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文意闻言,转头看去,正是李莫愁带着晴初上了门。
一见他们,心中便有气。
那着鸡毛掸子,边赶着看不见的,也听不见的苍蝇,边略过那俩人去。
“哪来的苍蝇,聒噪的很,”落文意看着头上,打了打。
“落小哥,落小哥,”莫愁赔笑说道。
“真是的,这苍蝇,”落文意动作越发地大了去,要不是莫愁躲得快,那掸子就打到他身上了。
莫愁没得法,也不敢有脾气,毕竟是自己带人砸门,还跟主人动起了手。
可晴初不一样,有一说一,有六可不会说七。
直接越过莫愁,把那掸子一把抓了住,夺了去。
“我帮你,”晴初开口。
“帮我?”落文意被晴初抢去了鸡毛掸子,就生了气,结果那晴初大言不惭地说帮自己赶苍蝇,这里是书馆墨香重的很,哪来的苍蝇,“行,你要帮我是吧,刚刚我瞧见七只苍蝇你都给我抓来,若是少一只,你们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滚得麻溜的。”
莫愁本想跟着这俩人再和气一下,结果却听......
“好!”晴初应下,说完便走了起来,忽而一拍手,便见晴初的手狠狠地拍在了架子上。
“第一只!”晴初拿着那躺着苍蝇死尸的本子,走到落文意跟前。
“不过是第一只而已,你嘚瑟个什么劲儿?”落文意瞧着那苍蝇,不由地惊讶,‘还真有饿死鬼投胎,饥不择食的家伙啊’
“落小哥,要不算了,”莫愁的耳力虽比不上晴初但也是异于常人,见这苍蝇绝了后,似乎便再没听到,“这都有一只了,也算尽心了不是?”
“不行,说是七只,便是七只,少一只都不行!”落文意蔑视地说道。
“这......”莫愁还未说完,便见晴初又端来一本。
“第二只和第三只,”晴初呆呆地说道。
“不够,接着去,”落文意瞧着这么多苍蝇也觉得挂不住脸,好好的书馆弄得跟食馆一般,平白竟惹了这么多苍蝇。这开的究竟是墨香的书馆还是饭香的食馆?
“都三只了,不如就算了!”莫愁赔笑说道。
“啰嗦,”落文意劲上来了,他就不信了,那二愣子还能找到第四只第五只出来。
就这样等了些许时候,又接着等了些许时候。
落文意看着眼前的书上的六具残破尸体,不得滋味。
真不知道晴初哪来的耳力听到了这般多的声音,瞧见了这么多的苍蝇。
莫愁不由地感慨。
晴初死死地找着听着,暗想,难道自己听错了?
早在落文意赶苍蝇时,他便听到了约摸七只苍蝇嗡嗡的声音,只是都不在落文意四周罢了。
等着,等着,再也没有苍蝇飞来。
“怎么的,”落文意看着晴初那般的表情,相当解气地很,“是打算我撵你们走还是你们自己滚呢?”
“落小哥,这......”莫愁刚想说些话,便瞧见菊花走了过来,客气地行了礼,说道,“掌柜的!”
“掌柜的!我告诉你就算掌柜的来了也没用,”落文意以为莫愁诓他,自得意地说道,“今儿,他......”
忽而,一个瞥眼,落文意瞧见了身后的菊花,连忙转过头去,果然瞧见了菊花,说道,“掌柜的,你来了啊!”
“什么事,是我来了也没用?”菊花疑惑地问道。
落文意见此,邀功地跟着菊花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菊花闻着点了点头,看着那书本上的苍蝇,“六只了是吧!”
“对,还差一只,”落文意骄傲地说道。
“哦,”菊花把那书本轻轻地斜了去,吹了吹,把那苍蝇吹掉,又掸了掸书本上封面。
落文意不明就里地看着菊花。
但深入官场多年的老油条莫愁,却瞧见了这掌柜的眼色似乎不对劲。
只见菊花卷了卷了书,试着打了打自己的手掌,觉得这书还趁手,便转过身来,猛猛地一跳。
“赶苍蝇是吧!”菊花啪得一声重重地打了下去,“还六只苍蝇少一只是吧!”
莫愁看那菊花打在落文意身上的劲儿,看着都觉得疼。
“书馆里让人找到了食馆的肮脏玩意儿,你觉得很骄傲是吧!”菊花打着落文意的背。
打得落文意连忙地退避了去。
“都找到六只了,你还纠结那该死的第七只,”菊花不争气地打着,“不觉得丢人吗?不觉得吗?”
