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今日若非呼延公主,你我二人绝不可能在黎斋享受这种宁静的用餐之景,该请茶致谢!”长孙婄钰说着,自己也确实举杯敬起。
陈尘眼角微有抽动,只能按着她的话同样举杯。
茶壶虽距呼延凝雪就是个弯腰伸手的距离,但她头戴重冠,一路行举都得端着。
几番探手,险些冠落,不得不放弃。
呼延凝雪轻怒,却又无由发作,只能唤声:“来人!”
无人应答。
随从都是听了她的命令,现在全候在阁楼之外,根本听不见楼上的声响。
呼延凝雪怎么说也是一国公主,又不敢提起嗓子高吼,这一下面染绯红,有些下不来台了。
陈尘暗笑了声,说长孙婄钰是天下第一才女,诗词歌赋没听她作过,整人的法子倒是见识了不少,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的受害者。
呼延凝雪没了面子,窘态万千,只狠狠的瞪着长孙婄钰,肩头再次端正:“难道你要让我这个公主亲自动手倒茶?”
“你是黎国公主,我也是南国使,咱们二人身份不无高低,难不成公主要将我当成身边的侍女使唤?”长孙婄钰反倒质问了她一句。
呼延凝雪顿时语塞,南国使加上文宗之徒,论身份确实不比她低。
“公主既然不便,就由在下代劳吧!”陈尘看两人争端津津乐道,不过也不能任由呼延凝雪这么尴尬下去,毕竟人家也是来向他示好的。
而且以他对长孙婄钰的了解,这个黎国公主最终只会吃亏。
“先生还真是善解人意!”长孙婄钰看了他一眼,也不知是夸是损,再未多说。
解了围,呼延凝雪看待陈尘的目光稍加了一丝感激。
饭菜终于上桌了,呼延凝雪也松了一口气。
这才是她今天出游第一站安排在黎斋吃早点的目的。
“二位请吧,尝尝我黎国风味!”
说着,呼延凝雪更是亲手揭开瓦罐盖,一股异常气味飘散。
来之前她专程下令,要求上桌的菜必须是平日里常人见不到的。
黎斋的厨子被难倒了,也不知道今天来的客人是哪路神仙,见过什么菜或没见过什么菜,万一做了个他以为稀奇的玩意,结果人家正巧见过,一条命就没了。
可是民者怎敢违君呢,国宫里传来的命令不能不从。
无奈出此下策,做了一锅海味杂烩,要说这个海鲜还就是些近海渔民用来裹腹的,在当下是粗鄙端不上桌的食物。
等于是把一道凉调野菜搬上了国宴。
黎斋的店家是在赌心态。
呼延公主能带来的肯定也是达官贵族,不可能吃过这种食物。
他似乎是赌对了,呼延凝雪本人都面露疑惑,想要介绍却叫不出名字来。
店家大喜,忙抬起衣袖道:“此乃小民自创海味百宝羹。”
“有意思!”陈尘轻笑了声。
看到这反应,呼延凝雪也有了信心:“不错,本公主久居深宫,见过各种珍稀菜肴,你这还是头一次碰见,下去领赏吧!”
“谢公主!”店家抹去额头汗渍,一条命是保住了。
可没等他起身。
长孙婄钰突然掩嘴笑了,却又戛然而止,看似隐晦其意有所指。
气氛渐渐凝聚。
“为何发笑?”呼延凝雪曾是长孙婄钰最好的姐妹,一颦一笑也读得出其中含义,刚刚的笑声里明显夹杂着一丝讥讽。
“南黎二国都临海,海味可算不得什么珍稀,公主尝不到也是自然,因为这都是些渔民充饥的杂食,连村镇乡里都没人会入口!”
一言既出,呼延凝雪眼中杀意骤然绽放,怒视店家:“是否如此?”
“这....”店家吓得瘫在地,今天本就难逃一死,赌个意外却是失利,趴在地上忙是磕头:“公主饶命,小的实在煮不出什么常人从未吃过的菜品了!”
“你竟敢诓骗我,来人,将其拖下施车裂之刑!”
呼延凝雪盛怒,也顾不得仪态,将楼下的随行喊上来。
车裂之刑陈尘可是知道,极其残忍,下意识就抬手了:“且慢!”
几个兵士刚刚将店家架至空中,听到这声也不敢动了,虽不知陈尘身份,但能跟呼延凝雪平坐定然是个大人物。
“先生何事?”呼延凝雪正在气头,语气也不甚良好。
陈尘以一个现代人的思想却也能理解,这店家的一条命也许在呼延凝雪眼里真没她的一顿饭重要,可既然他在身旁,实在难以不作为。
“一顿饭菜而已,公主何需动怒呢!”
“一介草民,命如蝼蚁,我杀之便杀之,先生还要阻拦吗?”
呼延凝雪是想用这一顿饭在长孙婄钰面前彰显,却被一壶茶先行施以下马威,又在这顿饭上失利,怒气确实难忍,陈尘更是不入她眼,怎么可能劝得住。
就连长孙婄钰也暗自摇头,示意陈尘不要多言,毕竟身处黎国,一个不慎就是丧命。
陈尘确实沉默了,但不是因为胆怯,面前这两个女子相貌俱佳,行止端庄,如果放在现代就是书香门第,大家闺秀。
可如今呢?
长孙婄钰明知一句话便会置人于死地,却无动于衷。
呼延凝雪更是因为一顿饭就要行车裂这样惨无人道的刑罚。
陈尘不寒而栗,这个时代给他的冰冷和陌生再次涌上心头。
“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店家被托起身子,他知道现在唯一有可能为他发声,给他一丝生的希望的人,就只有陈尘了。
呼延凝雪在冷笑,因为她不认为陈尘有胆量反驳自己。
长孙婄钰的眼神暗示从未停止,唯恐陈尘看不清局势。
“可否给在下个面子!”
陈尘开口沉稳极了,目光看着桌面。
长孙婄钰手中一紧,攥着衣角,没想到陈尘还是发声了。
“你以何身份,敢让我给你面子?”呼延凝雪冷声质问。
陈尘抬头看了她一眼:“也许公主不知,三国会盟上,呼延国主亲口答应要授我丞相之印!”
“丞相?”呼延凝雪愣住了,丞相之位在黎国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已经空缺数年,父亲怎么可能给眼前这个如此年轻的男人。
“真是笑话,你何德何能任丞宰之位?”一道畅快的笑声从楼下渐近。
完颜宁带其随从走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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