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大同府李姓里长,万历年间童生,年龄最长,是大同这些里长、甲长们的话事人。
“里长但说无妨。”王则之知道,这种人最需要就是他人的认可还有尊重,因此他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怠慢,对他躬身施礼说道。
对于王则之的礼待,李里长很是受用,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大人客气了,老朽是这么想的,您看啊,咱们这些人背井离乡,拖家带口的,要是咱们来投奔大人了,能不能给咱们分润些房屋啊?”李里长忐忑的问道。
王则之面色不变,内心却是思考起来。
这是见到军士们获得了房屋,以为房屋很容易获得,希望王则之能给他们也分一些。
这个口子不能开,这样做对浴血杀敌的军士不公平。
“李里长,您也看到了,军士们有房屋宅院,那是浴血杀敌用军功换来的,可不是凭白得来的。”王则之说完停顿了一下。
李里长面色一变,有些艰难的看了看其他几个里长、甲长。
他这一眼,王则之就懂了,这人怕是被这些里长、甲长怂恿着来说这个事的。
“不过呢,但凡是我营内的军士都有粮饷,每月饷银一两,粮米一石,现在已经是六月中旬了,可以把六月下旬的粮饷发了,你们考虑一下。”王则之说完就不理会他们了。
老里长小心翼翼的施了一礼,返回去和其他人商量去了。
不到一刻钟,这些人商量出了结果。
他们表示,能够接受王则之的招募条件,不过需要王则之提供一些米粮以供他们度日。
王则之眉头一皱,没有答应他们这个要求,只是告诉他们营地以南,他每日都给前来投奔的流民施粥,他们可以去那里取粥度日,等以后家中青壮建功立业,有了房屋再搬过去。
几个人又围在一起嘀嘀咕咕,王则之以为他们还要提什么条件。
这些人是觉得嘴上说的不算数,要王则之签字画押,给他们立一份字据,白纸黑字的也不怕王则之反悔。
王则之心里不快,面色不改,温和的给他们写了字据,签字画押,盖了自己雁门关游击的敕印。
这些人这才心满意足,拿着他写的字据回去聚拢人手去了。
其实,王则之原本是打算给这些人一些机会,他们招来十人,可为班总,百人可为排总。
他见这些人都属于那种斤斤计较之人之后,不打算给他们施行这个政策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是一个非常可怕的现象,他不能允许他的手下是这样的人。
打发走了李里长这些人,王则之通知所有人,今日游击营庆功一日,所有人不必再如此忙碌了。
建设营地的、开垦荒田的、兴修水利的都可以停下手里的活计放松一下了。
当然,停工了银子是没有的,不过吃喝管够。
哪怕如此,营内众人仍旧欢呼声震天,一个个都自发的跑去厨房帮忙去了。
安排好这些人,王则之叮嘱阿牛营地的防护一定要做好。
自从经历过土洞独眼龙叛变事件之后,无论何时他都会要求留一部分人警戒。
营内的事情处理好,他来到铁器房,询问盾牌、鲁密铳打造的情况。
当这些人汇报鲁密铳只有十几把的时候,王则之发怒了。
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这三十几人才打选了这么点鲁密铳,那他什么时候才能组建一只千人鲁密铳队。
哪怕这些人打造了上百副木盾,王则之还是大发雷霆。
“马槐,是本将把你从文举人的黑矿上救出来的吧?”
王则之不分青红皂白把他训斥了一顿,马槐跪在地上不知所措,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是的,大人。”
“你们来我这里,好吃的好喝的我给你们供着,新衣服我给你们穿着,还给你们发银子,我待你们不薄吧?”
“大人对我等恩重如山。”
“好,既然如此,我叫你们干什么,你们都得听没问题吧?”
“是,是。”
马槐点头如捣蒜,只管应承。
“好,从今日起,你们铁器房,改为铸造局,为整个营地打造武器装备,鲁密铳更是重中之重,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们是因为铸造出的红衣大炮炸膛才获罪入狱的吧?”
“是的,大人,大人好记性。”
“从今日起,红衣大炮你们也要打造。”
“大...大人,咱们就二十几人,人手不够啊。”
王则之撇了一眼寿阳的八个官匠,转过身对着马槐说道:“从今日起,你们每收一个徒弟,我奖励你们一两银子,你们这二十几人,每人最少要收十个弟子,没有问题吧?”
马槐跪在地上,纠结了半晌似乎下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二十几个工匠,他们原本都是要腐烂在牢狱之中的人,此刻受王则之看重,这才能过上滋润的日子。
王则之的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毕竟收一个徒弟他们还能得一两银子。
所以,在他看过去的时候,他身后的工匠们都给了他一个同意的眼神。
马槐回过头来看着王则之坚定的说道:“您就放心吧,收徒的事儿不是问题。”
“好。”
“慢着。”
王则之这边刚说好,另外一边的赵灿几人反而不乐意了。
“祖宗规矩,法不轻传,道不贱卖,师不顺路,医不扣门,马槐你这是要坏了咱们这一行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啊。”
所谓法不轻传,就是说工匠的手艺、琴师的指法、剑客的剑法等,不能轻易传给别人,因为祖宗害怕传出去后,“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道不贱卖,“千金不传无义子,万财不度忘恩人。宁可街前饥饿死,不将道法情!”
说的就是“道”不可贱卖,这个意思是说“道”不能轻易地施展,总要让对方付出点代价才行,否则不会被人重视,甚至还会被人轻视侮辱。
这里的道指的不是道法,而是技艺,与法相似,又有所不同。
师不顺路,本意说的是风水师,意思是不能在风水师给别人看风水时,顺便请他为自己家也看一下,为什么不能呢?
因为顺道请人去看,略显轻浮,其心不诚,也代表了他其实并不重视,或者有多么相信风水之说。
这句话延伸开来,说的是不要轻易答应别人随口提出的要求。
医不扣门,是指医生不能在别人未开口的情况下,主动上门诊断治病,就像《扁鹊见蔡桓公》里记载的那样,扁鹊主动对蔡桓公说他有病,蔡桓公根本就不信。
这样一来,有技艺在身的人不仅得不到尊重,还会被人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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