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上元将观照镜取出一晃,便有一只黄鼬摔出,那黄鼬在地上打个滚,急急忙忙便要往外跑去。可还未跑出几步,便宛若被绳子拴住,动弹不得。
瞥了一眼,钟上元道:“怎还没学乖?我一早便同你讲过,你既杀了人,那失了肉身也无话可说,若是从此以后积福修德,不定还能凭借阴魂修行。”
那黄鼬吱吱尖叫,钟上元心中本就有气,便将那翠竹提起,打在那黄鼬阴魂之上。受不住疼,不多时那黄鼬便屈服了。
见它一脸可怜委屈的模样,钟上元道:“且先收起来,如今你魂魄系在这观照镜之中,若有异动,即刻便炼化了你。我这里有一件事且交给你做,做的好了,自有奖赏。”
听他这么说,那黄鼬目光有些闪躲,道:“小妖如今失了肉身,凭借阴魂,并无多少法力傍身,不知上仙要我做些什么?”
钟上元将一缕神力送入它阴魂之中,道:“你且偷偷去城隍灵境之中,远远的瞧上一眼便好,有我这缕神力傍身,他人难以察觉到你。先前那赏善司的当还未走远,你且跟着他去吧。”
那黄鼬虽有些迟疑,但仍旧是应了一声,当即足下生风,往房外奔去。
及至下半夜,那黄鼬才探头探脑的回来,见了钟上元,恭恭敬敬道:“神君,我隔得远,看不太清,我又怕走得深了会被阴官发现,只能窝在那灵境边缘观望,但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是等在那里,看到有个周身金光的人落在了灵境深处。”
钟上元唔了一声,道:“你既然知晓了我身份,如今样子也还算乖觉老实,以后便唤你黄二爷如何?”
那黄鼬一个哆嗦,吓得趴在地上:“神君可使不得,怎能如此称呼我,有失尊卑。”
“那便唤做黄朗吧。”钟上元笑了笑,挥手让它自去,又吩咐道:“你这些日子且将阴魂锤炼凝实,过些日子我再赐你一番造化。”
仍旧让黄朗自去,钟上元眉头不由皱了起来。若是黄朗此言不差,那这人想来应该是个天神,只是不知他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玄英山今次在南境这么大的动作,想来是神庭中的那两位也观微知著。
但钟上元却不甚惊慌,这一位当不是为了自己手中的元印而来。元印若是如此简单便能被发现,那神庭之中那两位岂不是早就将一十二枚神印全部搜刮了,还轮得到其余之人得到元印成就元尊大神么?
他应承了郭云英明日还要给他烧十支灵烛,此刻只能用采英之法收取了十缕精纯灵机,又用前些日子买来的海豹油炼制了一番,眼看着天光将明,他便将这东西交给了墨画,让她赶早去城隍庙将这灵烛同十万的银钱烧给赏善司的掌司判官郭云英。
及至上元当天,钟上元让他们去博陵城中金玉楼定了一桌极好的席面,今日本是他的生辰,但如今隐姓埋名,也不好就这样大张旗鼓的过,只得说是上元节定要好好的过,还让他们趁着城中有灯会好好热闹热闹。
夜里大家出去赏灯,只留了墨画和春生下来,羽真也跟着小猴儿一起出去了。
博陵城的上元灯会向来都是顶热闹的,尤其是沿着玉带河。钟上元还记得小时随父母一起出去时,两岸各色花灯一路排开,映衬得整个玉带河都风光旖旎,不知有多好看。
用了晚饭,钟上元吩咐春生和墨画自去歇息,他自个儿悄悄出了门。
槐花巷僻静,可出了巷子,再往前走不了多远便到了下河大街,这里同河口大街一样,是博陵城最热闹的地段之一,钟上元盘下来的那一件积古斋就在下河大街。
因为是上元节,玉带河中来来往往的船只也挂着彩灯,图个好意头。河面上也都是人放下的花灯,光影柔绰,映照着四周人的欢声笑语,看不出世道艰难,反倒是有一种太平盛世的错觉。
长街上也到处都是提灯观游之人,各色彩灯挂在街边,一簇簇人拥在一起,钟上元却是没由来的鼻酸。
快步走过,过了这几条长街,沿着竖贯博陵城的那一条大道便到了北城了。
如同槐花巷中一般,外面的热闹似乎与城北也是毫不相干,欢声笑语渐渐隐去,只剩下他走在青石砖道上留下的回响。
他轻车熟路过去,不多时便见得沛国公府所在。
守门石狮一个断了头,另一个则倒地难起。门上朱漆也是脱落了,原本门上的铜钉都被拆的一干二净,只剩下两个乌黑的把手。
最醒目的还是那两个写着“查封”的封条。
飞身进去,钟上元所见只有空荡荡的院落楼阁,如今里面冬雪未融,夹杂着残花败叶,一片迟暮之景。
有些地方,映着月光,还能见到些暗沉血渍。
握紧双手,钟上元心中戚戚。
他收拾心情想要离开,陡然之间却看向沛国公府东侧,适才他竟在不远处感到一股淡淡的尸气。
他不禁想到自己宅子里那一具养炼在花园中的邪尸,孟知茹还不知是被什么人下了套子,他还在怀疑这东西恐怕不止一处这么简单,现在这股淡淡尸气不禁让他有些不安。
今日是上元节,各处都是人,倘若是有人被这种邪物所伤,恐怕还要闹出更大的事来。
钟上元当即便循着那股尸气一路寻去,最后发现这尸气断在了尤府前。
尤府,是前任右相尤平章的府邸。
钟上元以堪气之法看去时,整个右相府却是笼在一片清明白光之中,一丝一毫的妖氛邪气都没有。
既然追寻无果,钟上元只能打道回府。
翌日一早,墨画便将今日秋生去采买时听来的消息告诉了钟上元,说是城西一个小巷子发现死了两个帮闲,一身的血都被吸干了,只剩下一层薄皮包着骨头,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如今现在城中传开说是闹了僵尸,一时间都人心惶惶。
钟上元听了只能叹气,道:“你同他们讲,让他们这些日子入了夜就尽量莫在外出了,这种邪物不能在白日里行走的。”
到了下午时分,孟知茹便来了。
钟上元去往前厅时,孟知茹正在喝茶,见了钟上元,忙起身笑脸相迎,只是这笑脸之中还带着几分隐忧。
“张公子,莫不是……”
钟上元安慰她道:“孟掌事,这并非是我府中那一只。这次这个厉害的很,即便是我也找不到它的行踪,孟掌事暂且宽心,夜里莫要出门就行了。似这等与人命挂钩的事情,自有人会来管的。”
孟知茹哪里能不怕,她道:“张公子,你这可有什么保命的平安符之类的,我不过一介女流,公子可要救我一救。”
听她如此说,钟上元不由失笑:“孟掌事你暂且宽心,这邪物现如今应该只会去寻男子,阳气滋补,你若实在不放心,不如搬到城中大观旁边去住些时日,待这邪物处置妥当便好了。”
孟知茹还要说些什么,小猴儿却进来了,给钟上元行了礼,他道:“掌事,米管事让我来传个信,说是袁大人正喊您去府衙。”
孟知茹只得向钟上元告辞。
过不了一个时辰,孟知茹便让米管事来传话,说是郡守袁大人让他们牙行去寻些有本事的方士或是法师来,要将城中这个害人命的邪尸给抓出来。
钟上元便觉得越发奇怪了。
如此便是说,城隍和城中大观的道士对此事都是不欲多管了,这样一个便是失职,一个便是失德,对两者都没有什么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