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想啊,你要到公社上班,肯定给你弄个宿舍,到时候你把嫂子一带上,公社谁知道啊!”
魏子健这话当然是哄着魏老大的,毕竟米兰在公社的知名度可要比在甜水村还要响亮,很多人都认识魏子来,更认识魏子来身边的那个来往甚密叫做米兰的女人。
还有红旗中学,魏老大如果真去了中学传达室,只怕一个学校的人都知道他大哥头上的帽子·绿了。不过,这些话当然不用跟魏老大说。
魏子健想到那个场景,不由有些后悔,开始三分真心劝魏老大了:“大哥,你想好了啊,虽然魏子来跟咱爸有些渊源,虽然魏子来以后说不定能给你带来些好处,可是咱要不还是算了?毕竟这些人的嘴巴会乱说啊,到时候,大哥你不难受我都难受!”
魏老大摇摇头,心里却想到了别的地方。自家弟弟一向聪明,刚才也是着急了所以这才说了大实话,现在估摸着说完就开始后悔,所以又让自己不要应承下来了?
毕竟魏子健可是在红旗中学上班,而魏老大如果去来以后,那肯定妥妥的就是魏子健的同事了。以前自己不如魏子健聪明,可等以后说不定也能混个校领导当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魏子健心里可不舒坦了!
想明白了的魏老大心里那叫一个舒服啊!他是老大,可是这么多年硬声声被老小压着,这种滋味谁能懂?
魏老大心气顺了,说话也轻松了:“行了,子健你也别计较米兰从前那些事情了,现在是新社会,又不是过去那种从一而终的旧社会,你还是读过书的呢,怎么就想不明白这些了?”
魏子健:“......”魏子健被魏老大一席话给说得那叫一个哑口无言,这一回魏子健算是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憨面刁心”了,看着老大人五人六的样子,其实可刁!
现在已经不是魏子健同意不同意的事情了,魏老大已经跟黄小草耳语了几句,看样子是彻底应下来了。所以黄小草就乐颠颠地去做米兰的思想工作去了。而魏老大则是乐呵呵地看着米兰和黄小草说话,那笑容看着可真刺眼。
魏子健三两步走到黄小草身边:“妈,你别多劝,她就是这么一个人,你劝她也没有用,她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农村人的,算了,咱们回家吧,如果她要是再跟我闹腾,咱们就一起去公社。”
刚才怎么就满心只想着让人去公社武·装·部找人,就没想过自己带着米兰一起去?平白无故还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让人心里可真是不舒服。
魏子健这个时候,不得不责怪黄小草的自作主张了。他妈总是如此的自以为是,她难道以为自己的脑子能有人家林红好使?
黄小草纳闷地转过头:“子健啊,我...你!”
黄小草跟米兰正说得兴奋,从前的过往,被人轻视的过去,在这一刻面对上米兰这么一个可说是穷途末路的女人时,黄小草的心里不由升起一片满足和自豪感来。
看看吧,女人好看有什么用?女人有本事又有什么用?一个女人只要不跟男人睡觉,就不会被人戳脊梁骨,就不会丢人!像米兰这样的,这辈子算是毁了。
这个时候的黄小草,甚至觉得当初差点被人送进劳改队、后来因为随意胡说给村里打扫了一个月的厕所的自己也比米兰强。黄小草如今在米兰面前就是站在了道德制高点,看她的目光都是仰视!
呵呵,米兰你也有今天。
米兰没有抬头,不然她一定能从黄小草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
她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捂住肚子。米兰其实闹腾得很久了,渐渐开始有些后悔了。从刚才的歇斯底里的大喊,到后来被叶京的恐吓。村里人目光如刀般的扫射,这些都让米兰绝望。
她虽然不知道魏老大心里想的是什么,可她自己分明知道魏子来已经厌弃了她自己并不会同意,而现在更是恨不能甩掉自己,去讨好新欢!
黄小草的提议让米兰愤懑!她抬起头,看向魏子健,这个人原本是她最好的选择,虽然米兰在魏子健面前一直强硬,可是米兰不过是想让魏子健屈服。
她都想好了,等生下这个孩子,她就跟魏子健好好过日子。可是,偏偏还有个蔡苹!
