逦军营帐内,迦羿手执从江徵歆身上搜出来的鹿皮卷,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不得不承认,耀国的机关术比他想象中的厉害,若先前大战之时耀国采用鹿卷上所绘的机关怕是会获胜更早。
将鹿皮卷合上时迦羿心中在想一个问题——这个丫头到底能不能留?
可能是因为一夜未睡的缘故,他感到有些疲乏,用指腹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让自己放松下来。
也许只有这个时候,迦羿脸上的狂戾之气才会消失,不再是一位令人惧怕的帝王,而只是一名拥有完美容颜的俊朗青年。
“皇兄!”
帐外的喊声打破了沉寂。
“皇兄是我,让我进去吧。”
喊叫的人是迦羿的异母皇弟,当今太后之子——迦凌,因为仗着迦羿被他的母后抚养长大,所以总是这么没有规矩。
守门的侍卫怕惊扰到皇上,低声劝说:“王爷,请不要打扰陛下休息。”
“你别拦着我,我有重要的事和皇兄说,快让我进去。”
迦羿被吵得心烦,睁开双眼,压着性子道:“进来。”
迦凌整了整衣服,钻进帐内先行了礼,然后凑到迦羿面前笑嘻嘻问道:“陛下可是抓住胆敢觊觎灵泉的小贼了?”
迦羿没有回答迦凌,而是盯着他冷声问:“是谁让你擅自带兵到地下宫的?”
“…….”迦凌的表情登时僵住,背后冷汗涔涔。
他向来清楚这位皇兄的脾气,不动怒时什么都好说,可一旦生气,便是雷霆之威不可挡也,何况这次还碰了他最忌讳的军纪。
“因为……因为母后病了,听闻灵泉水可以医治好她的病,我才……”
“朕看她不是病了,是想长生吧。”迦羿寒声打断。
“……”迦凌见被识破连忙打哈哈,“无论是治病还是长生,那都是咱们的母后,只要她能凤体安康就好。臣弟见皇兄国事繁忙,不想拿这种小事烦扰皇兄,所以私自派了几名兵士过去,归根结底不过是想代皇兄尽孝而已。”
迦羿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代我尽孝?你怕是忘她只是你的母后,不是我的。”
“…….”迦凌瞪大眼睛,一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总所周知迦羿自幼丧母,被先帝送去迦凌生母——德妃娘娘膝下抚养,但是他从小到大并未得到德妃的悉心照拂,反而因皇位之争备受德妃责难。后来迦羿登基为帝,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施加报复,没想到他最后还是给了对方太后的尊荣,并且没有为难这个不懂事的皇弟。
如今见迦凌胡乱用兵,迦羿已不放心再把兵权交给他,道:“从今日起收回你的兵权,回去好好思过吧。”
“皇兄不要啊。”迦凌都快哭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弟再也不敢了,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迦羿向来不喜欢男儿哭唧唧的模样,极厌烦地瞥了迦凌一眼:“没别的事你下去吧。”
迦凌见事情并无转圜的余地,收了哭腔,瘪着嘴道:“那皇兄抓回来的人让我看一眼吧,我也好和母后交差。”
迦羿本来正打算提审江徵歆,觉得迦凌在场也无什么不可,于是便答应了。
当江徵歆被带入营帐内时还处于昏迷状态,软绵绵趴在地上像只奄奄一息的小兽。
迦凌用脚挑起江徵歆的下巴,看了看,心想:原来是个女孩子,皇兄莫不是抓错了吧?这么弱不禁风的模样有什么能耐把地下宫搞出如此大动静……
当然,这些话打死他也不敢说出口,即便他平时性格再张狂乖戾,也断不敢在迦羿面前也放肆。
迦凌拿起桌上的水壶,用水将江徵歆泼醒。
“……唔。”江徵歆稍微有了意识,痛苦呻吟了声。
“快起来,陛下等着问你话呢。”迦凌边说边用暗蓝纹锦靴踢了踢她的身子,力气很大。
江徵歆蓦地睁开双眼,蜷缩着弓起身子,她的全身都是伤,无论踢在哪里,都很痛。
在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后,江徵歆有气无力地坐了起来,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样子。
迦凌俯下身:“本王问你,擅闯地下宫的还有哪些人?你的同伙现在在哪里?”
江徵歆微微抬起眼皮,对上迦凌一脸怒气的脸,便明白逦国皇室对此事没有善罢甘休的意思,与其让他们继续追查,不如将罪名全部揽下。
“我没有同伙。”
迦凌咬牙道:“你觉得本王会信么?凭你也能毁了地下宫?”
“不信的话为什么要问我?”
迦凌:“你…….”
“你若不说,等朕查出被你包庇的那些人,定会让他们生不如死。”迦羿道。
他其实并不关心灵泉的事,只是对这个让自己吃败仗的敌人感到好奇,所以一直坐在旁边冷眼观察着江徵歆。
此时听见她顶撞迦凌,心中有种想要驯服敌人的欲望,所以才会这么说使她屈服。
江徵歆果然被掐到软肋,气势渐弱,回答道:“是古焱教,他们与我一同去的。”
“这个谎话未免太拙劣了些。”迦羿道,“别忘了两国交战时你们还杀了他们的教主。”
“我当然不想帮古焱教的人,但他们知道我懂机关术所以将我抓了过来,而且你也看到了事成之后他们为了报复将我扔在山洞内等死。”
“既然如此,你刚刚为何要包庇他们?”迦羿显然并不相信。
“我不是在包庇他们,而是古焱教主焱烯曾出现在逦国军营,我怕你们与古焱教关系交好,有可能会帮他们杀了我。”
迦羿眯了眯眼睛,始终对江徵歆的话将信将疑。
但是迦凌从没在江徵歆那吃过亏,所以对她看似合理的解释毫无任何怀疑,问道:“那灵泉水呢,可是被古焱教的人取走了?”
江徵歆点头:“正是。”
迦凌大喜:“既如此就好办了,我们去古焱教抢回来就行。”
迦羿并没有理会迦凌,缓缓站起身,走到江徵歆面前,高大的身躯在她身上投下一片阴影:“灵泉水在哪我不在乎,我只想知道大战之日的飞鹰是不是出自你手。”
“…….”江徵歆看向迦羿,回想起灵城下那一箭仍心有余悸。
但她已揽了灵泉之事,不怕再多一份仇恨,如果杀了她能让迦羿消除怨气,不再为输赢之争出兵耀国的话也算死得其所。
“没错,是我。”她说。
迦羿看着江徵歆没有说话,幽深的眼眸中是任何人都看不懂的情绪。
过了一会,他说:“朕可以不杀你,但你要留在逦国,为我军研制作战机关。”
“不可能。”江徵歆想都没想就拒绝道,“我是耀国人,不会做出叛国之事。”
迦羿直起身子,寒声道:“既如此,我就只能杀你了。”
迦凌虽不太知道其中缘由,但看出这是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忙道:“陛下大可不必杀她,臣弟调教犯人的手段可是数一数二的,把她交与我,不出三天定会让她求着留下来。”
迦羿看了眼迦凌,心道:也好,这丫头不是倔得要死么,倒要看看她有多大骨气。
“就交给你吧。”迦羿说,“但是不准弄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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