身边还有清荷作伴,如今也被抓去进了大牢。看着盘子里的素食,心里很不是滋味。犹豫了一会还是端起了饭碗,借着微弱的烛光夹起了菜。吃完后将碗筷放入了盘中,放在了门口,随后关上了屋门。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后又走到了香炉前,借着尚未熄灭的火星又点燃了三只香,插入炉中。
香继续燃着,这时她才重新躺会木床上,渐渐闭上了眼,回忆像走马灯一般在脑中不断回放,她初嫁的情景,她初为人母的喜悦,以及她失去一生挚爱时的绝望。紧了紧身上单薄的被子,沉沉睡去。
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僧人扫地的声音,惊醒了太平,她缓缓坐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望向窗外,原来已经天亮了。简简单单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后,走到门前想要出去打水洗脸,好像听见外面在谈论着什么,太平没有急着出去,而是贴着门,想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我刚在街上听人说,有哪位公主犯了事逃跑了,皇帝正下令严查。”“不好好化缘,又去瞎打听什么?”听起来好像是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在说话,显然小和尚戒律背的不够熟悉。“听说还是太平公主。”“管他什么公主,都与我寺,你再磨磨蹭蹭的就要罚你抄经书了。”小和尚端着一碗清粥和两个饼来到门前,不料太平正好打开了门。三个人就这样互相看着,“多谢夫人昨日捐的香火钱,不过小寺向来只有素食,请。”太平接过清粥并向两人道了谢随后进了屋。
“师傅你说,这位夫人会不会就是公主?看她的穿着打扮就价值不菲,昨日上山,今日城里消息就传遍。”“与你何干,还不快念你的经书去。”“是是是,师傅莫气。”小和尚挠挠头走了,老和尚看着关上的房门心里也犯嘀咕,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老和尚正在这思考着,一声“不好了!”打断了他的思绪,小和尚跌跌撞撞跑进来,扶着门喘着粗气,说:“不好了师傅,外面突然闯进来十几个官兵!嚷嚷着要搜寺庙,您赶快想想办法。”“莫慌。”说完从容的向大门走去。十几个官兵堵在门口,寺里的香客听到动静都围了过来。“我是这座寺的住持,请问诸位有什么事吗?”领头的兵站出来,说:“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
“未曾见过,香客之中也有女性,不过没有什么穿着华丽的人,他们都是附近村中的村民。”领头看了眼周围的香客,确实像老和尚所说的,都是普普通通的村民。“到底有没有还要搜过了才知道。”“佛门清净之地,不是藏污纳垢的地方,诸位请回吧,这里只有诚心礼佛的香客罢了。”领头虽有些疑惑,但又想了想,堂堂一国公主,怎么会躲到这样的破庙里,,几番思索还是带着人走了。
看着远去的官兵,老和尚更加确定了屋内女人的真实身份,那便是镇国太平公主。想到这老和尚转身进了厢房,想要证实自己的猜测。太平许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小心翼翼的探头查看。
“想必夫人便是他们要搜捕的太平公主吧?”对于自己的身份被人猜出,太平似乎一点也不惊讶。“没错,我就是那些官兵要抓的人。”“若夫人真是太平公主,还请您尽快离开小寺,小寺不想卷入任何风波之中,请公主谅解。”“住持的话,是要下逐客令。”“您若只是一个失去丈夫的逃难人,本寺理当收容,可您是公主,小寺容不下您。”说完这番话老和尚便离开了。
这样看来,这庙也是待不下去了。没想到自己会是这样的结局,太平逐渐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浑浑噩噩在木床上坐了一天,午饭和晚饭也依旧送来了。“明日清晨,就离开这里吧。”太平自言自语着,香炉里的香也灭了,第二天就这样过去了。
第三日晨,小和尚给太平端来最后一顿早饭。依然是一碗清粥两个饼,旁边还放着一串佛珠。太平把佛珠戴在手上,端起清粥吃了起来。吃完后放好碗,出了厢房向寺门走去。重新骑上那匹马,往城里的方向去了。
太平骑着马来到正门,这里早已被李隆基手下的亲兵占领住,每隔十步就有一个盯梢的。可她不管这些,从容的迈进了大门,丝毫不在乎旁人。几日无人打扫,石砖缝隙中就长出了野草,枯黄的树叶洒满一地,花架上的花也枯萎了,盆栽也没了生气。驻守的官兵看到太平如同猎人看到猎物一般,迅速派人去宫中传递消息。可太平没有在乎身后的行动,慢慢走到前厅,在常坐的那张椅子坐下,等待着某人的到来。
太平刚落座,几名官兵就进来了,纷纷拔出长刀对准了太平,其中一人还拿着一条白绫,放到了桌前。“公主,请吧。”太平淡淡的扫了一眼白绫,转过头对官兵们说:“叫皇帝来见我。”“您已落魄成这个样子了,还有什么资格见皇帝呢,奉劝您一句,自己了断吧,省得我们这些粗人动手。”太平虽败,但余威尚在,官兵说了这么多看似挑衅的话,丝毫不敢和太平对视,双方就这样一直僵持着。
直到午时,一直诏书才打破了僵局。带诏书来的人是高力士,一见到高力士,那些手握长刀的官兵立刻闪到一边,并把刀收回刀鞘中。高力士走到太平面前,看着她,叹了口气,问:“公主别来无恙。”“是带皇帝的旨意来的吧,念吧。”与官兵不同,高力士是代表皇帝来的,太平此刻觉得自己已必死无疑,罢了,自己活了这么多年,这么风光,也足够了。
“镇国太平公主李氏,结党营私,滥用职权,贪赃受贿,内外勾结朝廷官员意图谋害皇帝,朕多次退让提醒,却不知悔改。今念旧恩,仍保留公主位,去开府权,减实封八千户,并没收所有家产。除去其二子官职,保留亲王位,减实封两千五百户。”高力士念了一大段,总结起来就一句话,命可以留着,权和钱别想要了。
太平曾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如今听完皇帝这道旨,如释重负。“谢皇帝恩。”“是太上皇在圣上面前保下您的,太上皇交出了自己全部权力,以换您全家活命。”“那便替我谢谢太上皇和皇帝了。”“奴才会替您转达的,希望您好自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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