菊花脸上都觉得火辣辣地疼,这里是书馆啊!干净简洁的书馆啊!充满着浓浓墨香的书馆啊!都让人找到六只苍蝇了!六只啊!
一想到这六只,菊花就暴走了。
“你让人赶苍蝇,那你干什么吃的啊!”菊花恨不得手里拿的,是把大砍刀,砍死这不争气的玩意儿,“还让人把那些脏玩意儿放在圣贤书上,也亏你饱读圣贤书,你对得起圣贤吗?我都替你丢人啊!”
莫愁闻言,不由汗颜。
“掌柜的,那你这拿圣贤书打人也不对啊!”莫愁看着那打得都嗷嗷叫的落文意,不由地同情地说道。
“看清楚没,要看不清楚,姑奶奶允许你看清楚再说话!”菊花吼道,但手底下还是没停下。
“什么?”莫愁眨了眨眼,不明就里,云里雾里的。
“我家掌柜的,不读书,没这些忌讳!”落文意躲着菊花的书说道。
“让你说话了吗?”菊花瞪了瞪落文意,又是一番抡砸,“还敢躲!我让你躲,我让你躲!”
“第七只!”晴初手里握住了最后一只苍蝇,放在了手心,拿给了菊花和落文意看。
这下菊花的脸色彻底黑,六只苍蝇不够还有一只,这到底是书馆还是垃圾堆?
落文意见晴初这般,暗恨,‘你个没眼力劲儿的东西!’
欲哭无泪,内牛满面。
菊花阴深深的眼神看向落文意。
仿佛死神的视线。
“掌柜的,我错了!”落文意砰的一声跪了下来,抱着菊花的大腿,声泪俱下地说道,“饶了我吧!”
“你叫什么名字?”菊花看着晴初问道。
“晴初,”莫愁抢先一步说道,仿佛要刷一把存在感,“回掌柜的,我这兄弟叫晴初。”
“晴初?”菊花闻言,“晴日出云后,虹光雨霁初。好名字。”
“嗯,他的名字,也是从这句诗来的,”晴初说道。
“谁?”菊花问道。
“我哥,”晴初眨了眨眼。
“你哥?叫啥?”菊花好奇地问了问。
“霁雨!”晴初简单明了地说道。
“掌柜的,”莫愁又来刷一把存在感了,“既然这七只苍蝇都抓到了,也不用赶我们走了吧!”
“不用,”菊花低头揪着抱着自己大腿的呆子的耳朵,“听到没有,给老娘端茶去!”
“是,是!”落文意连忙应道。
“哼,”菊花见落文意急忙地跑去后院,便轻哼一声,又对着晴初和莫愁说道,“过来吧!”
“是,是,”莫愁搓着手,急不可耐的样子,这次总可以买字画了吧!
“呐,”菊花拿出了不少狂草书写字画,摆在了柜台上,包括落文意临摹菊花的字贴,“这些都是狂草!”
“姑娘怎么知道,老夫我喜欢狂草之风?”莫愁笑嘻嘻地翻着字画。
“您老儿连拿了两幅狂草,本姑娘要是再看不出你喜欢这不羁之风,”菊花一想到当初这货不要脸地坑了自己一幅字,顿时翻了翻白眼,“本姑娘也别开书馆了,早早地回家种田去吧!”
“说的是,说的是!”莫愁一副心虚的模样,便知道他也想起了当初厚着脸皮站在门口的事了。
这时,落文意也拿来了茶,放在柜台上,站在了菊花身后。
只见菊花拿着茶,吹了吹,喝了几口,坐在了柜台后,还冷不丁地翘起了二郎腿,甚是自在。
“没有刘宾客的诗词文赋吗?”莫愁遗憾地问道。
“刘宾客?”菊花想了想,才回忆起,莫愁说得是刘禹锡。
“对的,掌柜的,可有写着刘宾客的诗词的字?”莫愁满怀希冀,希望菊花可以给他一幅刘禹锡的诗词。
“好像没有!”菊花想了想。
“没有吗?”莫愁失落地说道,虽说这些字画除了一小部分,皆是上乘草书,堪称绝世精品。
“至于吗?”菊花看见莫愁哭丧的脸,活似天塌了下来。
“唉,”既不是同道中人,又如何能体会那种得不到诗豪之诗的滋味。
“不就是刘禹锡的诗词吗?”菊花看不下去了,莫愁看上去就像烂掉了一样,辣眼得很,“呆子,四宝伺候!”
