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虽然很赶,陆行之还是等吃完午饭再出去。
韩以忆带了把黑伞出来,“等会儿会下雨,当心别被雨淋到。”
她把伞交给他,“要是赶不回来也没关系,你和莫齐两个人在外面吃。”
陆行之摸摸她的头,满眼深情,“乖,等我。”
他是在告诉她,他一定会回来的。
吻别后,他上了一辆的士。
韩以忆在门口站了会儿,等雨比刚才大了点,她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转身回走。
的士停靠在路边,陆行之开门的同时把伞撑开,像老电影里走出来的俊少爷。
司机把车窗摇下来,“刚刚那是你夫人吧,小伙子真有福气。”
陆行之眉梢略挑,他心情很好,还很好心回了句,“您慢走。”
司机笑了笑,车窗摇上去,反手把压在坐垫上的一百块钱收起来。
蜜里调油的小夫妻,不像自己……
地面湿滑,陆行之走的很慢,走的是从容不迫的优雅。
莫齐穿过十字路口,快步走来,鞋上都是泥,“boss,夫人没跟你出来吗?”
夫人,真悦耳的称呼。
“我让她在家等我”,陆行之拿着伞柄往后倾,伞面的水滴纷纷滑落,溅到他脚脖子,微凉,“人都到了吗?”
Harold先生邀约,谁不是上赶着来,早就到了。
莫齐也撑着一把伞,跟在他身后,微微低头“来齐了。”
该来的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
雨还在下,断断续续。
推门进去,莫齐看到林柯,手下意识挡在陆行之前面,“林先生,您来干什么?”
林柯眼皮子没抬一下,声音淡淡的,“不是你们给我发的邮件,用X.K威胁我。”
其他人鸦雀无声,平时呼风唤雨的人物,现在半个屁不敢放。
陆行之往嘴里塞了颗药,“来都来了,我不能把你赶出去。”
他把衣服外套扣子解开,把伞靠在墙壁上,“就是不知道,林先生这次来,又要玩什么花样?”
将帅博弈,弃子则亡,这时候选择站队非常重要。
其余人低着头不说话,降低存在感。
林柯和Harold,一个是草丛毒蛇,一个是林间猛虎,都不是好惹的。
他们一人一把椅子,中间隔了三米。
“你心里,我已经卑劣到这种程度了吗?”
陆行之没接话,看着原木色空荡荡的桌面。
“行之,我没想到我们会走到今天。”
早知今日,当初就该一手覆灭了陆家。
这样,他就不用回国,也不用遇见韩以忆了,也不会和自己反目成仇。
“你还把错怪在别人头上”,陆行之不生气,就是失望,“一次次的原谅,换来的是什么?”
陆行之抬起眼,眼角被逼红,“你害的我们分离,整整三年,如果不是你,我们已经结婚了,我们本该有自己的家。”
“你们的家”,可是那个家里是没有他的。
林柯睁开眼,看了眼时间,“我和你第一次见面,说的第一句话,行之,你已经忘了。”
回到二十年前,被大火卷席过的废墟,空气中到处飘着黑乎乎的丝,弥漫着灼烧气味。
一个六七岁男孩跪在路边,用手扒砖块,双手血肉模糊,他没哭,但两双眼睛通红,红的要滴出血。
“你死掉的是谁?”声音很稚嫩,听上去有些薄凉。
男孩没回,手上的动作又快了一点。
大一点的男孩蹲下来,按住他的手,“不会有人活着。”
男孩睁开他的手,一字一句,“我不认识你!”
那时候他满眼警惕,像一只年幼的困兽遭遇了严重背叛。
雨下的很大,灯都是暗的,他只记住了他的眼睛,里面没有光,和他一样。
“以后你跟着我”,他蹲下来,把男孩扶起来,“我是你哥哥。”
手是湿的,他轻轻握着,“以后有我一份吃的,我就不会饿着你,但你记得……这辈子都不可以背叛我!”
男孩怯生生的,他思考了很久,“你叫什么?”
“林柯。”
林柯耷下的眼睫毛抖了抖,嘴角笑得有些讽刺,“你说过,永远不会背叛我的!”
事实上,陆行之和林柯对背叛的理解并不相同。
这段记忆没有被抽走,陆行之记得,心里留存着对他最后一丝善意,“人来齐了,那就开始吧!”
他不想最后的善意也被消磨殆尽,“莫齐。”
莫齐两手空空,不,左手拿着一块芯片,他把它放到电脑里。
雨没有停的趋势,越下越大。
墙上的时针转了三圈,陆行之怀里的钟表震了两下,“我在此承诺,日后绝不从事国家科研。”
【先生,口说无凭。】
陆行之站起来,他走到墙边,“我说的,就是凭。”
换句话说,他们爱信不信。
陆行之把伞拿起来,他对林柯说,“你要是想保住X.K,该知道收敛两个字怎么写。”
直到人去楼空,林柯迟迟没有动作,“陆行之,你还是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陆行之撑开伞,染上一身烟雨,“不用跟着我。”
莫齐目送他走远,走去车库提车。
手机震动了两下,他看一眼,接起来,“怎么了?”
林妙洁在那边说,“你见到忆忆了吗?”
莫齐实话实说,“没有。”他把钥匙插进车里,“boss没让她跟出来。”
猜一下,八成就是怕她遇到危险。
林妙洁没多问,语气淡淡的,“哦,那你早点回来吧……我想吃南城门的烧烤,东门的炸串串。”
莫齐耐心听完后,“我去给你买。”
雨小了一些,飘在人脸上,微凉。
陆行之是五点十分到家的,推开湿漉漉的大门,侧身走进来,脚步很轻。
韩以忆腿上盖了条毯子,垂首绣花,恬静温淑,描摹的一笔都是惊艳。
他合伞发出声音了,韩以忆看过来,笑靥如花,“你回来了。”
放下手中针线,韩以忆掀开毯子,朝他跑过去,站在他面前,又隔了一点距离。
陆行之把大衣扣子解开,弹出几滴水,“等很久了吗?”
她上前,很小的一步,帮他把衣服脱下来,“没有很久。”
拎着衣服到门外,扬起来抖了几下,“我在绣花。”
语气跟炫耀似的,陆行之心头一软,握住她的手,“吃饭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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