跃八丈?他不是个佝偻老头吗。
可窃臧气急败坏地语气,让他们还是瞬间相信了此话,纷纷戒备,朝后退去。
婢女缓缓抬头,面容阴沉,如那刚刚下殡的尸体,没有丝毫生气。明明前一刻还恐惧担忧,缩在角落不敢动态,此时却完全换了模样。
其身周阴风环绕,凡是盯着她的人,脖颈后似乎有凉气吹过,心寒胆颤。
虽说窃臧被利爪穿身,可毕竟堂堂鬼仙,自有后手。他丝毫没有后退,反倒上前抱住对方,如紧箍版锁住。随后身躯渐渐软化,如同黑色浓汁铺成的巨网,彻底包裹住跃八丈。
压抑、吞噬,所见之象唯有此观。
偌大林间,在此区域内的人,无不陷入难熬的失却之态,仿佛被强制剥离了某种东西,念头变得断断续续,头痛欲裂。而被困最中央的跃八丈,连身形都消失,被化作扭曲之物,动弹不得。
荒拉着花主与罪骨,靠在边缘,鬼仙之争,他们插不上手。即使荒自诩甚高,也不敢靠近,这道天堑,如字面意思那么大,仙和凡。
看似窃臧之法波及不大,只是因为他担忧密林诡异,更是要集中全力对付跃八丈。那浓密墨汁,集合其阴煞秘法,只要一滴洒在他们三人身上,立刻毙命。岂不见渗透出的细微影响,众人已经颇有些吃不消了。
可对方也不是凡俗,跃八丈何时夺取婢女身躯,混入其中,未能查探。不说荒的劫法感知,窃臧更是布下手段,直到偷袭方知,可见其难缠。
墨网收拢极快,在一声压抑地声响过后,彻底坍缩。一袭黑影重新出现在原地。
“灭了?”
这是他们的第一印象,可很快,就察觉到不对。太平静了,窃臧术法极为了得,可若她真是跃八丈,起码该有些挣扎。
诡异地平静,就连窃臧自身,都怀疑警惕。
忽然其身后,出现“沙沙”地奇异响声,窃臧几乎在瞬间反应过来,默念咒法,身后猛地铺出大网,遮天盖地。
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扑空了。
只见一双腿出现在树干旁,朝两边分开跑。窃臧只感身下剧痛,他的两条腿竟然从躯干中撕裂开来,同样分向两边。顿时上身跌落下去,一个踉跄。
似窃臧这等鬼仙,身躯自然不是通常意义的骨头或尸躯,乃是魂术凝聚而成,说是劫法的一部分都不为过。就是这等控制最为细致的身躯,亦被分裂而出,便可知那双腿的恐怖。
干枯,皮包骨,漆黑处处是伤疤,见到它们瞬间,便思虑到之前那双无形中出现的脚,若是将其安在那脚上,严丝合缝。
看来之前的袭击并没有彻底解决,反倒是接踵而至。
更可怕的是,那双分裂的双腿,渐渐扭曲化形,竟然长出嘴巴和眼,弥漫着漆黑之气,散发着蚀阴之煞,渐渐隐藏于黑暗中。
左腿忽地发出磨牙似地古怪之音“我是谁?我是窃臧!”
右腿张开大嘴,发疯似地反驳“胡说,分明我才是鬼仙窃臧!”
就在争论不休时,一双附着铠甲的手竟然从树干中伸出,居中空洞可见,阴风拂过,发出奇异之音“你们只有先杀了他,才是窃臧!”
空洞所对之处,正是只剩半具身躯的窃臧。顿时,左右腿停止了争吵,齐齐盯向他。
望着眼前诡异而恐怖的场景,荒与窃臧几乎脱口而出“道化之劫!”
能够让死物拥有生命,是什么能力?是仙,是道!
特别在幽冥之地,劫法、命运,与大道息息相关。且道化劫煞作为第六之劫,属实诡异而霸道,修者在渡劫之间,见道越深,陷劫越深。朝闻道,立即死,怕才是此劫的现状。
跃八丈之所以如此诡异,神魂之术逍遥自在,能脱离身躯,强占傀儡。不仅仅是渊心宗秘法,更是因为其本身掌道化劫煞,再配合特殊异法,故而神出鬼没,无影无踪。
那手掌气息虽然隐秘,更是混乱不堪,可灵识敏锐的荒依旧察觉到了一丝跃八丈的气息。
见识两位鬼仙斗法,荒也逐渐琢磨出些仙人独特的神通。阴煞为基是必定的,幽冥众生皆以劫法为本,鬼仙亦不例外。至于是否使用天罡,就不是那么肯定,毕竟罡煞结合变化莫测,以他的境界,暂时分辨不出具体天罡。
当然,此乃五行阴阳劫的根本渊源,他在柳河陵日久,见得些许枯骨只靠劫气侵蚀,亦有威能。故而窃臧与跃八丈是否为此道统,还未曾知晓。
也就是他思索刹那,两条腿齐齐化成巨网,凌厉地扑向窃臧真身。
既是同根本源,窃臧却不敢尝试收回,先是将其双手化无,嘴中再吞吐一根细线,薄若游丝,晶莹剔透,拦在那巨网前。
墨网遇到细线,本严丝合缝地黑暗,忽地像是被锋利刀子割开口,露出点滴明亮。此光亮一显,黑暗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开始散去,腐蚀之息也极大削弱。
窃臧又是吹了一口气,那细线化成剪刀,彻底剪断巨网。顿时露出两条毛骨悚然地干枯之腿,眼睛与嘴巴极度缺水似地萎缩下来,眼看是要彻底腐灭。
可直到此刻,还在争执。
“可恨,我是窃臧!”
“两个被跃八丈控制的家伙,我绕不了你们!”
明明见证它们是窃臧之腿被道化后的诡物,可心中一寒,不免稍稍靠后,远离窃臧。
“心魔种道,好个妖言惑众之辈。看我斩了你!”窃臧再度运使那银丝法宝,电光火石之间,便行至那双盔甲包裹地手前,眼看就要刺下,猛地停止。
只差分毫就能贯穿这最后的寄宿之体,窃臧面色阴沉若水却没有言语。
唯有施展金蝉目的荒,看清楚,在那双手之间,握着一根残破却怪异地锁链,连接着它与窃臧断裂的身躯。
“你不来,我可来了!”诡异手掌从那洞中吐出话语,竟然径直穿过银丝,锋锐法宝瞬间将铠甲割裂。
可与此同时,窃臧那残缺上身,同样被利物割开,周遭黑暗之躯竟然如之前的大腿,泄出些许光亮。
“一损皆损,是那日朱棺上的锁链。”荒在看见瞬间,就忆起当时踏上船来的诡异之物,可万万想不到,它竟然重现在此处。
诡手丝毫不畏惧法宝,反而疯狂地贯穿飘过,窃臧身躯上的光亮越来越浓,可又无能为力,简直到了生死存亡之际。
在一旁的荒已然催动罡煞,准备关键时刻动用燃灯,面对鬼仙他自身实力自然不济,可若燃灯出手,或许有一线生机。
可就在此时,灯火暂且泯灭,荒看向手掌之后的树木。
粗糙而又干涩,逐渐滴落墨汁,似乎是纸做成的?
看来又降临一位鬼仙,不知,是敌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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