落文意得令,去架子那里拿来宣纸宝墨还有一只毛笔。
而菊花收拾了那柜台上的东西,留出空来。
铺上纸,又压了镇纸。
只见落文意磨了墨,待等那墨色匀了后,菊花提起笔,托着袖,轻轻一点墨,笔下生莲藕。不见花色不见叶,唯有墨香依旧。
提笔之前,含笑疯癫,提笔之后,肃然杀意。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狂妄不羁之意正如那桥边野草,风中摇曳,更若那堂前燕,不顾荣华,飞入寻常。
笔下墨延若飞龙,撇捺之形化鸣凤。
勾提之间,杀意满,点点之中,是内收。忽见撇捺,便是畅快淋漓。一横跟着一竖,坦然又自在。
莫愁瞧着菊花这般气势,顿时绷紧了起来,不由惊叹,‘好气势!’
再见那狂草之体,颇得狂意草韵。
区区一首《乌衣巷》却似乎被菊花写的岁月如刀,杀尽天下一般。
晴初本见菊花提笔的气势,顿时握紧了自己腰间佩剑,稍有不对,便是出鞘之时。
但缓过神来,只是写字罢了,又哪里用得上剑。
细细瞧去,似乎见菊花鬓角有些汗。
定睛看去,鬓发如画,颜若白玉。
这让晴初想起了之前在关外草原上的见到的一匹白狼。
洁白若雪,高贵不凡。
再看那飘零的碎发,就像夏天的柳枝一样,掠过清湖,让那不起风波的湖面上,点起了一层又一层的涟漪,让那死板的清湖也懂得风情了起来。
往下看去,那手,仿佛自己的手轻轻一包住,都还有些空。纤细的,就像陶瓷一般易碎。
顺着那笔,看到这字,若龙若凤,潇洒大气,颇有江湖儿女豪迈之意。
果然字如其人,其人若字,都这般绝世惊艳。
落文意站在菊花一旁,倒是没看,只瞧见那莫愁一脸惊叹,就连那二愣子的脸都羞恼得红了脸。
‘你瞧,我家姑娘了不起吧!’骄傲的落文意挺胸暗道。
非常自豪,菊花很厉害,自己也很了不起的不要脸姿态。
“呐,给你,”菊花写完之后,便拿起了自己雕刻的印子,盖了上去,“不过是刘禹锡的诗词而已,多大点事儿!像个娘们儿一样。”
莫愁愣愣地接了过来,瞧着那印下,写的是‘重阳散人’四字。
这跟自己前两幅的字,是同一个印。
“姑娘,好本事!”莫愁称赞地说道。
“多少钱!”晴初开口问道。
莫愁本想跟菊花聊聊书法雅事,却冷不丁地多了这么一嘴,显得铜臭了起来,顿时暗骂晴初不解风情。
菊花本想沐浴在称赞的雨里,乘着赞誉的风,翱翔在美妙的天堂。可惜,晴初这么一句,还没到天堂,就到地狱了,当真一身铜臭气,俗得很。
至于晴初,他也不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屋子莫名的热了起来,一看到莫愁大哥跟这小妮子谈着话,就觉得特别烦躁。于是晴初,讨厌这里,想要早早地离开这里。
在场唯一对这钱在意的,大概就是落文意了。
一听到晴初的话,他顿时起了好感。
“我说了,不卖字画!”菊花轻哼地说道。
晴初皱眉,刚想说话。
就被莫愁一眼瞪了回去,只见莫愁谄媚地笑道,“我懂,我懂,老夫是来向姑娘求字的,不是来买字。”
莫愁笑嘻嘻地拉着晴初的手,走到一遍去,直接暗自问道,“殿下给你多少钱?”
刚才还嫌弃铜臭,这下却是趋之若鹜。
“三千两!”晴初莫名其妙地说道。
“都是给我的不?”莫愁搓着手,甚是猥琐地说道。
见到晴初点了点头,不由地开心拍了起手。
莫愁转过身,笑嘻嘻,颇似无赖,“既然姑娘应下了老夫求的字,不知道能不能应下老夫求的画呢?”
“画?”菊花皱着眉头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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