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落下一束光,参差染地,看得清地板缝隙里夹着几根猫毛。
穆年礼左右看了看,把茶端起来喝一口,“丫头,你泡的茶越来越好喝了。”
馥郁芬芳,沁人心脾,舌尖萦绕着一股淡淡茶气。
韩以忆在哄人,她抱着陆行之手臂左摇右晃,“穆老您喜欢就好。”
人还在生气。
手指勾着扯了扯他腰上的带子,她压着他坐下,半威胁的低语,“乖一点,嗯。”
素来目中无人、心高气傲的贵公子,“哦……”
脾气是收敛了,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就是脸臭。
重逢的喜悦瞬间被大水冲散,穆年礼白了一眼陆行之,语气有些冷,“你惯的他,看看现在都惯成什么样了?”
娇弱的不得了,碰都碰不得。
陆行之紧了紧手,神色有些不悦,“她乐意惯着我,你有意见?”
这样说万一以后她不惯自己了怎么办?
“再说,我们两口子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插手!”
嘿,还学会顶嘴了!
出来遛弯的快乐睁着杏大的眼,看了看穆年礼,看了看陆行之,它兴致缺缺的走到韩以忆脚边趴着,猫尾巴摇了摇耷下。
快乐觉得奇怪,人类有什么好吵的。
穆年礼别开眼不去看陆行之,喝口茶降降火气,“臭小子,什么臭脾气,就会膈应人!”
踏上柔软的地毯,韩以忆往茶杯里斟上半杯茶,端给陆行之。
他接过去闻了闻,“水?”
穆年礼“哼”了一声,一副有眼无珠的口吻,“这是盛景,多少人有钱都喝不到呢。”
命都可以用钱衡量,茶而已……
世界上除了忆忆,没什么是陆行之用手段得不到的,如果得不到,那一定钱不够。
他有钱,要多少有多少!
陆行之不屑一笑,把茶喝进肚子里,“不过如此!”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穆年礼磨了磨后槽牙,忍了下来。
三年不见别的没长进,气人的本事倒是节节高!
嘴皮子溜的跟放炮一样!
穆年礼捂住自己的眼睛叹口气,“丫头,我早晚被他气死,你看着办吧!”
如果这个世上有人能治陆行之,那这个人一定是韩以忆。
陆行之和韩以忆就跟驯化的老虎见了饲养员,特别怂。
韩以忆抬起手压了压他的脑袋,轻声细语,“要尊敬长辈,知道吗?”
她喜欢有礼貌的君子,喜欢尊敬长辈的君子。
陆行之和刚才判若两人,“穆老,刚才我的话多有得罪,不妥之处请您见谅。”
穆年礼嘴角抽了抽,“……”
客气又生分,还不如不改!
摆了摆手,穆年礼用脚捋平杂乱的地毯,“电话里说不清楚,现在跟我仔细说说。”
韩以忆点点头,把陆行之的情况简单细致详细说了一遍,她最后问了一句,“他可以长命百岁的,是不是?”
陆行之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有些涩有些喜,他拍了拍她的背,“我是要和你子孙满堂的人,不会英年早逝。”
没心情没理会他的贫嘴,韩以忆一脸紧张等着穆年礼回答。
替换人记忆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也只是听起来而已。
穆年礼沉思了会儿,“现在要紧的不是他的记忆,如果三年都没出事,就说明对他下手的人不想他死!”
遗传病才首当其冲要解决,听丫头说,他只剩下听觉。
要是听觉也没了,那就是天要收他的命,神仙来了也摇头。
陆行之皱了皱眉,伸手把她护在身后,“你别唬人,她胆子小。”
某胆子小的人把他手扒拉开,轻轻的一声“别闹”,“您说过这病是遗传,能治吗?”
三年过去了,她只盼着医学技术再进步一点,不用多只要能把她的心上人救回来。
穆年礼摇了摇头,“不行,不过我可以再试试。”
“谢谢”,韩以忆表情很郑重,眼里的光总是璀璨的希冀,“拜托您了。”
穆年礼抿着唇不说话,他等韩以忆收拾完去厨房,等客厅里就和陆行之两个人,“陆行之你这辈子谁都能对不起,就是不能辜负丫头!”
陆行之嗅到一丝不同寻常,语气难得软下来,“您和我说说她的事吧。”
那些他忘掉的事,她答应讲给他听的故事,心里记挂的牢,念的紧。
“我就跟你说一件事”,穆年礼表情变得严肃,他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压低声音,“你出事的时候,她在废墟刨了三天,消失了一个月,被人救回来也去了半条命。一个女孩子最宝贵的青春用来找了你三年,等了你三年,还好找到了。”
还好找到了……
如果没找到,穆年礼不敢想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陆行之格外的沉默,眼眶有些红,心里有些涩,堵得慌。
说话的声音有些抖,“我不会……”
她没跟他说过这些,难怪见面她就说他欠了她东西,他不知道,不知道他原来欠了这么多……
韩以忆从厨房走出来,逆着光,影子落在前面,宛若俏丽的江南水乡,一身的风骨气质。
她手上湿漉漉的,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擦,“怎么了,你们都不说话?”
气氛怪怪的,陆行之眼角还有些红,韩以忆以为他又发脾气了。
韩以忆蹲下来,和他耐心的沟通,“穆老是长辈,不能这样,脾气不能……”
真惯着,把他当孩子惯!
陆行之低着头不说话,额头细碎乌黑的短发长长不少,落入漆黑的眸,添上几分颓废。
“忆忆”,他忽然把她捞在怀里,紧紧抱着,手臂有些抖,“以后不会了……”
以后不会了?莫名其妙?
韩以忆顺着拍了拍他的背,笑着说,“好。”
什么都不知道她就说好,宠起人来也没个下限的姑娘。
穆年礼看不下去,起身去别处溜达,庄园够大,一只猫在前面带路,走的慢慢悠悠。
石板路建的九曲十八弯,还有小凉亭,亭上雕着四只兽,穆年礼不研究这个也看不出啥玩意儿。
院里种了月季、梅花、桃花……品种多,看土都是新翻的,刚种下去不久,沟沟壑壑纵横交错。
穆年礼转过身,插着腰对着庄园里某个人大骂,“德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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