“黄大娘!”
眼看着魏子健有些不耐烦地让黄小草回去,别掺和这件事,米兰的心里陡然升起快·感:“黄大娘,你去问问魏大哥,如果他同意,我也不反对!”
“如果他同意,我也不反对”!!
蔡苹听到这话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此时她心里很矛盾,一方面她很觉得米兰如果答应了,那简直就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这让蔡苹觉得痛快。可米兰答应下来,蔡苹又觉得烦恼极了,那岂不是说,她要跟蔡苹成为妯娌!以后要跟这个不要脸的待一块儿了?
“蔡苹,你可要想好了!魏家可不是一般家庭,你要是答应了,那么以后就不能跟从前一样跟人鬼混了!”因为激动,蔡苹的脸颊通红。
“不用你操心,我会跟魏大哥好好过的。我们不会比你和魏子来过得差的。”米兰心里突然觉得解气了。她一直看不起蔡苹,看着一张苹果脸圆溜溜的对人就笑,其实心里的弯弯绕绕不比谁少。米兰自己也是心眼多的人,所以也看不惯蔡苹这样心眼子多却还装的人!
“你!”蔡苹气得脸颊更红了:“我是为你了好,好心当成驴肝肺,不听就算!”
魏子健走过来拍拍蔡苹肩膀:“行了,你跟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不觉得掉价啊!”魏子健的目光冷如刀子:“我告诉你米兰,你不要打着坏主意来我们家!”
米兰这回却没有说话,而是抱着肚子晃晃悠悠站起来。她像是站不住,却并不去扶着自己跟前的黄小草,而是将目光晃晃悠悠地落到了不远处的魏老的身上,然后还娇娇软软地喊了一句:“魏大哥!”
魏老大的心里一直装着个叶窈窕不假,可他这么大个人了除了接触过“五·姑·娘“,还从没有过哪家小大姐这么娇滴滴地喊着他的情况。
都不用人教,魏老大已经自有主张地奔了过去,一把扶住了米兰,声音是黄小草从来没有听过的温柔。黄小草心里不由打了个突突,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主意好像挺馊。
“子健,妈是不是帮倒忙了?”刚才还一脸的得意的黄小草突然蔫吧了。
魏子健没理会黄小草,只是目光阴沉地盯着米兰和魏老大。这个家里头以后只怕要热闹了!
“子健,你看怎么办?这个米兰就是个搅屎棍啊,子健!我要是知道他这样,我...我怎么也不能出这一个主意啊!”
黄小草的声音带着哭腔,仿佛刚才那个得意洋洋的心情就是个泡沫一戳就破了!
“行了,妈你就别捣乱了,你还是劝劝大哥,什么也不知道,就把人往家里头带着,我们老魏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魏子健不耐烦说完,转身就要走。
“子健你去哪儿啊!”黄小草擦擦眼泪,目露渴望地看着魏子建。
黄小草希望魏子健留下来,希望魏子健帮她一起承担魏大力回来后将要带来的怒火。
“妈,我去学校,这些天学校校长抓得比较紧,我们要是请假了,就会被扣钱的!”魏子健抿紧了嘴巴,皱着眉头,拉着蔡苹就要走。
“子...子健,你看你能不能请个假,今天就别走了?”黄小草怕啊,魏子健走了,魏大力回来嫌她出了馊主意,这可怎么好?
“妈,我要是不去,会被扣工资的!”魏子健忍着烦躁,原本不想理会黄小草的,这会儿也得耐着性子说:“妈,我这有五分....”
魏子健看了眼蔡苹,忍痛抽出一个毛票子,递给黄小草:“妈,要是我爸回来不给你吃饭,你就拿着钱去我二大娘家吃一顿。”
黄小草握住五毛钱,眼中泪花闪闪。要不怎么得说还是子健最疼她呢,被米兰闹腾到烦都烦死了。可子健不仅不嫌烦,还给自己钱。
“子健啊,你去吧,妈在家里给你看着,反正这个米兰她现在大着肚子不能把妈怎么样!”
蔡苹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黄小草出了一个主意:“黄大娘,您现在赶快回家看着鸡蛋啊米啊面的,不然被米兰造没了,魏大爷回来肯定要生气的,你得看着!”
