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叔在客厅里放下了沉重的背包,打开给我看了里面的东西,核桃、银耳、腊肉等,还真是土特产。我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难免会想起罗琪奶奶弯着操劳的腰,用她那双粗糙而细致的手挑出了她心目中最好的礼物时,幻想我开心的样子。
我不禁暗自悲伤的垂下眼眸,心存愧疚的将这些土特产放进我的房间,然后瞬间恢复平静,用欢迎的姿态对罗叔说道:“罗叔想吃什么?最近我学了几个菜品,不如你来替我试试水。”
“我不挑的,有酒就行。”
好在附近的大超市里就有鲜货,我打了个电话让文煜买了一些食材回来,就着手自己下厨的准备,一般来说炒菜最费时间的是调料的准备而非烹饪的过程。
我将厨师大叔最近教我的菜品全部尽量还原了出来,虽然不及他的手艺,但也勉强达到了家常的水准,于是我们三个便开始了喝酒聊天的过程。
......
我半躺在沙发上,趁着醉意望向天花板说道:“罗叔,你说这川菜馆子能开成连锁店吗?”
“呵呵,你这是想把川菜发扬光大啊?”
“川菜本来就是四大菜系,哪里需要发扬光大,只是余晴那丫头,莫名其妙的就要开这个。”
“余晴是谁?”
我估计是喝过头了,都忘记罗叔并不认识余晴,刚想开口解释,怎料文煜先开口说道:“赵余目前在一家餐馆工作,余晴是那儿的老板娘。”
“什么老板娘?她又没结婚。”
文煜不怀好意的碰了碰我,调侃道:“加油做大做强,你要是成了老板,然后把她娶了,她不就是老板娘了吗?”
我猛地起身看着罗叔,又看了看文煜。我就以叔叔的身份介绍的罗叔,文煜并不知道他是罗琪的爸爸。
罗叔吐槽道:“哦?你小子移情别恋这么快?”
“哦买嘎,别搞绯闻暧昧,我和她清清白白。”
文煜饶有深意的看着我,挤兑道:“你最近都快变成工作狂了,你以前有这么爱上班吗?”
我不慌不忙的反驳道:“我不爱上班,但余晴愿意让我随意发挥,我便有什么想到的就去做了,比如发传单,找游客做采访,还有自己做短视频,我觉得蛮好玩的。”
“你还真是对这个餐馆上心。”
“因为我觉得她真的有在努力去做,尤其是对待员工的方式,真的很诚恳,很细心,我觉得很可贵,所以我就想让她真的做起来,不求变得有多好......只是不希望怀着我们理想的项目就此沉沦。”
文煜叹了口气:“我就没见过馆子开得人人皆知的,倒是快餐店和饮品店四周都是,而且以后都是预制菜的时代,你们精心烹饪出来的菜,还有谁愿意多花钱来吃呢?单比控制成本你们就比不过预制菜。”
“我们国家这么多人,总会有人依然想吃热乎乎的饭菜吧!”
“你想的太简单了。现在的人们喜欢吃快餐是因为老板给得休息时间太少了。”
“嗯,我知道预制菜是最好的选择,就像现在满大街都是快餐式恋爱一样,但这个世界上仍然有愿意相信爱情,为爱熬一锅粥的人,那自然也会有人舍得花费时间来吃一顿让他满意的饭菜吧!”
我稍微停了停,又说道:“预定不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吗?”
文煜称自己倔不过我,罗叔意味深长的看着我,笑了笑问道:“那余晴怎么会想着开川菜馆子呢?”
“我也不知道,她的思维可比我跳跃,我说我要开便利店,她就说她要开美食街,后来又改口说川菜美食全合一。”
“她是做什么工作的?”
“还是学生,大三了。”
罗叔感到吃惊,他又问道:“这么说她就是说干就干了?之前从来没提过?”
我回想了片刻,应答道:“就是啊!你说她是不是太过于理想主义了?”
“不好说,她要是为了盈利,这个世界并不缺餐饮店,但要是不为了盈利,那就过于理想了。”
“嗯,但我不觉得她是纸上谈兵,她的理想一定是可以传达给别人的。”
罗叔点了点头,将桌上的空酒杯倒满,示意我碰杯,他一口下肚之后,莫名的用自责的口吻说道:“哎!你和罗琪的事情,我老妈只知道表面,也就是袁梅,我前妻要带走罗琪把你踢开的事情......所以她为你感到难过,然后又没办法帮你,只能怪我没出息说不上话,让人抢走了她的孙女。”
我喉咙中的酒精无法安稳地顺着食道下落,反而逆行冲击了我的脑海,一股为自己惋惜和为罗琪奶奶感到抱歉的情绪在乱窜,它是无法掉落的尘埃,也是误入明亮房间的飞蛾。
许久后,我冷静了些,从房间里取出了罗琪奶奶给我的美玉,递给罗叔说道:“我想把这个还给奶奶,因为我辜负了她的期望。”
罗叔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手里的美玉,他神情充满遗憾的回道:“这块玉是我爸买给我妈的定情信物。因为他们两个名字里都带有木字旁,便给我取名叫罗树......罗琪出生的时候他们虽然一开始并不满意是个姑娘,但后来也渐渐改观,又给她取名叫琪,或许他们一直都将我们看做是他们爱情的延续。”
罗叔猛地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着:“我妈既然送给了你,肯定就没有想过要收回去。你收着它就好,她一定也想过这种结局,只是没想到袁梅做得这么绝。”
我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然后将它握紧在手里,仿佛亲眼看到了罗琪爷爷奶奶的爱情一样,如今这块美玉在我手中,也就证明这份爱还在延续。
罗叔见我沉默不语,便转移话题:“对了,赵余,你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你妈妈姓余吗?”
