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登上孟渡,望着岸边可怖纸人,心间泛起死里逃生的庆幸。
可还没等多喘一口气,忽地发现甲板上竟然躺着一位白衣少女,闭目安宁,一动不动,竟然是被血泉吞噬的银。
“银!”荒欣喜之意难掩,却没有鲁莽的靠近。毕竟刚从那般险境脱离,颇有阴影,窃臧等人便极为谨慎地盯着狐女,稍有异动便要操控孟渡镇压。
但荒却知晓,此人必定是银无疑,其胸前璀璨红签,能与燃灯相抗衡的至宝,这份气息独一无二。至于她能从血泉绝境逢生,也应证了荒的一些观点。
如今看来,封神之秘,马元与香女此线索,怕是全数应在这小小狐女身上了。
所谓命数,劫数,殊途同归,步步为营,不论过程多么波折,却总朝着某一方向驶去。此番酆城之行,荒已然嗅到一丝熟悉的劫难之息,至于是谁布局,还是未知。但能在幽冥中肆意纵横,安置后手,绝对是超乎想象的大能,甚至比老金乌还要强盛。
“她来历不明,恐是此次事件的主谋。”袁洪看向地板上的银,声音不带丝毫感情。
众人都亲眼看到银被拉入血泉,而那等诡地,连鬼仙都有去无回,偏偏是一个毫无道法的狐女,安然无恙地回返,由不得他们怀疑。
“她有秘宝护身,自得安宁,既然能登船,又没被孟渡排斥,便是干净的。”荒与对方争锋相对,纵然他知晓袁洪的厉害,此刻却无一丝退让。
窃臧与奎封两人颇有些犹豫,毕竟银登上孟渡,却没有警示,按照规矩鬼仙就不能动手,否则必遭幽都报复。
其实身为孟渡操控者,窃臧更是深知,在此船之上,本就有些手段,护卫那些所谓的筛选之人。就算时川冲刷,也能暂延一二,更是隐藏着连他都琢磨不透的暗阵,若是他们这些接引者动手,恐怕会有异变。
故而只能袁洪动手,他两默认,但以荒的态度来看,必定是要护此女周全。毕竟是他带上船的,其中有些隐秘恐怕也只有他知晓,两位十三陵下筛选者大打出手,是福是祸?
“先按照规矩,在魂缰上走一遭。”窃臧思索一番,终究不愿大动干戈。
于是荒走过去,轻轻抱起银,将她的手放在魂缰之上。此缰自然无比凌厉,对于沾染不洁者,如附骨之疽。对寻常灵物虽不至于那般致命,却也危险至极,但荒有把握保住银。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银触及魂缰,绳子没有丝毫动静,如同陷入沉寂一般。银看了一眼窃臧,只见他皱起眉头,却没多说什么,看来并非失效。
荒便抱着银换了一根魂缰,却依旧如此,他只觉银的身躯微凉,再无不适。须知当初罪骨间接触碰,险些丢命,可换了银,却大变脸色,莫非这魂缰也看颜值?
荒再次盯着她胸前红签看了看,若有所思。
“她并无不妥之处,我带她回去,若有异常,提早知会。”荒倒是镇定。
袁洪却有些不依不饶“恐怕到时候你根本无法警示,不要招惹超出自己能力的祸事,否则未必能到酆城!”
荒转过双目,无情地看着这位故人,冷声道“你可以试试!”
鬼仙之境,荒承认打不过。袁洪受制于劫,如今相当于仙境之下,不论他法术多么玄妙,见识如何广博,荒在同境界之中却从未怵过。若对方相逼过甚,那就法术见真招。
袁洪对于魂缰的无动于衷其实早有预料,当初此女前来商谈布局,他就察觉出其体内有异常气息。可偏偏孟渡无法识别,照理说此船连鬼仙都能压制,纵然诡异颇深,也不该太过离谱。
那唯一解释便是这手无寸铁的狐女有些特殊之处,能掩天机变化,让孟渡因果劫都无法识破,故而他极为忌惮。
荒同样是个麻烦,不说其道一劫煞存身,单是引那女子登船,此中牵连绝非凑巧,看似无意之举,定有渊源。自从回忆起千年记忆,他更是清晰地察觉到此事之诡异,涉及到的麻烦不小。
于是他想再试探一番,可惜荒的态度极为强硬。
思索片刻,眼看气氛越来越紧张,忽地周边魂缰摆动,只剩半身的窃臧喊道“小心!”
只见跟随而上的罪骨,极为坚硬的头颅迅速膨胀起来,魂火肆虐,像是孕育着某种恐怖。
岛上受到道化之劫影响,终究还是没有避开,刹那间的犹豫,便让他付出了血的代价。
窃臧顾不得自身虚弱,控制周边魂缰飞腾,牢牢困住骷髅头。奎封也没有留手,掏出一具完成度极高的纸人,手握锁链,狠狠抽向失控的罪骨。
“嗬嗬。
嗬嗬。”
低声喘息,像是失去理智的野兽在咆哮。魂火渐渐变得鲜红,与岛上那些道化侵蚀的纸人一般,妖冶而诡异。
从那不停跳动着的魂火中,荒看出罪骨在无奈的挣扎,仅剩的一丝清灵被逐渐湮灭,痛苦、绝望。
明明逃离孤岛,即将抵达酆城,他跟随傀骨,争取名额。在船上更是拉拢柳河陵众,左右逢源,只求搏得一线生机。可惜,最后还是功亏一篑,跃八丈彻底爆发的道化之劫,不是他能承受的。
纵使他也有隐秘,有未知的手段,可到了这一步,命运已然注定。
银牙咬碎,魂火不停,挡不住劫难降临,彻底变得鲜红。
袁洪正要出手,荒却喊道“我来吧!”
道化之象受魂缰与纸人控制,荒要做的便是毁掉其魂灵,在此冥河之上,陨落便再无回转之机。
堪堪伸出手,罡煞合运,生死阴阳,燃灯之光蕴于指间,轻轻一点欲挣扎却逃不脱的骷髅头,顿时如冬日雪飘,霎时寂静,变得虚无起来。
暴躁无比的魂火纷飞而去,骷髅头失去魂力支撑,被风一吹,便化作尘土。
荒看着前一刻还互相帮扶的熟人,劫难之下瞬间尘土,心中不由空虚。
修道修道,劫数一至万般皆空。
今日如此突然的是罪骨,明日呢,会是花主、焚香?就算窃臧、奎封这等鬼仙,袁洪、银这等气运加身之辈,谁敢说自己不惧。
唯有修炼金蝉的自己,竟心中一片沉静。该来的始终会来,避不过,便只有应劫。
此次登岛,虚空劫愈加深邃,连那手指都虚化而无。可他心间早已无波澜,只剩一往无前。
一旁踌躇袁洪,看了荒一眼,最终还是让开了道路。
或许在他心中,不是时候。
世人心中,太过精明,可劫难何曾规矩?
金蝉逆命,无矩无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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