本来没有主心骨的黄小草一下就被提醒了:“对呀,对呀,还是蔡苹你说的对,蔡苹啊,以后大娘就靠你了啊!”
蔡苹很喜欢听黄小草这么说,她谦虚地笑着说:“大娘,咱们都是一家人,我和子健都会孝顺你的1”
魏子健很喜欢这种母慈子孝的氛围,一时间心情好了很多。他看蔡苹的目光也带着温柔:“多谢你了蔡苹,我妈她是个农村人没有什么见识,她说话没章法,你别放在心上。”
蔡苹立刻就被感动了,魏子健居然连这么细微的小事情都能够看得出来,可见魏子健对她该有多么放在心上。蔡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居然还质疑魏子健觉得自己跟魏子健是不是错了,可是现在蔡苹心里就只有羞愧的。
“子健,以后我们好好的,肯定会比米兰他们强!”蔡苹默默地在心里添了一句,肯定也比叶窈窕强!别看叶窈窕现在挺不错,但是以后什么样子谁都不知道!
送走了魏子健,黄小草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她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接下来的情形。按说米兰一个未婚先·孕,还不检点的人,到了谁家,谁都不能把她当人看!可是黄小草一贯就是被人管着的,唯一的一次自作主张就是今天这件事。
她犹豫了一下,脚踏在自家门槛上的时候还恍惚了一下,又赶忙缩回了脚。黄小草四处看了看,见没有预料之中的呵斥声,并没有人呵斥她踩门槛是个恶习还败家时,她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
此时,黄小草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原本是想着给魏子健分忧来着,这怎么后来老四反而不高兴了呢?所以,现在米兰进了他们魏家,都是魏老大的主意,她也是不同意来着,对不对?
对的啊,她一向都是站在魏子健那边的,子健要是不同意,她怎么可能同意?又想起蔡苹刚才说的话,黄小草脑袋突然就开了窍:不能让米兰这个破·货吃她亲手捡的鸡蛋,不能让她吃自己辛辛苦苦种的粮食!
“米兰你先躺着吧,我给你做鸡汤吃!”
进屋就是魏老大憨厚的声音,黄小草心头一松,幸好没说要给米兰煮鸡蛋!
什么...鸡汤!不行啊,这个死·老大!
黄小草慌不择路,跌跌撞撞奔过去一把就拉扯住魏老大的衣袖,焦急地问:“老大,你要干什么?你拿着刀要干什么呢?”
魏老大冲当娘的笑了笑:“妈,米兰身子弱,给她sha只鸡补补身子。”
黄小草:“啥?你说什么,上嘴皮子下嘴皮就这么一动,你就想把我辛辛苦苦喂的鸡给宰了?”
那些迷惘害怕这会儿全都成了愤怒,黄小草一把夺下魏老大的刀:“你这个愣子啊,米兰肚子里的孩子那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问问你!”
魏大力梗着脖子,脸涨得通红:“不是你让我娶米兰的,现在人都到家了,咱就好好对人家行不行啊妈?”
魏老大颇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家妈:“你说说你对蔡苹那么好,以前对米兰也不错,怎么米兰成我媳妇了,妈你就这个样子了?”
刚才屋里头出来的魏老三剔牙笑着说:“你又不是妈的心头宝,对你好做什么,不过大哥你还真把这个破...米知青给弄进来了啊?”
魏老大没理会魏老三,只是盯着黄小草,那目光阴鸷的让黄小草差点就扔了手里的刀。仗着魏老大一向还算老实听话,黄小草还是硬着头皮说:“老大,不作数的,你不能把个人随便弄进来,你去找找你爹,看看他怎么说。”
魏老三讥诮地笑了:“什么爹不爹的,你那好儿子不是让喊爸么?”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冷冷地接口:“喊什么喊,还不够丢人的啊!”
魏老三立刻哑火,跑进了屋子再也没有出来。
不多时,魏家门口:魏大力披着深蓝色的四个口袋中山装打折呵欠进了来,他看了眼黄小草:“饿了,去给我擀面条再卧个鸡蛋!”
黄小草手里的刀终于掉了下来,甭管怎么说,只要听到魏大力的声音,黄小草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