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溪带着一队人来到刘家庄外面的时候,正好是午时。
明明是六月的天,大家都把自己糊得严严实实,连眼前都遮了一层刻了法阵的纱。
今天天还阴沉的厉害,马上就要下雨,闷热得很,看不见太阳,只有厚重的云。
天青溪为了查沿途的情况,一路步行前进,刚在刘家庄村口站定,突然冒出来一个老鼠,叽叽叽叽地尖叫,跑得很快,直冲冲的,啪嗒撞到天青溪的脚上,倒地不起。
祝之心站在天青溪身旁,忍不住叫了一声,众人也吓了一跳。
唯独天青溪纹丝不动,站在那里,好像突然被老鼠冲撞的不是她一样。
天青溪缓缓蹲下身来,这老鼠皮包骨头,毛皮杂乱没有光泽,胡子抖动着,胸脯起伏很大,像是竭尽全力在呼吸,呼吸微弱,很快就不动了,它死了。
天青溪抬头,不远处还有死鼠,村口架着百十长枪,被扔得杂乱,那铁色寒凉,让人不由得大个寒战。
“看来是到了。”
“是的先生,这里就是刘家庄了。”
明臣跟在天青溪后面,看着地图。
祝之心低头看了下他们身上的清越院服,“先生,咱们用换衣服吗?”
天青溪直起身来神色莫名。
这周围的一切,隐隐在召唤她。
“不必了,暗访太慢了,这里是瘟疫开始的地方,沿路都已经很严重了,这里……咱们已经来迟了,能引起轰动,把人都引出来,最好。”
往日里清澈见底,欢快流淌的小溪里污浊不堪,旁边也有那死掉的老鼠,还有飞鸟。草木依旧繁盛,气味却好像到了奇怪的粪池。
天青溪看着那被破坏了的木栅栏,“走!进去吧!”
瘟神降临刘家庄的时候,先从飞鸟老鼠开始的。
开始谁也没有注意,哪天不死个把老鼠小鸟的,见了随手就扔到家外面去得了。
可是慢慢的,开始有大量的老鼠从洞里跑出来,大白天在村子里吱呱乱窜,还有鸟,铺天盖地地在天上成群结队地飞。
村里的老婆婆说,天有异像,必有灾祸。但是她老得神志不清,天天疯疯癫癫的,也没个人听。
后来开始有大量的老鼠死了,飞鸟也少了。老村医让村民们把死老鼠集中起来,烧掉。
大家觉得反正扔出自己家门就是了,又霍霍不到他们家,谁白干这破事儿啊?又没得工钱。
村长也觉得这老大夫闲的没事干,但是为了显得他尊重老人,号召了村里的几十个孩子,孩子玩性大,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跟着干点,转头就溜出去玩了。
老村长让孩子收完老鼠用草药煮的水洗手,有不听话的孩子也扭头就跑了。
草药的味儿太难闻了,洗了手手一天都是苦苦的。
开始有人生病了,是帮忙收老鼠的一个孩子,呕吐,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家里的人把孩子送到老大夫这里,整碗整碗的草药灌下去,老大夫换药方,加重剂量,孩子还是昏迷不醒。
家里女人跪在菩萨庙里求菩萨,男人也跪在庙里求菩萨。
孩子没醒,女人晕倒了,也开始高烧不退。
开始有更多的人病了,村里的郎中不行去县城,县城不行再往城里走。
可是来不及了。
开始有人死了。
刘家庄被木栅栏,被锐利的长枪封了。
县城的大门也关了。
好像阎王爷降临了这个大庄子,不分男女老少,大量的人病了。
他们的这村子一直很富有,人也很多,不是普通的村子。
可是突然之间,好像神明不再眷顾这里,阎王来了。
相互责怪,不听老大夫的话,把村长家砸了,大家都开始找老鼠,杀老鼠,烧老鼠。
可是还是大家还是陆陆续续病了,死了。
慢慢的,大量的人涌进菩萨庙里,神女庙里,阎王庙里,就连当年的罪人祠的狐狸都有人拜祭。
生病的求救无门来求神仙,没有生病的,好像生了心病,惶惶不可终日,来求神仙。
有人说这是神罚,是老天爷给的警示。开始什么都不做了,安于这种绝望,甚至给菩萨庙里起了个瘟神祠,来跪下求饶。
庄稼没人管了,死鼠死鸟没人管了,有人死了也没人管,还有的人开始发疯了。
瘟神的战车来回碾轧,什么情爱友爱,什么记忆希望,什么社会、道德、信仰、怜悯心、责任感,一切都被碾得粉碎。
天青溪进到刘家庄,看到的,比齐国国都的寂静,还要让人绝望。
那是一种活着的死气。
一个母亲,衣衫破烂,满身脏污,抱着怀里的孩子,呆呆地看着前面,眼神没有聚焦,孩子在哭,她手机械地拍着孩子,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这群衣着奇怪的人。
天青溪嘱咐祝之心和冠坤过去看看,问问刘家庄有没有大夫。
他们继续往前。再往前走拐了道弯,天青溪初一眼看到一个女人被按在了地上,脑子都没反应过来,她手已经一道劲风法术,把那个男人扇开了。
那个男人懵逼地被扇坐在地上,扭头恶狠狠地盯着他们。就见那人白眼睛发黄,脸上生着赖疮,头发乱糟糟的。
天青溪眼睛视力太好,远远的还能看见那脸上还流着黄脓,头发上还有结块的玩意儿。
那人看见天青溪他们一众二十多人,张大了嘴——女修都身段窈窕,男修看着秀气非常,并不威猛。
那赖头就地一滚,起身扭头就跑。
明臣看向天青溪,“先生!”
天青溪看着那人逃跑的方向,摆了摆手,“不必追了。咱们且等着他就是,他会带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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