我愣了愣,解释道:“不是,是因为奶奶姓余,而且我这个名字是爷爷取得,实际上我叫赵权才对,只是跟我熟悉的人习惯叫我赵余了。”
文煜半天不插话,突然附和着:“对,这小子两个名字,以前可把我搞混了,小时候我去找这家伙玩,他外婆跟我说他们家只有叫赵余的,没有叫赵权的。”
“这不怪我,要不是我读书时要写自己名字,我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名字。”
“那为什么他们一开始落户口不上赵余呢?”
我回忆了许久,才说道:“我爸妈找了个算命先生,让他帮忙看运势取好名字,然后就让我父母在豪和权两个里面选,他们自然选了权。现在我再看看自己,哪里跟权扯得上关系?叫余就很不错,年年有余代表我能存下钱。”
“看来你爸妈还挺迷信!”
“不是这个原因,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出生的时候,我妈已经三十多岁高龄了,而且我小时候体弱多病,他们肯定是想让我平安才找人取的名字。”
文煜似笑非笑的调侃道:“这么说,你五行缺木了?”
我立马反驳:“那你就是缺火!”
“鬼,老子缺钱。”
“那你不该叫文煜,该叫文财。”
罗叔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问道:“你们这么搞,那么你们之前说的余晴缺什么?”
我们都喝多了,导致说话开始不顾理智,文煜听到这个自然是张口就来:“缺()......”
我突然心生怒火的按住文煜,差点没让他撞到墙上,导致他慌了神,回头道歉:“开玩笑的。”
“她什么都不缺,她家里有钱,还有两个对她很好的哥哥以及创业成功的爸爸,她的妈妈也是很有远见的人。”
罗叔将我们两个分开,和善的顺着我的话说道:“这么说她家庭圆满,还蛮有钱的样子。”
“嗯,所以她性格很好。我觉得人的性格很受家庭因素影响,像她敢说敢做的性格,就只有好的家庭氛围才能培养出来的,要是换成其他女生,大概说什么都只是说说而已。”
“是这个道理,我也确实对不起琪琪,害得她变得又倔又受累。”
我欲言又止,半晌后才安慰道:“时间无法逆转,但你们父女相处的时间还长,以后一定还可以和好如初,但还是请你不要再让她担心你了。”
罗叔从身上抽出烟给文煜,又自己点上一根回道:“我会的......对了,你和余晴他们家是亲戚吗?”
“嗯,远房亲戚了。”
“不容易,现在走亲戚可比以前难,大多人都变得没有人情味了,你们两家一定是长久的交好吧!”
我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回道:“不是的,她是去年下半年才来找我的。”
“她找你做什么?”
“不清楚,大概也是我不想弄清楚。”
罗叔皱起眉头又问道:“有什么弄不清楚的?这个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很简单,无非爱恨情仇,要么爱你这个人,要么恨你这个人,要么就是和你有感情,无关爱情,可以是友情和亲情,最后就是你们有仇,就这么简单,你们是哪种?”
我短时间回答不出,便反问道:“恨和仇区别在哪里?”
“恨这种感情非常矛盾,就比如她要是恨你,就会不想再看到你,然后远离你,但如果她恨自己,那她就会想来找你,想要靠近你,解除心里的遗憾......仇嘛,就更好理解了,她见不得你好,想要报复你,让你感受到她的愤怒。”
“那我和余晴之间就是友情吧!”我再一次欺骗自己。余晴说过她是赎罪,罪这个词也很矛盾,倘若她是有罪的,我就应该恨她,但她是替她父亲还,那我应该去恨余叔才对,不该对她抱有恨意。不过罪也可以牵扯到仇,要是我们之间真的有仇的话......
我在心里否决了这个猜测,假如我和她真的有仇,她怎么会来找我,给予我陪伴和鼓励呢?我宁愿相信她是小题大做了,或许她爸以前得罪过我爸吧!在我爸死后就感到自责,实际上我爸的死因到现在依旧无法真正证实。
他脑血细管在夜晚崩裂了,验尸之后的推测便是白天工作劳累,晚上喝了太多酒,我爸又有遗传的高血压,所以才导致这个结果。那一晚又是别人的婚宴,他大概高兴过头就放开的喝起酒来了,但肯定也有劝我爸喝酒的人,不过一桌子上那么多喝酒的,他们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