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月凉如水,昨日月饼的香味还未散去,门庭深深的颜府却杀气腾腾。
曹青槐浑身污垢,拿着扁担,踩着月光往外走去,脑中思量的却是虞太妃的话。颜家因为有贵人相助而出现了转机,这个转机是什么?是阖府都无碍,还是只一两人无碍?
颜宗焘现在在鄯善,有颜家军护着肯定是没事的,她不确定前世那位将军是不是颜宗焘,算不算是有了善终。
或许是曹青槐想得太入神,突然撞到一个硬物上,她吓得一激灵。
“什么人?”面前站着两个穿着盔甲的御林军,正审视地看着自己。
只看了一眼,曹青槐赶紧低下了头:“两位官爷,刚刚大夫人屋里的绫罗让我帮忙抬水进来的。”
其中一个冲曹青槐伸出手:“右符!”
曹青槐腰间挂着一块庄寇给的假牌子,那牌子粗略看看倒成,就怕遇到行家,瞧出来是假的就麻烦了,可是谁让她运气差,撞了人,她只能赌一把了,准备去解腰间的右符。
这时,后院的叫骂声已经传到了这边:“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今日我就不信了,这偌大的天下,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
“喂,你们两个,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三夫人疯了,你们快点过来。”身后的廊庑处站了一个御林军,冲着这边挥手。
准备查验曹青槐的御林军一听这声势就知道糟了,倘若这些话传到颜府外面,明日裴参将只怕要抽他们鞭子,这样想着,哪里还顾得上厨房的一个烧火婆子,两人腰间挎着大刀,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三夫人的叫骂声,不绝于耳,恨不得把黑夜撕开一条口子,可是这夜太黑了。
不知为何,曹青槐有些泪目,源源不断的御林军往后院跑去,四处都点起了火把,她尽量缩小自己的身子往厨房走。刚刚走到厨房门口,庄寇满脸着急地过来拉她:“你去哪里了,颜府出事了,御林军让我们快些离开。”
刚刚还在厨房的烧火婆子竟然不见了。
庄寇已经把所有的菜都搬了进来。
这时,一个御林军直接闯了进来:“快走,快走!”
“官爷,菜还有卸完。”庄寇本来留着曹青槐在厨房是要把所有的菜都从袋子里拿出来的,这样他就能带着那些袋子离开,这些袋子可是要花银子买的,弄丢了的话自己是要赔的。
那御林军不欲多说话,直接抽出腰间大刀,大喊:“走,走!”
庄寇无法,只能拉着曹青槐往外走,可惜了那些袋子,不过想到今日也算是有惊无险了,他现在手上拉着的可是两块金子啊。
只是等两人刚刚走到角门处,就看见后院处一阵亮光,那位守门的御林军脸色一变,把两人往门外一推,大骂一声,关上门就往后院跑。
颜府的人是活不了,但是不是现在死。
没过多久,就是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花姑子和穆堇坐在板车上,看见他们出来了,心中一喜,可是看着远处的火光,心中也是一紧:“这是怎么了?”
庄寇摆了摆手:“颜府出事了,走了走了。”
曹青槐泪盈于睫,被花姑子一把拉上了马车,她回头看着那火越来越大,几乎要把天都烧破。
庄寇不敢耽误,一挥手中的鞭子,那头大黑牛就慢慢地往前走。
不一会,京兆府的官差和大理寺的官差都赶了过来,庄寇吓得手中鞭子不停,那大黑牛受了疼,竟然不管不顾地狂奔起来。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
......
李亶回到冷清的草庐时,不知为何有一丝失落,是因为今日没有见到她吗?
一杯冷泉下肚,他又变成了那个铁石心肠的李亶,准备蒙着毡子睡觉。
许巍却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公子,不好了,颜府着火了,火势已经在蔓延了。”
李亶黑着脸,腾地站起来:“裴寂那个废物。”
许巍声音都有些颤抖:“火师局的人已经赶去了。”
李亶几乎是咬牙切齿:“现在赶去有什么用,只要这场火烧了起来,颜昌坤那边就有所防备,还做什么请君入瓮。”
许巍低垂双手没有说话。
“让裴寂给我滚过来!”
“是!”
听闻颜府大火,裴寂几乎是从被窝里爬了出来,他没有去颜府,只听了属下的禀告就直接来了竹里馆,此刻李亶一召见,他就双腿打颤地跟着许巍往竹林走去,冷风阵阵,他只觉得后背发凉。
来到草庐前,天边一轮圆月,裴寂二话不说直接跪在地上:“油灯炭火已经卡得很严了,哪里知道他们每日都会把灯油淋在墙角,一把火下去,火势瞬间蔓延开来。”
裴寂的牙齿都在打颤。
李亶压抑着心中滔天的怒火,事已至此,颜家众人这是要玉石俱焚:“先灭火。颜家旁边是谁的宅子?”
“是空宅!”
“传出话去,就说是有流浪乞儿在空宅里生火引起大火,已经灭掉了,并未殃及其他人。”李亶反应迅速。
“是。”裴寂觉得自己的一条命总算保住了。
李亶站在草庐前,两息的功夫,什么也没有说,进了草庐。
许巍在一旁瞧着,小心上前:“裴参将请。”
裴寂这才敢起身,随着许巍出了竹林,看见外面的灯火,他才觉得自己捡回了一条人命。
这位李家的大公子,看起来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其实是来自地狱的九刹阎罗。李家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直到出了竹里馆,裴寂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辞别许巍,他马不停蹄地往颜家赶去。
许巍又折回到草庐,见李亶立在窗边,他躬身一揖,犹豫半晌才说:“郡王那边只怕会怪罪下来。”
彭城郡王李炎之的手令是诛杀颜府上下,鸡犬不留。
李亶却微微皱了皱眉:“他还是太年轻了。这个世界,并不是他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许巍没有说话。
“行了,你去忙吧。”李亶扬了扬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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